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冕良耸耸肩,摊手,“不是,我看不太懂,我老板Rhoads先生也看不懂。不过他告诉我,他妈妈跟他说都看懂了。呃~~,”冕良挺不好意思的解释,“我送你这本书不是觉得你会喜欢,是想,把不喜欢的书拿来催眠,效果真的非常好。”
曾忆湄笑,再笑,“怎么这么奇怪,明知道人家不喜欢,还送来,硬说可以催眠?”她拍拍书的封面,没来由的,眼泪唰的就下来了,哽咽,“真是韩冕良会送的礼物。”
真没办法,到底,又让她哭着过生日。冕良只好递面巾纸给曾忆湄,“别哭了好吗?对身体不好。”
曾忆湄呜咽,“她哭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哄她的吗?”
“谁?“
“骆远均,”曾忆湄醋劲儿大着呢,“骆远均哭的时候,你也这么冷冰冰跟她说话的吗?”
冕良深思,道,“印象里,她没哭过,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都没为你哭过的人,你爱她什么?”曾忆湄不无幽怨。
冕良安静的说,“可能,就是因为她不哭吧。”
“就因为她不哭,你才会为她做那么多事情吗?”
冕良的眼里悄悄浮起萧索的云,“不,其实,我什么都没为她做过,”
曾忆湄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静默片刻后,突然说,“我见过她,不哭的骆远均。我靠在你的床头,等她回家。握着熟睡中的,你的手,对她微笑。我等着她来发我脾气,我就可以编造一个,我和你的,爱得惊天动地的故事给她听。谁知她先是象受惊似的望着我,只一会儿功夫,就恢复镇定,跟我说,对不起,走错房间了,直接退出。她退出的轻易又彻底,我除了惊讶,还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冕良,”曾忆湄困惑,“她对你,连争取的意思都没有。你求她,她不回来,你等她,她不出现,她到底为你做过什么?”
“她做的,就是让现在的我,以现在的状态活着,这对我就够了。”冕良微笑,很温柔很温柔。“而且,我不是在等她,是想去找她,不过,困难了一点。她的事儿,从来都不容易。”
“我嫉妒,”曾忆湄的双眼,又被逐渐涌上的泪光盈满,“气死我了,我不会让你顺利找到她的,反正她见我就跑,”曾忆湄任性,“我下次不会只是坐在床头那么含蓄了。”
冕良笑出声,曲起的食指关节轻轻敲曾忆湄的太阳穴,“别闹了,我不是每次都会喝醉,而且,我也改掉了进屋会不小心,忘记把钥匙从钥孔上拔下来的习惯。你认识再多的锁匠也没用啊?”
曾忆湄张口结舌,“你,你,都知道?”
“不难猜。”冕良淡淡说。
“为什么不怪我?”曾忆湄的泪水夺眶而出。
哦,这个女生可真爱哭。冕良主动拥抱她,“我女朋友教我的,对罚站的孩子,请给予他们一个拥抱。”
“我不甘心,”曾忆湄揪着冕良的衣襟泣不成声,“我真不甘心。我知道我不应该给你再增加负担了,但我还是舍不得放弃你。冕良,你要是敢回国,我一定跟着回去。”
“你的人生有什么决定,我管不着,”冕良扶曾忆湄在病床上坐好。想是习惯了做老师,还给人家科普,“不过你要是想去中国发展,我觉得还挺合适的。听说这些年国内变化很大,日新月异,那里应该很需要你这种对时尚有独到见解的专业人士。你没去过中国吧?虽说那是发展中国家,但在我眼里,那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地大物博……”
“在人家生日那天,把人家害得去自杀,最后送上一本催眠用的书,并给人家开科普讲座。”家明半夜给前来敲门找食物吃的冕良煮面,声音压低低的,怕吵醒睡着的书伟,调侃,“这种事儿大概只有韩冕良才做的出来吧?”
冕良先是笑,吃几口面,面色逐渐阴暗。放下筷子,无助的手蒙住脸,“幸亏她没事,经历死亡的感觉很难熬。好想我妈啊,现在能抱抱她多好,快撑不下去了。”
家明叹口气,“我给你抱抱好不好?牺牲一下,装回你妈。”
冕良伸长胳膊,表情迷惘的和家明拥抱,“谢谢你。要是书伟看见,会不会揍我?”
“我家书伟一般不干揍人那么累的活儿。”家明说,“他都给人下毒,省事儿多了。”
“这么狠?我们悄悄的不吵醒他。唉,我妈不用古龙水。”冕良居然嫌家明。
家明宽厚的拍拍他的背,“我也没养过儿子。”
冕良给妈妈电话,“你一个人搬家可以吗?”
“可以可以。”韩大婶在电话那头喊,“你放心,旧邻居大部分还是住一起的,很方便呢。妈妈一个人能行,你别惦着家里,安心念书就是了。”
“不要太累着自己了啊妈,不方便整理的东西不要逞强,等我回去弄,差不多还有半年多点,很快就过去的。”冕良在电话里殷殷叮咛,“妈你听我话哦。”
冕良自己将时间限定在半年~~多点,他好像要提速才行。
一个秋日下午,冕良在实验室忙得心无旁骛。Cluster星座计划,宗旨揭开地球极光之迷,这是一项中美合作案,老Rhoads的几个学生里,他只带冕良加入这个计划。冕良的生活内容,从和这个Cluster接轨以后,就只剩Cluster!
“你的人生出了什么状况?只有试验会不会太无趣了?”冕良的老板Rhoads,盯着忙碌的爱徒研究了五分钟后,喝着咖啡发问,“好几天了,你从上次进来就再没出去过。”
冕良太过专注,没听见。
老Rhoads扬着喉咙叫,“韩,我在问你问题,你的人生如果只有试验会不会太无趣?”
冕良醒悟,眨眨干涩的眼睛,很没重点的答,“不会,我的人生不是只有试验啊。还有~~汉堡,面包,胡萝卜,鸡蛋,咖啡。”冕良继续查资料,大大叹息,“哦,太多太多了。”
“他是在喷发的火山吗,真有干劲。”老Rhoads自言自语。硬打扰爱徒,“韩,过来谈谈。”
冕良不情愿地放下手里的活儿,过去老板面前坐好,规规矩矩的。
“拿到学位后有什么打算?”老Rhoads问。
冕良自然而然,“回家啊。”
“嗯,要不要留下来?”老Rhoads再问。
冕良倏然想起,吴昊曾经的叮咛,“如果有人让你留下呢?”原来真的会遇到这种情况啊?
冕良纯粹想作个试验,印证吴昊的预知能力,慢悠悠反问老板,“我留下了,会给我一条真实的破冰船吗?”
老Rhoads纠结,“你现在就要一条真实的破冰船?这个有点困难。毕竟你还年轻,经验也没有很丰富,没人会现在就把整个极地研究的部分给你负责。不过我喜欢你的野心。”老Rhoads对冕良挤挤眼睛。“你愿意留下来的话我们……”
“NO,我要回家。”冕良认真的说。
“为什么?在这里不是有更好的研究条件吗?”
冕良固执,“可这里没我妈煮的面。”
“是想家啊,可以把家人接来。”
冕良摇头,“不行,一大家子人呢。再说还有我喜欢的那些邻居啊,房子啊,朋友啊,巷口卖的炸漫头片啊,又不能全搬过来,我还是回去更方便些。”冕良灌完一杯咖啡发现自己其实不是想要咖啡,他很渴,找来瓶水,慢慢喝。
老Rhoads手指抚着下巴,迷惑,他还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理由拒绝。研究冕良,“你是个恋家的男人?”
“我是,”冕良腼腆,“比较没用,觉得在家里比在哪儿都好。”
老Rhoads开他玩笑,“一定有很多女孩儿爱恋家的你。”
“哪儿有,”冕良握着水瓶有一霎茫然,想起在他面前依依辞世的安琪,想起在广场上伤心欲绝的远钧,还有因为得不到他的回应去闹自杀的曾忆湄,就懒散地说,“爱我不好。”
“嗯?为什么?”老Rhoads好奇死了,他可是时时以这个话语不多,却能干努力,温润平和的学生为荣的,“爱你哪里不好?”
“死的死,伤的伤。”冕良意简言骇。
老Rhoads骇笑,“是打越战吗?还死的死,伤的伤?”
“就是都没好结果。”冕良自嘲,“我就像是不被实验室欢迎的伟大理论物理学家pauli,走到哪里,哪里的仪器就失灵。我想我已经失去带给谁幸福感的能力了吧?”冕良喝完一瓶水,“我还是老老实实干活吧,幸亏实验室还欢迎我,”他搓搓手,吸气,“好了,开动。”
老板Rhoads又盯了冕良几分钟,喃喃自语,“本来想跟你说,不留下不给你过答辩的,还是算了。”喊冕良,“韩,那不是你的错。”
“什么,去吃饭?”冕良没听清楚?回老板,“不要了,去餐厅好麻烦,你去吧,要我找人陪你吗?”
冕良的答辩,老板Rhoads给了他很好的分数。原因?他的出色弟子会找人陪他吃饭。
冕良开始整理行装了,珍惜而虔诚地,装订这一年来打印下来的,钩子的画作。
她画过穿着礼服在绽放的烟花下舞蹈的男女,也画过在海边的露天派对下舞蹈的情人。
她画过在洒满阳光的厨房里紧紧拥吻的冕良和远钧。
钩子说,“人们无声的爱着,所以相爱的人嘴里才会发出无声的叹息。”
冕良写,“还会无声的炸出蘑菇云。”
“每每看到与他一样穿大格子衬衫的人,都会想起他。”
这画里画着在街头蓦然转身,对着人流茫然失措的长发女生。
冕良:我也总把街头穿白衬衫的女生当成是你。
行进的公车上,依偎着的远钧和冕良。
钩子说,“习惯坐车的时候,靠在他肩膀上小睡,很安心。但是现在不行,因为身边已经没有人。习惯坐车的时候,有人搂着我的肩膀摩擦着我的手指,也许现在经历这一切的是别的人。”
冕良:没有,没有别的人。你呢?
画了一个焦虑的,打电话的冕良。
钩子说,“以前有一次出去玩没带手机,结果他打了六个来找我。从此去哪儿都会带着手机,害怕接不到电话,只是,现在手机再也不会显示他的号码……”
冕良:热恋中的你,还会需要我的电话吗?
连绿箭口香糖,都能画上去。
因为一个人,爱上了这种口香糖。
冕良:因为你,我开始喝红茶。
还有画一早穿着睡衣刷牙的女孩儿。
钩子说,刷牙刷两遍,一遍清水,一遍有牙膏,他就是那样。
冕良:我开始用乳液,那种黏乎乎娘们到不得了的东西,你就是那样。
画逛街的远钧。
钩子说,“以前逛街从不看男装,现在每次逛街都会逛男装部,并在心里默想哪一件适合他,他穿上会是什么模样?”
冕良:我买了CK的男装,和你同款,三件。
有一次,画里栩栩如生出现家乡的广场,广场上无人,奇奇怪怪放置一只鸟笼,鸟笼里住的不是鸟,而是一只凝满水珠的冰块儿。画的名字叫无言,那是冕良和远钧分手的地方。
冕良,那是我想和你倒数的地方。
冕良收集起来的最近一副热乎乎刚出炉画作,则画着一片海,是她们爱去的Long Beach的,那片蓝的分不清海天的海。
钩子说了一段,冕良对着这片海,想过的念头。
“原来即使同一片风景,随着时间的变化,看上去都会展示出不同的样子。没和我一起牵手,经历这时光变幻的你,现在正做着什么?”
冕良:很奇怪,我们居然在不同的时空,写下相同的日记。
看着这些画,冕良每每暗恨别生。为什么她只是纪念而不是想念?因为看上去明明是想念啊?想念着一个人,又去和另外一个人热恋,怎么都不象是骆远均要做的事情。该不是妈妈的公司在缺钱吧?冕良忍不住不着调起来。不过,好在,他要回去了。
时间如回纹针般缠绕回转,他和她的命运,还会重叠相遇吗?三年时间,就这样过去。经过三年时间相隔的远钧,假如再见,是什么样子的?冕良假设,很糟糕,他竟然解不出答案。
可他清楚的知道,他没变,经过平淡的流年,他仍在爱。
分手的时候,远钧指责他对她不忠,甚至因为担心他今后会动摇而提出分手。可是忠诚这回事儿,除了时间,还有什么能够证明?远钧不给冕良机会证明他的忠诚,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现在,他可以用三年时间,证明给远钧,他没有不忠。可想起来这也是件荒唐的事情,分都分了,她搞不好就要去结婚,他即使能证明什么,也不重要了吧,谁会在意呢?除了他韩冕良。他就是那种人,会坚持这种不重要的东西。
冕良隐约记得,有个俄国作家说,人如“沉在河流的底层”。动的是水,静的是我;去的是水,留的是我;匆匆而去的是水,悠悠不变的是我。我是我,而不是水,这是最重要的。
我还是我,冕良觉得,对他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间他和远钧曾经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房子,快要退租了。冕良相信,他今后会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