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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姚将权充麦克风的甜筒状饼干递给她。“那么请你回答我刚刚问的第一个问题,加菲小姐。”
加菲接过“麦克风”,悠哉游哉的拆开外包装,咬了一口,发现新大陆一般的惊喜。“姚姚,里面有草莓夹心耶。”
“这是客户的新产品喔,我还有蓝莓和柠檬口味的,待会儿分你。”
“谢啦。”突然想到什么,加菲低下头,把桌底下的喜饼礼盒拿出来。“差点忘记有这个,大家分一分吧!”
她打开饼盒,里面采精致的小包装,是法式烘焙饼干。礼盒中间还放了一盒心型的巧克力,上头印了烫金字“Jet′aime”,是法文“我爱你”。“爱”这个字,也不知是谁发明的,全世界语言里都见得到它的存在。
“喜饼?”姚姚敏锐的像头猎犬。“加菲,你老实说。”
“好,我老实说。”加菲拿了一块抹茶薄片,将饼盒推给众人。大家分一分,很快就分完了,嗜吃巧克力的姚姚则抢夺了那盒“心”。
“这是不是你的喜饼?”
拆掉外包装,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是啊。”是客户送她的,当然是“她的喜饼”喽。
“是?!”姚姚惊叫。什么时候的事?都没听她说。
加菲咽下饼干。“喂,谁有空去泡壶绿茶来好吗?”
“我去。”一个人应声,匆匆到茶水间去。
他们就这样光天化日的开起茶会来了。
姚姚捉住加菲的肩,用力的像是怕她会逃走。“加菲,对象是谁,快点招来,不准隐瞒。”
“对象?”加菲眯起眸,弹了弹姚姚嘴边的饼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了,你送喜饼给我们吃,不是要结婚了吗?”这可是比她开CD黄腔更八卦的大头条。
是这一回事。加菲抿起嘴,啐道:“鬼才结婚哩!本人还没想不开到那地步。”
姚姚犹不太相信。“那这是……”
“你忘啦?我不是帮”喜悦“弄了几支广告吗?他们送我试吃的啦!”
总算恢复记忆,似乎是有这回事。“原来如此,不早说。”
加菲痞痞地摸了摸下巴。“对不起喔,让你失望了。”
“什么叫做没诚意的道歉,就是像你这样子。”
“我不结婚是我的事,为什么要道歉?所以没诚意也是应该的嘛。”加菲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你当然要跟我道歉喽,害我少一条头条八卦可以报导,这不正是你大小姐的罪过吗?”论道理,姚姚也不输人。
“冤枉喔!”加菲哭天抢地起来。“照你这样讲,那总统大人不搞搞外遇,民意代表不三不五时作作秀,让记者没有八卦可报,不就罪无可赦了?”台湾媒体之病态,是有目共睹,不用再多说什么的了。
“别把话题扯远。”还有重要任务呢。“三客牛小排该换你几句话呢?”
加菲非常之阿莎力。“随意。”
“那还不老实招来?”
加菲叫来阿鲁。
“什么事啊?”吵死了,打个盹都不能,就听见这群女人叽叽喳喳。
加菲拉来了阿鲁。“这位先生是我的发言人,你有问题都问他,他绝对知无不答。”
阿鲁顿时清醒过来。“什么?”他什么时候成了加菲的发言人,他又知道什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加菲横他一眼。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才要他“知无不答”嘛!笨蛋。
“加菲,你别耍赖!”姚姚揪住她衣领。
“别拉啦,我承认就是,行不行?”衣服是借来的耶,万一拉破了,还回去时多不好意思。
“当然行,你承认什么?开CD黄腔,还是你跟CD发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她其实是来挖后面那条内幕的。
不可告人?这指控未免太荒唐。“你让我觉得自己犯了罪,我有权保持缄默。”
“小姐,你认命吧,我们这里是没有法律的国度。”
“正巧,本人也不甩那一套,咱们各自为政,OK?”
“不OK,加菲你很皮耶!”
“算你了解我。”加菲大笑,顺手接起刚刚响起的电话。“喂,哪位?”等了许久,对方都不说话,加菲又喂了几声。“快说话,不然我挂了。”
对方终于传来细微的声音,加菲倾耳去听。
“加菲……”
“阿M?干嘛啦,你那边电话有问题吗?声音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想到阿M就想到结婚这件事。顺手翻了翻桌历,他们婚期也快到了,剩不到两周时间呢。
“加菲……我在机场……”
“机场?你们要提前出国蜜月啊?”不是还没结婚吗?
“不是——”电话那头,阿M突然伤心的哭了起来。
加菲一惊。“笨蛋,你哭什么?那个死男人抛弃你了,还是你这个月没来?”
“加菲,我下个月也不会来了。”强忍着哭音说完,阿M又开始吸鼻子。
“你真的有了?”好个英治,难怪她怎么瞧他,就怎么觉得他手脚非常俐落快速。居然先上车后补票。
“不是——”阿M哭音浓得化不开。
加菲糊涂了。不是没来,那她到底在哭什么?
“阿M,你冷静一点,把话说清楚。”她到底出了什么事?这笨女人,不要只会哭、哭、哭啊!哭什么劲?要把事情说出来,她才帮得上忙啊。
“我要去欧洲……”
“去欧洲,好啊,去度假吗?别忘了我的纪念品。”出去玩有什么好哭的?
登机恐惧症吗?怕坠机?以她对她的认识,这种事的确有可能发生在阿M身上。
阿M无法一次把话交代清楚,其实是加菲的错。“加菲,我去欧洲这段期间,偶尔帮我探望一下我妈。”
“你要去多久?”
“……直到他忘了我。”阿M难过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想挂了电话,加菲的声音从话筒里暴吼出来——
她总算搞清楚这女人在摆什么乌龙了!“笨蛋,你在干什么?再两星期你们就要结婚了,你要英治在婚礼上等无心爱的人是不是?”
“没有婚礼了,没有了……加菲,我不能嫁给他。”阿M痛哭流涕,几乎说不下去了。
“什么叫你不能嫁给他,你们喜帖印好玩的,婚纱拍好玩的吗?”
“我不能……我爱他,可是我好怕。加菲,我要走了,到了欧洲再写Mail给你。”
“笨蛋阿M,不准挂我电话、不准挂,听到没——”
阿M挂了加菲的电话,带着简单的行囊,登上飞往巴黎的班机,离开这个有爱人在的岛国。
“笨蛋!”加菲咒骂一声,耙耙头,心情纷乱不已。
姚姚关心的问:“怎么了?谁打来的?”瞧她激动的样子。
“一个大笨蛋,好笨好笨的人……”笨到令人心疼,阿M这个笨女人啊,干嘛那么想不开……“姚姚,你有没有手?”
“有啊。”姚姚不明就里,怎么加菲看起来一副要晕倒的模样?
“抱我一下。”她哽咽的偎入姚姚怀里,想寻求温暖。
温暖不要太多,只要一些些,她们太贫穷,往往承受不起过多,所以一些些就够……
阿M不敢要的,换成她,她有勇气去追求吗?
有时候,人就是莫名其妙会慵懒起来。什么也不想做、不想思考、不想说话,连走路都变得迟缓,无精打采,提不起劲。
这可能是一种病。
杨sir曾说,如果这些症状是生理造成的,就叫过度劳累;如果是心理影响生理呢,就叫懒病。
别以为装懒是不好的事,偶尔偷偷懒,对身心健康其实是有帮助的。现代人生活压力太大,慵懒,可以是一种治疗。
于是她当时就很Happy的“装懒”,才装了两天,就被杨sir拎回办公桌前,在截稿日的前一天晚上,拚命挤了一个晚上的脑汁。
懒,要挑对时候,这是当时学来的教训之一。
很久没犯过懒病了,一复发起来就不可收拾。
杨sir前几天回来公司办交接,他要正式退休了,以后两个总部就真的是由杰老爹一统天下,上头会不会再找一个CD来,要看挖不挖得动常驻在同业里某位正被密切观察中的重角。
广告这一行就是这个样子,你挖我墙角,我穿你壁孔,因为淘汰率与人事异动率太高,这始终是一行需要源源新血加入的行业。
也许哪一天,能力杰出的杰老爹也会被其它公司以高薪挖走。人情,只是一种挂在嘴上说给自己听的东西罢了,不怎么实际。
话虽这么说,但,人总是感情的生物嘛。不管有情、无情,多情、薄情、亲情、友情、爱情,都是情。再怎么无情的人,也很难跳脱情感的羁绊。
每个人的心都重重的,只有那些出家的修行人稍微轻了些。修行的缘故,他们比一般人能“舍”,可他们舍了私情,对世间的大爱、对信仰的虔诚却又那么的重,比较起来,孰轻孰重,也很难说。
或者,其实大家都一样重,只是重视的东西不一样而已。
若果真放不下,就什么轻,重都别提了。
收到阿M从法国南部寄来的E-mail,她安顿好了自己,在当地帮一名面包师父卖法国面包。她放下了吗?大概还没有,不然她信里,字里行间不会有那么多雾雾的情绪,她又不是去伦敦,法国南部太阳可以晒死人了。
英治在一个雨夜跑来按她的门铃,问她阿M的下落。她只有阿M的E-mail,没有她落脚的确切地址。这个人更不用跟他谈什么放下不放下的了,他是她见过的人当中,很重情、很重情的一个,痴心极了——至少在目前看来是如此。会不会变心,就让时间来说话喽。
她没有告诉他阿M在法国南部。因为他就算追了过去,找到了她,问题还是无法解决。阿M躲的不是他这个人,她躲的是自己的过去。地点或距离不是绝对问题,问题在,他肯不肯等——等阿M想清楚以后,回来他身边,那或许就是幸福的开始。
这是跟时间的拔河,阿M心结太深,除了她自己释怀以外,没有其它办法。
他人能给予的仅是帮助,不是勇敢,勇敢是要从自己的内心深处酝酿产生的。阿M什么时候才能勇敢面对?很难说,也许半年,也许一年、三年……也许一辈子也不能够,都是有可能的事。
世上有很多事,不一定都能找到结果。
就像冯哥跟美力。
昨天她不小心在楼梯间听到他们在谈话。冯哥很激动,他要美力嫁给他,美力却甩都不甩。
冯哥的深情连她这局外人都感动,而美力却弃若敝屣。她本来要出去替冯哥叫屈了,却刚好听见美力说了一些话。她说:
“你追我追了这么久,说一点都不感动是骗人的,但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我没有办法爱你并不是我不愿意尝试,你又何必那么坚持非我不可呢?人啊,对感情的事不要陷得太深,那不仅会造成别人的困扰,更是作茧自缚,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了。”
美力说完就上楼了,冯哥则懊恼的颓坐在楼梯阶上。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又更瘦更黑了些,好消沉。
她不敢打扰他。因为美力说得其实没有错,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就像威希那痞子,追她追得快烦死她了,偏偏729就是729,不是全台大停电,而是不来电啊。听说他再过一阵子就要回美国去了,真是万岁!
将心比心,她也不该怪美力。冯哥自己需要好好想想,是要继续作茧缚住自己,还是剪破情茧飞去,人生里总还有一些未曾寻觅过的角落等着发掘其中光辉。
想着想着,出现的不是光,而是一道影来到了她面前。
修长的手指头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倏地攫住,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随即又吐掉。呸!这种香蕉不能吃。
果然香蕉还是本地出产的比较能入口,外国货,闪边去吧!
杰格皱着眉看指上残留下的齿痕。
“你的懒病究竟要发作到什么时候?”上回交给她的Case据说到现在还没弄出下文,听闻这女孩最近犯了懒病,下来关心,却发现她坐在楼梯上发呆。
“病入膏肓,一辈子都治不了。”
“是不想治还是治不了?”
加菲连挑眉都懒。“结果还不是一样没救?”求生意志跟医疗技术同等重要。
“没那么绝望吧,起码我就知道有个方法可以医你这种病。”
加菲兴致缺缺。“你是医生喔?”她不知道他也会医病。
“不,我只是你的上司——限你两天以内把”华电“的DM文案稿拟出来,交到我桌上,逾时你看着办。”举起手腕,他笑道:“现在开始计时。”
加菲的全身上下的懒虫吓飞了大半。“杰老爹,你不能这样对我。”原本是预计一个礼拜提出的,现在不过才过了三天。
“很遗憾,我可以。”他低下头,和她额抵额。
“你不能。”她咬住下唇,神态万分可爱。
“为什么不能?”她何以能够这样笃定?
加菲仰起脸。“因为……因为……我如果熬夜不睡觉,会丑得像鬼,会吓到你。”
他点点头。“考虑得很周全。”
“对嘛,我真的是为你好喔。”眼见着拖延目的即将得逞,她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