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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唱……”杨帆喃喃轻语,面容愧疚。
第十一章
包间内。
“小舒,你对书的封面和纸张,有没有特别的要求?”柳社长问舒畅。
舒畅从外面进来,端坐在一边,捧着茶杯,目不转睛地盯着杯中的水,神情呆滞、面青唇白。她感到身边的两个人、装饰古雅的包间,都不存在了,天地间,只有她独自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
“小舒?”柳社长又唤了一声。
舒畅充耳不闻。
裴迪文拧了拧眉,笑道:“小孩子喜形于色,难得出本书,乐傻了。老柳,你是出 版业的行家,一切你作主就好。”
“那稿费呢?”柳社长挪谕地斜睨着裴迪文。
“这不是《华东晚报》的事,我不发表任何意见。”
“狡滑的迪文。”柳社长大笑,拍拍裴迪文的肩膀。
柳社长的手机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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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看,老婆查岗来了。”柳社长语气无奈,神情却很自豪。
“不要让嫂子等着急,我们走吧!”
“老夫老妻的,等什么,又不比你们年轻人,心急如焚。”柳社长站起了身,抢先出门向老婆汇报。
舒畅木木地跟着站起。
裴迪文看着舒畅,她象烟一般飘出了门。
来之前,她让自已记着去洗手间时,不着痕迹把单买了。现在,她不仅忘了买单,忘了书稿,连接下去该干吗,她也不知道,顺着茶社前的树道,茫然地往夜色中走去。
“小舒这是要去哪?”柳社长纳闷地问,“失魂落魄的。”
裴迪文眉头紧蹙着,叫住舒畅,“车在这边。”
舒畅回过头,灵魂归体,呆呆地看了他几眼,“哦!”她转过身来。
“柳社长再见!”她拾起理智,礼貌地向柳社长道别,又转过身看裴迪文,“裴总再见!”
柳社长摆摆手,先开车走了。
她站在车边,等着裴迪文先离开。
“你过来。”裴迪文沉默了会,向茶室的门僮招了下手,“会开车吗?”
门僮点点头。
裴迪文拿过舒畅手中的车钥匙,扔给门僮,“一会跟在我后面。”他指了指舒畅的奇瑞。
门僮眨巴眨巴眼,不太能明白。
舒畅局促地搓搓手,“我没喝酒,可以开车的。”
裴迪文拉开欧陆飞驰的车门,不由分说地把她推了进去,然后自已从另一侧车门上了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驶上了街道。
舒畅倚着车窗,没有再坚持。事实上,她两腿发软,手在颤抖,她确实没有能力把车安安稳稳地开回家,索性就听从裴迪文的安排吧!
窗外,霓虹闪烁,夜意渐深。
裴迪文专注地看着前方,神情冷峻,两个人都不说话。
车在巷子口停下,裴迪文下车,从钱包里抽出一张老人头,递给茶室的门僮,“你自已打车回去!”
门僮惊喜交加地接过老人头,连声说:“谢谢,谢谢!”今晚真是好运啊!
裴迪文把钥匙塞回舒畅的手中,“回去洗个澡,然后就上床休息,什么都不要想。OK?”
“OK!”舒畅点头,抓着钥匙,挤出一丝笑意。
裴迪文无数次见过她的笑容,青春逼人,胸无城府,是从里到外的开心,此时,她的笑比哭还难看,一张小脸上挂满了无助和迷茫,心里面一柔,说道:“如果你实在没有睡意,我们去别的地方坐坐。”
“不了,谢谢裴总,报社见!”舒畅向他欠下身,机械地回头,两条腿重得象铅似的。
裴迪文看到她进了院门,才上车离开。
院子里飘荡着酱鸭的肉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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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唱回来了!”于芬从厨房里跑出来,“我下午给杨帆打了电话,让他过来吃酱鸭,他说他工作忙。我切了半只,你现在给他送去吧!”
舒畅看着头发花白的妈妈,喉咙一哽,轻轻点了下头,“好!”
于芬对待子女,总尽量一碗水端平。又要照顾医院里的晨晨,还要分心牵挂她和杨帆。
结婚有什么好?
生儿育女,真幸福吗?
“唱唱,不要在那儿呆太晚,早点回来,毕竟你们还没正式举行婚礼,不要让你未来的婆婆笑话。”于芬是个老派的人,生怕自已的女儿被人口舌,谨慎地提醒道。
“嗯!”舒畅接过于芬的饭盒,转身又出了院门。
“开车小心。”于芬追在后面叮嘱。
“我打车过去。”她的手抖得饭盒都捧不牢,哪敢开车。
舒畅咬着唇,一步一步,尽量走得自然,她知道于芬还在看。
在巷口拦下一辆出租,她对司机说:“绕一圈,去江边。”
司机一怔,没多问。
一天的繁星,江风微凉,几艘货船泊在码头上,里面隐约传来工人们打牌斗酒的笑声。
夏日的午夜,如冬日的傍晚,许多人精神亢奋,不愿入睡。
舒畅下了车,看着江水在路灯下,一波一波翻腾着鳞光,她迟疑了一下,把手中的饭盒,“啪”地一声扔进了江水里,江水溅起来的声响,如同悬着的一颗大石落了下来,正中身体,她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坐在一堆黄沙上,失声痛哭。
其实,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结局都是分手,她难过什么呢?
这几天,不都是没事人似的过来了,该上班就上班,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她和同事有说有笑,她没有什么影响呀!
不,还是不一样。
舒晨,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负担。
人,在现实面前很渺小,被现实压弯了腰。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无奈,她能接受,也能理解,她能真挚地祝福杨帆过得比自已的好,换作自已,也许也会象杨帆那样选择。
谁曾想,杨帆早已有了谈小可。他一边与谈小可浓情蜜意、卿卿我我,一边痛声指责她的冷绝、薄情。
突然之间,她很茫然,与她恋爱三年,已步入婚姻之门的杨帆,她怎么觉得象个不认识的人呢?
他们真的相爱过,畅想过明天吗?
其实只有那么几天了,离了婚,杨帆爱上谁都可以,为什么要在现在让她看见那一幕,为什么要让她从谈小可口中听到那个故事?
被蒙在鼓里的人,是幸福的。
当杨帆举起相机,为谈小可捕捉纤影时,他有想到她吗?那时,他们还天天通电话,还隔着电波,柔声说“我想你!”
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一个多月来郁积在心中的悲痛,在这一刻,舒畅一齐迸发了出来,她只哭得声噎气短,直到于芬的电话打过来,追问她到哪了,她才控制住了情绪,慢慢往家走去。
幸好,于芬已经上床了,舒祖康在医院陪舒晨,她不必解释红肿的双眼是怎么一回事。
一夜,脑中如打架般,一会是杨帆,一会是谈小可,一会是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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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年轻,睡过一觉之后,眼睛好转了。她与于芬去阿姨家借钱,然后到医院充值,又和吴医生聊了会。吃过午饭,她陪着舒晨在医院花园里散步,买了新鲜的梨一同吃。
手机一直响个不停,都是杨帆的。
他是不是恐慌她会对谈小可说出一切?
她给他发了条短信:周一,民政局见!然后便把手机给关了。
晚上,胜男跑到她家,拉她去游泳,看她的眼神很是担忧,说话柔声细语,真不是胜男的作风。
“他给你打电话了?”她已不齿提那个名字,很恨自已白白浪费的三年青春。
“谁呀?”胜男白了她一眼。
她不作声,仍随胜男拖了去体育馆。
一到泳池就扑进去,一游就数个来回,直至筋疲力尽,象具泡沫般浮在水面上。
周日,在笔记本前泡了一天,把书稿的结章写出来。
只要活着,就要面对现实。她,没有任性的权利。
周一早晨,从抽屉里拿出鲜红的结婚证,查点了下身份证,再把几件首饰放进包中,想着先去报社上班,下午去民政局。
裴总编与社长站在大门口检查考勤,真是小儿科。
她恭敬地向两位领导打招呼,顺着人流走进电梯。
“舒姐?”电梯门合拢前,谈小可挤了进来。
舒畅浑身的汗毛一根根立起。
“早!”她往边上让了让。
谈小可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显示和她的友情有多深厚。
“舒姐,其实我们也很有缘哦!”谈小可的眼睛晶亮如星。
舒畅没有接话,电梯里一堆同事,她不想引人好奇。
谈小可识趣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下了电梯,舒畅挣脱开她的手臂,她又象乌贼鱼似的缠上来,还诡异地把她拉到一边,视而不见舒畅的冷淡,“舒姐,快告诉我,杨帆以前谈过女友吗?”
“这个问题,你不认为去问他本人比较好。”舒畅脸色都变了。
谈小可噘起嘴,“他很神秘的,我一问,他就转话题。”
“对不起,我要去看看今天有没有采访任务。”
“舒姐,你不帮我吗,我在滨江,没有朋友,没有同学,没有亲人,现在只和舒姐比较熟……我其实对他还不算了解。”谈小可一脸委屈。
舒畅咬了咬唇,心口堵得难受,“不了解,不是更好吗,跟着感觉走。”
“我们现在是跟着感觉走,不过,防患于末然,杨帆那么帅,不可能没谈过女朋友的。舒姐,你也挺优秀的,以前……杨帆有没追过你?”谈小可俏皮地吐了下舌。
舒畅脸煞白,谈小可突然笑了。
“就是他喜欢舒姐,舒姐也不可能喜欢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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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畅愕然地看着她。
谈小可神秘兮兮地挤了挤眼,压低音量,“裴总编才是舒姐的那盘菜。”
“你听谁说的?”舒畅象打了鸡血,浑身都在抖。
“报社里的人都在传呀,舒姐是总编亲自招的,进的最好的部门,找的最好的师傅,还亲自指导,只要是舒姐的事,他都一一过问。在报社里,除了舒姐,其他人都没有过这份殊荣。有些记者,都进报社几年,还没去过总编办公室呢!”
“于是你们就往男女暧昧上想了?”舒畅哭笑不得。
“不是吗?”
“如果你看到他把我训得象条狗,你就不会这样想了。”她不想和谈小可辩解这个问题,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打是亲,骂是爱。”谈小可讲得象个专家似的。
舒畅咬着唇,深呼吸,感觉人生真是讽刺。
是不是她要闹出个绯闻来成全谈小可与杨帆的相爱是多么的正经地义?
“想干吗就干吗吧,我不会挡着谁的。”她苦笑地拂袖而去。
谈小可纳闷地直眨眼。
一进办公室,看到崔健脸色蜡黄地坐在办公桌前,一开口,鼻音很重。
“舒畅,你今天替我去看守所采访,我得去医院吊点水,真的撑不住了。”
“师傅,你感冒啦!”对于崔健,舒畅是尊重有加。
“热伤风,难受死了。”
“是个什么案子。”
“持枪杀人,犯人是执行死刑的法警。”
舒畅呆了。
“好好地采访,这案件关注的人很多。不行,我得走了。”崔健扶着办公桌站起身,咳个不停。
冒出来的采访任务让舒畅心头一松,现在,她没有力气和任何人周旋,特别是谈小可,离开报社也好。
背着采访包等电梯。
电梯的指示灯始终地二十楼与十六楼之间闪来闪去,舒畅站在那儿大约等了一刻钟,它总算下来了。
电梯门打开,她迈步进去,在两扇门即将合上的瞬间,裴迪文闪了进来。
狭小的空间内,挤压得让舒畅窒息。
好象从广东回滨江后,与裴总编的接触比从前多很多。
此乃天意,还是故意?
“出去采访?”裴迪文打量着她,眸光温和。
“嗯!”她目不斜视地看着电梯门。
“今天是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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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没回答,也许在五楼,也许在六楼,只听见咯噔一声响,眼前突然一片漆黑,然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意外来得太突然,完全是下意识地反应,舒畅惊叫一声,靠在电梯壁上。
“这么巧,电梯出故障了。”裴迪文口气轻松,好像还在笑。
舒畅浑身发冷,头顶冒汗,腿脚软绵绵的,不能站稳,好像所有的元气都在一瞬间从汗毛也里跑走了。
裴迪文按了警铃,听不到舒畅的声音,他伸出手挥了挥,摸到了舒畅的头,舒畅矮下身子,躲开了他的手,“舒畅,没关系的,维修的工人马上就会过来。”
“我很好。”舒畅的声音在黑暗里,非常镇静。
他沉默了一下,轻声说:“放松,别在嗓子眼里呼吸,用胸腔,放平缓了,唉,幸好我在这,不然你一个人……”
“如果你不上来,说不定电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