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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筠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追以初,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这个时候,他去见什么人?
这个疑问是她脑子里那个纠缠了她好久的声音,不是她的。
当她看到以初的车在前面不远处时,她十分意外,他出发时开得很快,她不以为她追得上他。
倾盆大雨没有半点预兆地忽然哗哗而落,豆大的雨点敲打着车头和车窗。
章筠惊骇地看着她熟练地握着方向盘的手,然后好象眼睛有自主意识般,卖力地穿过浓密的雨雾,盯住以初的车尾灯,他的车驶下了以华带她去念慈住处的山路。一个闪电照亮了迷蒙在大雨中的以初的车子。她眼睛眨了一下,再向前看时,她的身体忽然开始发冷。
以初了解。他对我好……我没有和你争……他对我好……
她甩甩头。他了解……他统统了解……他对我好……你不了解……你没有痛过……你不了解……
“念慈。是你。原来那些神秘的电话,是你,你和以初……我的亲妹妹,我最疼爱的妹妹和我丈夫……”
雨突然停了,像刚才那场骤雨,是她的想象一般。她停了车,注视以初下保时捷。
当他把扑向他的念慈拥住,章筠——恩慈,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后,所有被冷冻的。一切都回来了。
不。这不是真的。她不相信,她不要相信,发生过的事是一场噩梦,她现在又在作相同的可怕的梦,她不要再经历一次。
你错了,念慈,我会痛的。你用这种方法来教我认识痛吗?你知不知道,当你小时候,你受尽病魔的折磨,你那么的瘦弱,我有多心疼?你没法上学,在学校受人欺负。我多心疼?我必须离家上学校,没法再在你身边保护你、照顾你,我多心焦?我每个星期赶来赶去,为的就是要回家来看看你。
你走了……你丢下我……你走了……
她想走,想离开,她的四肢和身体都不听她的大脑使唤。她木然坐着,等着,好像她手无缚鸡之力,呆等着她已知将会看到的打击来击得她粉身碎骨。
破晓时分,以初出来了。一切都和上一场噩梦一样。当他呆若木鸡看向她,她僵硬的手脚才去发动车子。
以初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上帝,不,别让同样的事再来一次!不!
“恩慈!”他喊着,跑向她。
她掉转车头时,他跑到她车窗边,用力敲打。
“等一下,恩慈!听我说,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他飞快地说着,但还不够快,几乎把他撞倒在地上后,她飞也似的开走了。
这次以初没有浪费时间,立刻跳上他的车,疾追而去。
车身因车速过快而轻颤起来,但仍不够快,他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
不要,恩慈,求求你开慢一点。不要再来一次。千万不要呵!
再一次,上帝忽略了他的千祈万祷。当他看见她的车迎面撞上大货车,弹飞向空中,重重坠落,开始朝山坡翻,以初发出一声撕袭他心肺的锐喊!
“不!恩慈!不!不!不!”
※※※
“以初!”伟志意外的声音尾音还在,又发出更意外的一声:“以初!”
面色惨白的以初砰地跪在他面前。
“以初!你做什么了?起来,起来!”他怎么拉他都不动。
“求求你,伟志,求求你救她。我知道你可以救她。求求你!”
“救谁!你起来再说好不好?”
“恩慈,救恩慈。你一定要救她,伟志,求你救我的妻子。求你救她。”
伟志叹一口气,放弃了,不拉他了。“以初,你不起来,你去找别人救你妻子,我不理会你了。”
以初这才摇摇晃晃站起身,伟志把他拉进去,关上门。
“发生什么事了?”
“一模一样,”以初仿佛掉进了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深渊,整个人完全没了生气。“和两年前一模一样。若早知同样事情无法避免,我情愿她不曾回来过,我但愿我没有全心全力的挽留她,让她再受一次相同的苦。”
伟志听他凄怆的说明时,也觉得整件事巧合得匪夷所思。
“他们这次甚至几个小时内就宣布她没救了。可是我知道她还有救,因为你在这里。”
“喂,你别再下跪啊。”伟志揪着他的胳臂。“你不必如此的,我若能救她,会袖手旁观吗?她在哪儿?快带我去吧。”
到了医院,伟志发现则刚、于婷,那位姑奶奶小姐和以华,全部都在。他们看他的眼神使他知道他们已知他来自未来。他们也和以初一样,相信他是章筠的唯一救星。
看到加护病房内的各种维生器材,及接在她鼻子上的管子,伟志皱皱眉。这些东西搬进他的研究室和实验室的话,他看都不会看第二眼。
他简速地为昏迷的章筠做了些必要检查,转身面向屏息看着他的以初。
“她还活着。”
以初说不出话来,只在喉咙发出个松弛的声音。他奔出病房去告诉他焦急等候的家人。
“她活着,爸。他说她活着,妈。以华,她活着。她活着,以欣。她活着。她活着。”一个一个地说过之后,他承受不住了,面朝墙,脸靠着臂弯,闷声喜极痛哭。同时,他不住继续喃喃;“她活着……她活着……她活着……”
听到伟志的申明,在病房的护士跑去把稍早劝以初节哀,要他准备后事的医生紧急找来。
他崩着脸直接找上还在病房里凝视着凌恩慈的大胆妄为男人。
“这位先生,我必须请你离开。你不可以在这危言耸听,影响病人家属的情绪。”
“你是……”伟志看着他白色外衣的名牌。“赵医生。幸会,我姓向。”
医生满脸不高兴,还是很有风度地和他握握手。
“你宣称凌恩慈还活着?”
“我不是宣称或自称。她的脑暂时停止活动,但没有死。”
医生皱眉。“你还是离开的好,向先生。”
“他是我请来的。”以初又进来病房。“我信任他的判断。”
“那么,看他来自哪家医院,娄先生,你可以为尊夫人办转院手续,移送过去。香港其他医院,任何一位专科医生也希望她有能够苏醒,我祝福你。”
“请留步,赵医生。”伟志留住欲拂袖而去的医生。“你的观察和诊断没有错,但是请再给他们……至少一个星期的时间,还不要忙着宣布她的死亡。”
赵医生的表情和缓了些。“我是为病人家属设想。她在这里多待一天半刻,他们就增加一笔可观的负担。人力无法挽救,机器,以她的情况,恕我直言,就算能帮她苟延残喘,对她需要安息的躯体也是种不必要的拖延。”
“是,我们了解。”伟志抢在以初之前发言,边使眼色要他不要插嘴。“我想他们有能力负担,只请给病人和她的家属最后一个机会。”
“随便你。”医生走了。
“不要怪他。”再次,伟志阻止以初的不满。“他的观察和诊断真的没错。”
“但你说……”
“我知道我说了什么。她的脑部活动是呈现静止状态,对周遭的一切都不会反应。以这里的医疗设备,赵医生的说法是正确的,人力或机器都帮不了她。”
以初方才的喜悦瞬即冻结。“这里是香港设备最好、最齐全的医院了。”
“我不能在她昏迷的时候带她回去,她无法承受这种强劲的冲击。”他双手搭上以初的肩,凝肃地说:“所以,她能不能醒或活过来,以初,全看你了。”
他怔住。“我?”
“对,你。”伟志走到床边,轻轻握住他现在确知她的确是凌恩慈的手。“你要用无比的耐心,用你对她的爱,把她唤回来。”
“唤?”
“唤。每天,只要你有力气。夜以继日,对她说话,任何话。你们分享过的美好事物,你们曾计划一起做的事。说真话她听。叫她的名字。若你们曾发生误会,对她说明。说话,不停地对她说话,逼迫她听你的声音。用你的声音唤她回来,以初。”
第一天。
“……还有,你记得吗,恩慈?那时候我好紧张。当我们经过你家后山那棵大树,我终于鼓足勇气,吻了你。那一天,恩慈,才是我生命的开始。认识你那天,是我的双眼首次见到世界上最美最好的事物的……不,不,我不是指你是事或物,我的意思是……我爱你,恩慈,我爱你。你醒一下好吗?张开眼看我一下。好不好?恩慈,恩慈……”
第二天。
“我说到哪里?对了,我急着去看你。两只脚穿了不同颜色的袜子,有一只还里外颠倒。你爸爸问我现今的男人是不是流行这么穿。我窘得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有硬着头皮说是。结果你的爸爸妈妈应我爸妈的邀约到我家里吃饭,互相介绍时,你爸也穿了一只一个颜色,一只里外倒过来的袜子,还把双脚举给大家看,表示他很时髦,并不落伍,大家都笑翻了。哈哈哈。”
他硬从干哑的喉咙挤出笑声,笑着笑着,眼泪滚滚而落,他趴在床边,抓住恩慈的手贴在脸上,哽咽低语。
“恩慈,你醒一醒,醒一醒吧。五秒……半秒也好。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眨一下睫毛,或者勾一下手指。眨一下?”他盯着她的眼睫。“勾一下?”他盯着她的手指。没反应。
“好,没关系。你大概很累哦,你睡吧。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第三天。
“……结果他去了那边,一直傻等,她却在另一个地方等。过了几个小时,她忽然想起来,啊,他也许在那边,于是她急忙赶过去。但她过马路时太急了,没注意到一辆车对她开过来……不,不,不,这个故事不好。我重说一个。重说一个。哦,恩慈,把刚才那个忘掉。我重说……说……说……”
他抓着头发,跪伏在病房地板上,压抑着不敢出声地啜泣。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瘦削的身子,晃到床边,执起她的手,用双手捧住。
“恩慈,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自从爸——你父亲——和弟弟的事件后,念慈一直恍恍惚惚,她相信一些无聊的人对她的指责,认为爸和弟弟的死皆因她而起。她内心深深自责,她不敢告诉你。你在她心目中太完美,小时候你是她的偶像,她爱你,崇拜你……”
“长大以后,你变成我的压力和负担。”
以初愕然抬头,慢慢走过来的念慈没有着他,她悲伤地笔直走到病床另一侧。
“你拥有我想要、想望,但心眼自知我永远得不到的一切。面对你时,我自卑得抬不起头,于是我再也无法面对你。但是我最最绝望时,给我一个安身之处的仍是你。”
闪一下眼睛,由着泪水滑落,她吸一口气,再凝望着恩慈宛如死去、又宛似在平静沉睡的面容。“你教我读书,充实了我本来空白、贫瘠的生命。也因为看了那许多你买给我的书,我知道人要坚强,不要轻易向环境屈服,向命运低头。可是,姊,我不是你。我仍然是脆弱的。当我需要你,却无法面对你,我转而找我认为可以代替你来爱我,了解我,关心我,不像别人用轻视、嘲笑对待我的人。我找了以初。”
悲泣使得她停了下来,慢慢吸口气后,她低低地又说:“我没有和他怎样。我没有和你争。那天你来……你走以后,我明白了。你是爱我的,姊。你爱我,所以你死了一回,又回来,来给我一个解释和消除罪恶感的机会。我现在解释完了,你如果还是和以前一样爱我,请你睁开眼睛,好吗?”
床上的恩慈依然没有丝毫反应。
病房的玻璃墙外,则刚夫妇、以欣、以华都来了。他们都听见了念慈的痛苦泣白,望着一动也不动的恩慈,和已憔悴得不成人形的以初,每个人都落着泪。
以欣伏在以华肩上哭,以华伸手按住她。这是他们长这么大,第一次在一起不斗嘴的一次。
“恩慈,你听见了吗?你明白了吗?我答应念慈,不把她的无助和她的自觉懦弱的无能告诉你,所以我瞒着你。我也是想不要你担太多心,我知道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念慈。我没有做背叛你、对不起你的事,恩慈。”
“只要你张开眼睛,亲口告诉我你原谅我,姊,我再也动不动就厌世了。我会走出来,姊,我不会再躲在山上。我今天走了好长的路下山的。你张开眼看看我,我今天一次也没跌跤。你看看我,姊,你看我一眼吧。”
“醒醒吧,恩慈。我爱你,我是如此如此爱你呵!你怎能舍得下我?你怎能啊?你不能死,恩慈。你不能再一次离开我,丢下我。你要是执意不醒过来,这一次,我不要再经历没有你的痛苦了。你非去不可,我和你一起去。我陪你一起。”
“以初!”她父母慌得大叫。
“大哥!”以华、以欣也大喊。
病房门外另一边,几个护士早哭成一团。
“姊,我跪下了。”念慈屈下膝。“你几时醒,我就跪到几时。”
“我也跪下来求你,恩慈。”以初泣不成声,日夜地说了三天三夜,他喉咙沙哑得像装了砂子。“你若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