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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媛。”他又轻柔的唤了一声。
我的惊惶渐渐平息下来,终于也敢偷偷看他一眼,他长的真是好看。
他和我在一起,话并不多。只是喜欢叫我的名字,然后默默地看我,若有所思。
我成了后宫里最大的谈资。人人都觉得我是神仙关照,居然在出宫前的一刻被皇上看中,然后一步登天,成了他最宠爱的女人。
他不近女色,却对我很好,好到连御书房我也可以进出。先皇在批奏章的时候,喜欢挑一笔。
他喜欢画一个圆,然后顿一下。
我告诉他怀孕的那一刻,他神色一震,将我抱到膝上,然后将手放在我的肚子上,紧紧盖上。
我觉得很幸福,看着肚子上的那只手。突然,我发现自己的裙子上落了一滴泪。我惊慌的抬眼,发现他的眼睫湿了。
我抖着手指去抹他的眼角。他紧紧抓住我的手,盖住了他的眼睛。我不敢动,手缝里的眼泪很热,一直不停地涌出,湿了我的手背。
那是我见他唯一的一次流泪。
他给儿子取名展思。我的地位其实已经超过了皇后。我这才知道,原来尉迟禾并不是外界所羡慕的那样,他对皇后只是敬重而已。
此后的几十年,我一直没有怀疑过他对我的崇爱。直到他驾崩之后留给思儿一道密旨,我才觉得心里很不痛快。
先皇在世时就开始修缮皇陵。如今,展氏皇陵里埋着先皇和先皇后,还有尉迟禾。我在百年之后也会归葬那里。他为何要留下旨意和前朝的云想公主合葬?我想不通,心里酸楚又难受。他那么喜欢我,为何死后不和我在一起。
我实在想不开,也想不通。我决定要去云想的陵墓里看一看。
打开陵墓的那一瞬间,我惊呆了。我在后宫几十年,见过了人世间的最奢华,而云想的陵墓之中,都是我所没见过的希世珍宝。陵寝的顶端,是无数夜明珠,照着墓室,亮如白昼。
而最奇怪的是,陵墓里有一种奇怪的草。味道清冽而苦涩,样子也极丑陋,和满室的珍宝在一起,那么不般配不协调,如西施和无盐同列。
我走近些,想看看那公主的棺木。她的棺木前有一个灵位。我见到的那一瞬间,我很后悔。我不该来这里。
两个字,将我一生的幸福打碎。
原来,他一直念着的阿媛,其实是阿圆。
番外
我在奈何桥上也不知道迎送了多少的“人”,有时候闲着没事,我就看看旁边的三生石,看一看人间的烟火和爱恨恩怨,滚滚红尘,人世间也不知道有多少戏码可看,出出不同,倒也有趣。
那一天,三生石上突然亮了一道光。通常是人间帝王对天许愿,才有此光直达天听。我一时好奇,走近些细看。原来那道光源自三生寺。
他叫展隐,乃是下届王朝的第二位君主。旁边的那位,叫阿圆,是本朝的公主。我一看这两人在三生寺里许愿,格外的好奇。这样的地位和身份,怎么能走到一起?明明是家仇国恨横亘于两人之间。不过,单从相貌上气质上,这两人真是一对玉人,说不出的般配好看。
只听阿圆默默祈愿,愿与展隐携手白头,恩爱不移,企求上天让他们结九世情缘,世世美满。我笑了笑,这个贪心又痴情的小女娃娃。不过她不是最贪心的,我还见过有些女子,企求上天让她和她的心上人生生世世!
展隐在一边默默祈愿:此生与阿圆幸福美满,相依相守,矢志不移。他顿了顿又继续默念,若是不能,企求上天让他来世能够继续这一段情缘,弥补此生的遗憾。他会穷其一生,拼却所有,给她最想要的幸福。
我一看就明白了,这小子大概是知道彼此的身份地位难以得到圆满结局。所以将希望寄托来世。可惜,那丫头却还蒙在鼓里,痴心一片。
他又送了她信物,亲手为她带上。她高高兴兴的样子,即便是蒙着面纱也掩盖不住。
我很好奇这两人会是个什么结局。
不久,我在奈何桥上见到了阿圆。她居然是吞金而死,吞的还是那个他亲手给她带上的金手链。
我有些同情她,本是娇柔美丽的一个公主,本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为情一字,薄命如斯。我对她格外怜惜,希望她喝了孟婆汤,可以投生一个好人家。
不料,这丫头倔的很,死活不喝。原因只有一个,她不肯投生做人。
我奇怪了,问她原因。她不说。
她就这么在地府里耗着,耗得阎王老爷着急上火。
我很同情她。细想,阿圆其实得了太多的天时地利,比如,倾城美貌,荣华富贵,父亲的痛爱,众人的逢迎,让她处于风口浪尖,却又太过单纯,她那几个姐姐,处处要讨父亲欢心,心计个个比她高明。
有时候上天给你一样东西,看似好事,让人羡慕,其实,也未必全是好事。比如,她若是相貌普通的农家女子,谁还会去算计她?也许找个老实的农夫,一生安乐。
所谓世间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且看那如意的一二,是否是自己最看重的。
十二因缘里无明、爱、取就是痛苦的根本。她偏偏三个都占全了。哎……
展隐登基的那一天,照例要去祭天,他对天许愿,和这三生寺里的那个相同,要与阿圆再结因缘。他是帝王,祭天时的愿望自然不能无视。上天也要满足。
展隐已经转世。可是阿圆仍旧倔着不肯投生。姻缘薄上,计遥比小词年长三岁。计遥三岁时,阿圆仍是不肯投生,阎王老爷急了,自作主张让她的肉身出世。可是她迟迟不肯魂魄前去附体,那肉身便一直昏睡。
阎王老爷天天愁眉不展,和她磨嘴皮子。不料这丫头只肯投生畜生。
后来,我给阎王出了个主意。她既然想要轮为畜生道,那就让她去。一世轮回前世记忆便失去。再轮回一次,更是无影踪。当日她在三生寺许下九世,展隐只要了来生。如此正好。
于是,她就成了猫,乌龟,鱼……我和阎王老爷看着她和计遥一次次的缘分,觉得好笑又唏嘘。
终于,最后一次她做虫子被计遥吃掉,受了严重的打击,悟了做畜生的不易,被阎王老爷说动了心,要去做人。阎王老爷长舒一口气,终于算是将她打发走了。
她的肉身已经七岁,魂魄才附了上去,成了小词。
可惜,这一世,她仍是不够太平。眼下,命悬一线又到了我这里。其实,她此番正跨在生死门上,门里门外,可死可生,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我对她,着实同情怜悯,希望让她看了前世,放弃这一世的不完满,从头再来。展隐前世许愿要与她结姻缘,也算是结过了。不如就此罢手,不再与他纠缠,来世另寻良人。不过,来世有没有良人,可还真是不好说。
她呆呆地看着三生石,足足看了三个时辰。我暗地焦急,这三个时辰,世间已是三天了。可不能再拖,是生是死,是去是留,必须立刻做出决定。否则她人间的肉身无力回天。
她终于从三生石上转过目光,看着我,只说了一句话:他不再是展隐,我亦不再是阿圆。我不问前尘过往,也不求来世渺茫,只要当下!
好一个勇敢豁达的女子。
她又道:“我想求你将前世所有的记忆抹去,从此,我只记得自己是小词。”
我对她不再担忧,她这样的性子,想必这一世一定比阿圆圆满。我满足了她的心愿,将她送下奈何桥,桥的那一端,通向红尘。
她走了以后,我突然想起,我刚才一时大意,竟她此生的记忆也给抹去了,这可如此是好?
桃花开了
“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小词从床上坐起来,瞪着眼睛贸然就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眼前的男子温文而雅,柔情脉脉。
一看她苏醒过来,舒书满心的狂喜。转眼,她的一句话问的他骤然一愣。他设想了无数次她醒过来的情形。
她必定会伤心痛苦,所以他准备好了好言宽慰,她若要立刻离开这里,不见计遥和桑果。他也会带她远远离去。
他万万没有料想到她现在这个模样。他不敢呼吸,压抑着心里的狂喜,极力镇定冷静。
她的样子全然没有一丝的伤心,只是好奇和不解还带了点迷糊和懵懂。修长的黛眉轻蹙着,眉头有个可爱的小窝,灵动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探究好奇,还明显带着对一个陌生人的戒备。
他心里一动,难道?
他迟疑了一下,试探道:“我是云书,你忘了么?”
“云书?”她转了转眼眸,摇头道:“我不认识你啊。”
她的眼眸清澈的如同山间的溪水。她一向是个毫无心机的人,此刻,他确信了一件事,心里又是一动。
他的心里电光火石般的转了几个念头,终于有个最强烈的念头无论如何要压抑不住,石破天惊的悍然而出,似是破闸的滔天洪流。
一念至此,他竟然略略有些颤抖,他极力的压抑心里的巨浪,努力温柔平静地说道:“小词,我是你的丈夫。你怎么都忘了?”
他伸出手指,想放在她的肩头。她脸色一红,立刻从床上跳下来,躲开了一些。“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怎么会和你成亲。”
“是真的。”
她明显不信,瞥他一眼,问道:“那我是谁?”
舒书温柔一笑:“你是小词啊。”午夜梦回,深夜无眠,这个名字都在心头萦绕,此刻柔柔说起,竟如抽丝一般,似从心头里细细的抽出来,从心头到唇边都被牵扯的一动。
“我姓什么?是那里人。”
“你姓云,是,京城人。”
她“扑哧”一笑,带着俏皮和得意:“我叫云词,你叫云书,同姓之人,我怎么可能嫁给你,少骗我了,快说实话,你是不是拐骗妇人的贩子,快些将我送回家去,不然等我想起来了,可要你好看。”
舒书一愣,唉,顾了这头忘了那头,不过没关系,赖上去就是。
他笑嘻嘻地走近:“怎么要我好看,我想看看。”
小词的脸红了,一边往后躲,一边急道:“哎,哎,你离我远些。”
舒书笑着继续“逼近”,表情是既深情又痛苦:“我是你的丈夫,丈夫丈夫,一丈之内的夫,怎么能离你远些呢。”
她背靠桌子,已经没了退路,急的跺脚:“少来这一套,我才不信。”
他伸出手掌,笑道:“你看,这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
他的掌心里有一快玉佩,翡翠绿,盈盈欲滴。
她往他手里一塞,瘪着嘴道:“不过是一块玉佩,大街上随处可买。想拿这个骗我,你太小看我了。”
呵,小丫头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机灵与可爱。他压抑了几个月的阴霾瞬间都烟消云散,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种快乐更能让他如此痛快,心神俱醉。
他以放手和成全驻就的一座城池,此刻岌岌可危,想要得到和拥有的迫切如浪潮奔腾席卷过来,转眼就将他的城池吞噬淹没。
当他知道她的生命只余短短一程,他犹豫不舍,却忍痛放手,只想让她余生无憾。可是,她现在已经好了。
她会有漫长一生,与谁共度?
这样的诱惑他无法抵挡。他不是个轻易罢休放手的人。
她忘记了一切。那么,他就有机会重新来过。
他和她的初见,可以抹去。他现在是云书,她是小词,他在计遥之前见到她,他一定会让她爱上他。
他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妥。天下是能者据之,情是有缘者据之。她醒来第一眼见的是他,这就是他和她之间的缘分。
她已经忘记了计遥,那么他们三人,都是从陌生人开始。他终于可以和计遥公平,站在同一起始,没有她和计遥的情窦初开,没有锦绣山的朝夕相伴。
他暗自庆幸,是上天怜惜他的一片痴心,给他一个机会可以重来。他应该把握,应该争取,他不信,他那一点比计遥差。
“夫人,你病了一场,把过去都忘记了。”
小词又羞又恼,跺脚皱眉。“不许叫我夫人。”
舒书靠近些,神情款款,柔声低语:“那叫什么?宝宝?”
小词更羞赧,恶狠狠道:“我不是你的夫人。也不是你的宝宝。你认错人了。”
“你这么说,为夫的心里不知道有多疼呢。你来摸摸。”他捂着心口皱着眉,再悄悄靠近些。
不料小词一点也没有同情动情的表示,大叫一声:“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
他含笑道:“你喊吧,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夫人。别人听见了,只道是闺房之乐,只会笑话我们。才不来管这风月闲事。”
说着,他紧上一步,突然将小词搂在了怀里,头一低,唇压了下来。
小词被突袭的措手不及,一阵天眩地转,似乎肺里所有的空气都被吸干,血液要被他吸走一般。他吻得强势霸道,无休无止,在她唇舌间狠狠侵占着。她拼命推嗓,他却象是磁石一般紧紧吸附着,豪无撼动的迹象。
她羞怒交加,找个空隙,狠狠咬了他一口。血腥气在口腔里弥漫着,他却仍旧不放开。
她快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