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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姑娘……”葛香云口吐鲜血哀求道:“饶浩月不死,我……我已经害苦了他大哥,我不能再害他连弟弟都失去。我深爱浩月,我们都糊涂,求你让这一刀将一切仇恨了断,我求求你……”
葛香云一口气说完,眼睛一闭、身子一软,倒进白雨荷怀里,她的汩汩鲜血染满雨荷一身,她的死震撼了雨荷,她搂着一具尸体,身子抖得如一片落叶,心思慌乱、手足无措,正呆时,门被推开,龙浩月踱进书房,没想到会见着这一幕,他先是一愣,跟着看见白雨荷手里那把染血的弯刀。
“你杀了她!”他疯狂扑上前,奋力将雨荷撞开,涕泪四下地抱住葛香云的尸体,放声痛哭。“不!不……香云、香云……你是无辜的啊!你……你睁开眼,求求你……”
一切慌乱失控,白雨荷傻了、慌了,她怔怔地望着她的仇人痛哭。
龙浩月心碎地抚摸爱妻颈上的伤口,他瞥见摔落一旁、染满血的弯刀,他失了理智,发狂地提起弯刀,旋身就要往雨荷身上刺去,一切来得太突然,她没来得及躲开这一刀,只是愣愣地看见那白刃刺进体内,再鲜红地被抽出。
“你……你……”她咬唇惊骇得说不出话,她捂住伤口瞪他。“你行,你真行!你杀了我两次……”
龙浩月发狂的哭嚷:“你杀了香云,我要你拿命偿她。”
“哼!”白雨荷歇斯底里的笑了。“要我偿命?”她眯起眼。“那么我父母的命找谁偿?王逵,不,该叫你龙浩月,你的命是我白雨荷一手救活的,你现在要我偿命?可笑,可笑至极了……”白雨荷的话叫他羞愧地松了弯刀。
“我……我没有……”她的视线逐渐朦胧,她想说她没有杀葛香云,话未出口她便昏眩地直直倒下。
“雨荷!”同时有个黑影跃进屋内,惊慌地抱起她。
※※※※※
龙凤客栈——
“她怎么样了?”龙锦凤脸色惨白,惊慌的望着龙浩天追问。
龙浩天冷静地帮床上的白雨荷止血,伤口在腰侧,他撕破她的衣服检查,发现那伤口不深,然而她的意识却很模糊,神智昏茫。
“锦凤,你快去请大夫,刀伤不严重,恐怕是有其他的问题。”他发现她浑身发烫,双颊亦红得极不寻常。
锦凤听了朝外头的伙计嚷嚷着吩咐,然后她小声地问大哥:“浩月……没事吧?”她很是担心,不知雨荷是不是伤了他。
龙浩天背脊一僵,转过身来,表情严峻地训斥道:“那畜生值得你这样维护他吗?值得你这样是非不分吗?”他脸色一沈道:“浩月没事……死的是葛香云。”
“葛香云?”龙锦凤诧异地怔怔退了一步,她看着龙浩天转身过去照料雨荷,她捂住嘴巴,心想,大哥此刻必是痛苦万分,葛香云是大哥的挚爱啊!
她颤颤地问:“白雨荷杀的?”
“是。”他头也没回的答道。
那么他怎么还有心思管雨荷的死活?他不气亦不恨雨荷吗?龙锦凤被大哥的态度困惑了。
“大哥,”她小声问道:“白雨荷醒了之后还会杀弟弟吗?她还要复仇吗?”
“你在想什么?”龙浩天震怒地转身揪住妹妹的衣领,终于压抑不住怒火大声咆哮:“你要我不救雨荷吗?你胆敢这样想?”
“不,我只是……”从没见大哥对她如此愤怒,她错愕地哭了。“我只是觉得她若坚持要复仇,大哥不是很为难吗?用家传的龙门武功杀龙家骨肉,大哥,你受得了吗?你不痛苦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
“也许……我们可以趁现在废掉她的武功,这样岂不两全其美?我们大可不必告诉雨荷实话,就说她伤得太重,功力尽失,大哥觉得如何?”锦凤提议道。
龙浩天黝黑的眼犀利的凝视妹妹半晌,他深吸口气后突然暴喝:“混帐!”他怒不可遏地瞪视锦凤。“是我们对不起雨荷,是那不长进的混蛋亏欠她,那混帐死有余辜,你怎么可以跟着是非不分?你怎么可以把聪明用在这么卑鄙的地方?”他脸上阴郁、语气坚定,字字清晰地说道:“从今尔后,谁胆敢动雨荷一根汗毛,我定不饶他!就算是你也一样!”
锦凤杏眼圆睁,突觉委屈地红了眼眶,又恼又气地嚷道:“你疯了吗?我还不是为你好!我卑鄙?我是非不分?好!我不理不管,你等着看弟弟死在她手里好了,我说你是昏了头发神经,要不就是冷血到极点,宁愿帮着外人害自家人,还教会她武功来杀咱们的亲弟弟,天下哪有这种人?哪有这种道理?你对得起爹娘吗?你甚至把龙家的刀送给她,我说你才是是非不分、不懂道理!”
“你说够了吗?”他冷冷地推开妹妹。“雨荷需要静养,你说够了就出去。”
“你、你、你……”锦凤简直气疯了。“你简直不可理喻!”她哭吼着,怒气冲冲地掉头离去。
此时床上的白雨荷痛苦地喘气呻吟,龙浩天忙上前探视她的状况,见她额上渗满汗珠,他俯身拧干锦帕,细心地帮她一一擦拭,同时一滴晶莹透明的泪珠自她长长的睫毛边滚落。
她听见了吗?龙浩天心中一紧,伸手抹去那滴泪珠。
这时门外有人通报:“大当家的,大夫来了。”
县里最好的大夫被带进来,他迅速查看了雨荷的伤口,喃喃道:“奇怪,她伤得不重,怎么会昏迷不醒?”她又摸摸她的额头。“很烫,最近是不是有淋雨?”他把了脉,旋即震惊地转头对着龙浩天大声责骂:“你们怎么搞的?已经有四个月身孕的人还让她受伤,太不小心了!”
“什么?”龙浩天怔住了。“你是说她……”
“是啊!”大夫捻着胡子说道:“也难怪你没发觉,她的身子实在太纤弱了,得好好进补才行。”说着他写了几帖药方。“你快些差人去拿这帖安胎药煎给她喝,现在她受了风寒,就怕小产,以她的身子可能捱不住,千万要注意,绝不可让伤口发炎。”大夫细心地叮咛着龙浩天,留下外伤药,拿了银子便走了。
“雨荷……”龙浩天愣愣地伸出手,轻轻平放于她的小腹上,那么平坦的小腹下,竟已孕育了一个孩子?他傻了、怔了,不敢置信地感受着那温热的小腹。
一股强烈的欣喜涌上,另一股淡淡的哀愁袭来。
在这百般滋味杂陈之时,在这爱恨纠缠之刻,他竟有了孩子。多么的意外又不可思议,这令他的处境更为尴尬为难。
然而俯身贴住白雨荷的面颊,他竟情不自禁地在心底欢呼,他有孩子了,他有了亲骨肉,就在她体内,多么神奇!他还是开心、雀跃、感激和雨荷的相遇,那些无忧无虑、单纯相依的温暖时光,令她孕育了他龙浩天的骨肉。
他本来是孤独的,根本不敢奢望今生还有子嗣承欢膝下,现在他有了,有了一个孩子。
“谢谢你,雨荷。”他的脸和她热烫的脸紧紧贴在一起。
不论多苦多难,龙浩天决心伴着雨荷度过她的仇恨,渴望当这一切风雨过后,他们可以天长地久地相依,在终离山上相守终生。
※※※※※
深夜里,三更天时,白雨荷终于稍稍回复了意识。
她睁开昏茫的双眸,这场病令得她疲惫不堪、虚弱不已,好不容易挣扎着醒来,看见的却是一片朦胧,感觉到的只是头昏目眩。
“雨荷……”龙浩天一夜未眠,担心地看护着她,寸步不移。
听见这声音,她深深吸气,视线渐渐清楚后,看见了一张疲倦、颓废的脸。
“是你……”她静静观察了他半晌,然后冷淡的说:“这么憔悴是因为葛香云吗?”他应该已知雨荷间接杀死了她。
龙浩天睁着布满红丝的眼睛,沙哑的问:“你觉得怎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白雨荷挣扎着又说:“我杀了你最爱的女人,龙浩天,你为什么还管我?”
“别说了。”他揪眉深深凝视她。“我现在只担心你。”
担心我?白雨荷诧异地瞪着他,旋即冷冷地笑了。“你没听见吗?”下一刻她忽然激动起来。“我杀了葛香云,我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她的血喷了我一身,她死在我刀下,你没听见吗?你不恨我吗?我杀了个无辜的女人啊!”
“别说了!”他忽然紧紧抱住她,她肯定是吓坏了,他害怕她的歇斯底里,害怕她精神承受不住,他紧紧地抱着她。“我求求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好好的休息养病,好吗?”
白雨荷呆了,他怎么……他从来没有这么软弱过,他竟求她?
半晌后,她奋力挣脱他,激动的咆哮:“放开我!”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你不是已经知道真相了吗?我要杀你的亲弟弟哪!”她防备的瞪着他,睁大着双眸恨恨地骂道:“你以为你对我好,我就不杀龙浩月了吗?你以为这些虚情假意就可以软化我的仇恨吗?我没你们想得那么笨!”她心痛的笑起来。“什么王逵害病死了,又说葬在东门,瞎说一通,我差点就上当了,这会儿你们又在玩什么把戏?又想诓我什么?”
“可怜……”他静静凝视着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可怜?白雨荷扬眉不解地瞪着他。“你说什么?”
他倾身向前,眼神犀利地仿佛看穿了她,他说道:“好可怜,你谁也不敢相信、不敢依靠,你受伤太重,你的心已经失去温度,你太怕再受伤害,所以你宁愿先用残酷的话否定一切,你太怕相信人最终会失望,所以你先把所有的人都丑化、逼退,你觉得孤独最安全、寂寞最可靠,可你却没有想过,终离山的一切对我而言有无意义,我对你怎可能没有一丝情感?你忘了那年的雪景,我们在雪花纷飞的前廊缠绵直至清晨?你忘了我们是如何紧紧地相偎,无惧寒意地看黑夜转至天明?”
接着,他又伤感地说:“这一切,莫非你以为我全无感觉?你把自己想得太不重要了!你又把我想得太冷酷了。葛香云死时,我只忙着照顾你的伤势,你对我的意义早已超越了她,我不在乎她的死活,只担心害怕会失去你,可惜你被仇恨蒙住了眼,再也看不见其他。白雨荷,我替你感到可怜,我替你感到寂寞孤独,我更心疼你的痛苦。”
“龙浩天……”她怔怔地望着他,坚冷的心坎像被什么给敲破了,瞬间一股寒意窜上,不知什么掐住了她的心,她突然感到窒息、眼眶发热,然后那凶猛的情绪完全揪住她,所有的委屈害怕再也无法伪装,她蒙住脸痛哭失声。
“别……”龙浩天心疼的将她揽进怀里,她的泪湿透了他的衣袍。
白雨荷在那温暖的胸膛里啜泣,抽噎着说道:“我没杀葛香云,她……她……她突然拿我的刀自刎,我……我当时吓傻了,我真的不是存心要杀她,我……”
“嘘!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他吻去她脸上的泪痕,然而她的眼泪却越淌越多。
黑夜里,只听见她啜泣的声音,还有龙浩天温柔的安抚声……
※※※※※
在龙浩天细心的照料下,雨荷的烧很快便退了,见她情况稳定下来,他于是决定坦白告知她怀孕的事实。
“跟我回终离山,”这夜,他亲自喂她服过药后,调整着她身后靠垫的高度,一边轻轻说:“在终离山,你曾经说过,人总有想拥有、得到的,否则活着是为了什么?”他拿锦帕轻轻帮她拭干嘴角残余的药沫。“当时我说我什么都不需要、什么都不缺。”
他黝黑的眸子温柔地凝视白雨荷。“现在我想到了,我想和你回终离山,想和你在夜里并肩看满天星斗,在白日看流金铄石,看日月交替、岁月变迁,看百花争妍、雪花绽放,不问世事,平静地养育我们的孩子长大,直至终老。”
“孩子?”她恍惚地为他描绘的美丽画面而失神。
“是的,你已经怀了我们的孩子。”
孩子?她震惊地回过神来,低头凝视自己的腹部。
“怎么可能?什么时候?怎么会?我……我怀孕了?”她语无伦次、慌张地回想,是在终离山上,那些个他们缠绵的寒冷月夜,一个生命悄悄降临。
“不……这怎么可以!”那么多的问题尚未解决,她哪有余力应付个突来的小生命?“我不能生它,不行……”
“行、行的。”龙浩天抓住她的臂膀,坚决保证道:“让我照顾你,我们回终离山,把你的余生交给我,让我们建造一个温暖的家。”
“不!”她激动地甩开他的手。“怪不得……怪不得你突然对我热络起来,怪不得你说了那么多好听话,原来是因为这个孩子!”
“不只如此,我喜欢你、我需要你,难道你还不能明白我的心意?”他心急的反驳。
白雨荷倔强地将他急切的身子推远。“龙浩天,你莫非忘了我和你弟的仇恨?”
“就让这个孩子化解一切怨恨吧!”他诚恳道。
白雨荷伤心的笑了。“说的多么轻松。”
“仇恨只会令你痛苦,葛香云的死并没有令你快乐,只是让你更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