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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工作证被记下了。”
“放心,内区没监控。”
这倒出乎许合子的意料:“为什么?”
贺宵笑得挺坏:“真想知道?”他凑近她身边,贴得近,热气呵在了她的耳上,“聚会上要来许多美女,谁也不想被拍下正脸。”
“你认识这游艇的主人吗?”
“不认识。”
对方的语气是这样理直气壮,许合子几乎是微微一怔:“要是咱们被抓了——”
“那谁也别供出谁。”他认真地看着她略微犹豫的脸,整整三秒,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哎哟,丁小冰,你今年几岁啊,你以为这是演《七侠五义》?”
他笑了好一阵,才说:“放心,不会被抓的。”
许合子瞥他一眼,反问:“凭什么?”
“凭我是贺宵嘛。”
他一手撑住长桌,笑得飞扬得意:“说真的,你不是卖游艇的吗,你……”他斟酌了一下,“你没听过这个名字吗?”
许合子摇摇头。
她想了一会儿,问:“同行?”
贺宵见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便说:“我是帆船手。”
许合子是真没听过“贺宵”这两个字,因此只能略微茫然地看着他。
贺宵清了清嗓子:“我……”
没等他说完,一阵隐约的人声惊动了两人。贺宵往另一边望去,忽然警觉地低声咒骂了一句。
许合子也怔了一怔:“这里还有另一个入口?”
“是专门的VVIP通道。”
贺宵是真饿坏了,到了这份上,还不忘随手捡几块小点心,胡乱塞到口中,鼓着腮对许合子做口型:“跟我来!”
许合子被他五指紧紧扣住。他们站的是甲板的另一头,跑回去时得往游艇外圈绕。贺宵忙中还记得笑着看她:“咱们这样儿的在中国话里是不是叫‘逃命鸳鸯’?”
许合子不理他,见他翻身跳下了游艇,忙把挂在颈上的工作牌扔到他怀里:“快出去,把这东西在入口处销检要紧。”
贺宵见她半只脚已攀上了护栏,堪堪就要跳下来,想来没什么问题,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抓着工作牌往浮板上大步跑去。
许合子正要往下跳,小腿上忽然感到一阵剧烈尖锐的疼痛,先映入眼帘的是缓缓流至脚踝的血。撩起裤脚,竟是一片血肉模糊。护栏和浮板边缘的铁钩上也沾着血,她跑得急,竟然没发觉。
许合子咬了咬牙,还想继续跳,小腿上却一阵钻心痛。腿上失了力气,最平常的一个动作就充满了危险性。许合子看了一眼脚下冒着腥咸的海水,一个念头飞快地闪过脑海,她用仅剩的力气跨回去,瘸着腿跳进了游艇的内舱。
这是许合子第二次进入游艇内舱。
第一次是多年前的记忆了,那是她十几岁的时候,一家子出去海钓,游艇非常大,驶出海域还能四处看风景。虽然寄人篱下,心里那么自卑,但那些快乐都是真的。
这只私人游艇,显然并不是以开Party为主,里头的一切设施都十分舒适。许合子躲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轻轻地撩开裤脚。痛成这样子,她只能一边小心翼翼地卷着裤腿,一边仔细听外头的动静。想来是工作人员临时检查,挨过这一阵就可以跑出去。
脚步声渐近,纷沓之中有人说道:“乐先生,这太突然了,我们都没什么准备。”
紧跟着便有人附和,这些声音忽然被人打断,那人声音清冷,隐隐有些熟悉,让许合子忽然脊背僵冷,随即她便意识到,只是微微相似而已。
茫茫人海中,有多少人的声音是这样相像。何况,那声音已经在她的生命中消失了很多很多年。
她蜷缩在角落里,怔了好一阵子,听着那些脚步声渐远,轻叹了一口气,正想从内舱站起身,忽然发现不对劲。
缓缓地,游艇开动了。
乐铖白给自己开了瓶红酒,没有走进内舱,靠在船边和人打着电话。海风吹得他衣角微微膨起。他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越发衬得面庞如玉,他微微侧过的脸,只能觑见抿起的唇角,下巴绷得很紧,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手机里对方的汇报,偶尔回答几个字。
“是。”
“不用。”
“让他们看着办。”
真正是惜字如金。
他挂了电话,并没有立刻走进内舱,而是背靠着船栏,出神地望着午后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海面风平浪静,偶尔经过几个风区,起伏的波涛像绸缎的褶皱,簇拥着追到船底边。
海风清凉,而四周也仿佛一下子静到了极点。
乐铖白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只抿了一小口,像是想起了什么,大步朝内舱走去。
许合子抬起头,一手扶住腿,准备好的一番话在看见来人的一刹那,生生地掐断在喉咙里。
海风在她的耳边呜呜地吹着,发白的阳光照得人眼睛发疼,所有一切却都仿佛噤了声。她甚至忘记了去捂那条受伤的腿,任由脚踝处的血一滴滴地掉下。
怔怔地看着那人,许合子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简直像见了鬼:“乐……”然而也只轻轻地说出那一个字,剩下的,都重新吞回了喉咙里。
许合子看着他的眼睛,对方眼中的错愕,完全是看着一个陌生人的眼神。
乐铖白也怔了一下,两人这样沉默地对视片刻。很快,他的眼里便恢复了冰冷:“你是谁?”他口气冷漠,带着一种隐约的戾气。
许合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的每一个表情,都是这样认真,那冷漠也是认真的。许合子心里无数个念头闪过,迟疑地提醒他:“乐……乐先生不记得我了?”
乐铖白打量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问:“钟远山叫你来的?”
许合子不知道他口中的钟远山是谁,沉默了片刻。她的沉默被乐铖白收入眼底,却当做了默认。
乐铖白眼神渐渐变了,上下又重新打量了她一遍,这时才看到她正在淌血的小腿:“怎么回事?”
许合子“啊”了一声,回过神,这才觉得疼。她刚才起得太猛,扯动伤口,伸手一摸,手心里全是血,一看挺吓人的。
乐铖白忍无可忍地呵斥了一句:“站着别动。”
他天生有洁癖,不能忍受任何的污秽,拿了药箱过来,口气里有着淡淡的不耐烦:“卷起裤脚。”许合子把裤脚又卷得高了一些,露出膝盖。
他蹲下身,指尖碰触她的腿肚时,许合子忍不住往后缩了一缩:“你轻点。”
乐铖白耐着性子,动作轻了不少。他给她擦掉血迹,用药棉轻轻地涂抹着伤口时,洁癖又发作了,擦了一遍又一遍,都快给许合子擦下一层皮了。许合子按住他的手:“我自己来吧。”
乐铖白抬眼瞥她一下:“怎么,我弄疼你了?”
“没有!”许合子连忙说。
乐铖白笑了笑:“有点意思,钟远山给了你多少钱?”
他笑时的神情也是冷冷的,却和刚才的冷漠有点不一样。她沉默着,他便又问:“为什么要扮成工作人员上我的船?”没等她回答,便口气冷淡地猜测,“藏在船里给我个惊喜,钟远山是这么教你的?”
许合子迟疑着看他。乐铖白把用过的药棉扔在小桶里,没说什么。
许合子卷着只裤脚,穿着T恤,样子狼狈地坐在他身边,离得近,乐铖白身上浅淡的清香萦绕而来。他的衣服永远是这样干净崭新,整个人像生活在玻璃橱窗中的模特。仿佛这些年一直没变过。
许合子思虑再三,终于最后探问了一次:“先生,我姓许……”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乐铖白闻言,讽刺地看着她:“许小姐,你是不是想多了?”
许合子却仿佛丝毫没被这嘲讽影响,脸上的表情一时复杂起来,惊讶欲言,黯然失神,终而只剩茫然。
乐铖白看在眼里,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钟远山和我提过一次,实在想不起了。”他对她的来历似乎十分清楚,口气中是掩不住的嘲讽。
许合子发了几秒的怔,才明白过来乐铖白把她当成了什么人。可是奇怪,这时候许合子却忽然格外地想配合他:“阿合。”
乐铖白漫不经心地念了一遍:“阿合?”
许合子见他自然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神色中没有一点怀疑,忍不住仔细地盯着他,乐铖白注意到她的目光,问:“怎么了?”他瞥来的一眼目光很冷,可许合子还是口是心非地说:“乐先生看着真和气。”
乐铖白将医用手套脱掉,随手扔在小桶里,不打算接受她的讨好:“腿上的伤自己看着办,别弄脏了我的游艇。”
许合子低头,轻轻“哦”了一声。恰巧有电话打来,乐铖白看了一眼号码,顺手将手机关掉,扔在了远处,见许合子仍呆站着,便嘲弄她:“你平常就这么伺候人?”
她没作声,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第一次?”
乐铖白没想到钟远山给自己找了个这样生涩的女人,蠢到把自己的腿弄伤,除了安静,简直一无是处。然而游艇已经出海,他只能将就着:“给我按按肩。”
这次许合子没犹豫,缓缓走到他的身后。许合子在盲人按摩店当帮工,手法十分地道,捏了几下,乐铖白便觉得全身都放松下来。除了认真地按摩,她没有多说一句话,不似寻常女孩子那般聒噪。乐铖白靠在那儿,眼睛微闭,眉头还拧着,却不再生钟远山的气了。
许合子打量着近在眼前的男人,她不知道在乐铖白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让他完全遗忘了自己。她甚至从没想过,有一天,乐铖白就这样突然地出现在她面前。然而无论如何,乐铖白忘了她,这是好事。
许合子捏得手都酸了,乐铖白也没喊停,她的力道便偷偷减轻了一些。
乐铖白睁开眼,语气没有起伏:“累了?”
许合子没吭声。
乐铖白又说:“游艇上的东西不是偷吃了不少吗?”
许合子仍然不说话。
乐铖白的声音反而温和了一些:“歇会吧,再捏就把肩膀捏散了。”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真正的睚眦必报,然而只要她一再忍耐,输的那人便永远不会是自己。
许合子跑到外头餐桌上吃东西时,吃得很快,到最后几乎是抓起那些点心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乐铖白等了很久,也没听见响动,于是疲倦地微闭上眼。等他睁开时,看了眼手表,才发觉不对劲。
站在餐桌前的许合子,几近艰难地一手撑住桌子,一手拿着食物,正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她用理智控制着自己别伸出手,然而却不停地往嘴里塞着东西。她的表情痛苦又愉悦,简直到了没法控制的地步。
乐铖白走了几步,站在内舱的茶色玻璃门前静静地看着她。
她拧起眉头的神情,让他忽而觉得有一丝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心怦地一跳,记忆深处的某根弦铮然断裂。
乐铖白是个冷静的人,有着向来引以为豪的自制力。他端着杯红酒,站在许合子身后,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直到最后许合子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时,他才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有病?”
许合子嘴里塞着东西,她没想到乐铖白会跟出来。
乐铖白的眼神认真:“强迫进食症?”
许合子艰难地咽下喉咙里塞满的糕点,那感觉甜腻得几乎令人欲呕。她茫然地在桌上找杯子,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红酒,大口地饮下。
乐铖白看着面前这个因为进食过快而脸色微微苍白的女人:“多久了?”
许合子抹了一下沾着酒的唇角:“乐先生,我饱了。”
乐铖白见她犟着不肯说,没有逼问下去。只是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偶尔出现在生命中,也会很快消失。
乐铖白转身走到游艇前端,坐在前甲板上,风光很美,碧蓝大海中人就像小小的浪花,转瞬便会被湮没。许合子的胃有些难受,静静地坐在他身边,没说话。
“怎么得的这个病?”
“从前饿得太狠。”其实她说了谎,强迫进食症往往是由严重的心理压抑引起。
乐铖白转头看她。许合子被海风吹得微微眯起眼,说出下半句:“现在一饿就控制不了自己。”
她的眉目间是一派安定沉静。乐铖白心里一动,忽然又觉得是这样熟悉。
一阵海浪声使他转移了视线,站起身察看前方的风区,这隐约古怪的感觉被抛在了脑后。乐铖白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没想到钟远山给他找的这女人,是真正的不会来事儿。他反而失去了一种咄咄逼人的愉悦。
许合子坐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