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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离去时身影迟重,似乎一瞬衰老了十岁。蒋竺真搀着他,却忍不住向病床上的那人望去,唇角酸涩地微扬:“这样……你会不会少讨厌我一点,多喜欢我一点点呢,乐铖白?”
尾声
乐铖白是几天后真正醒来的。
因为是黄昏,光影很安静,病房中一尘不染。熬了一宿的许合子困倦地趴在床头,手机半握着。他忍不住屏息瞧着她,就这么一直瞧着,好像永不厌倦。
是梦吗?过了这么多年,我又重新梦见了你,许合子。
她的手机短信提示音轻响。
他的手指虚弱无力,艰难地捡起,却没碰醒她。
那发件人的姓名将他一下拉到了现实。
“我等了那么久,还会让我再等下去吗,许合子?——贺宵。”
他凝着神,很认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其实也只是短短的十八字。终于他按出了一句回应:“等到下辈子也是做梦。”
她睡得酸痛的脖子稍稍抬起,睁开眼,正对上他复杂的眼神,茫然地对着他,半晌她终于吐出一个字:“你……”
“水。”
她顺手端起桌旁的一杯水,下一秒他眼也不眨一下地将那只手机掷入了杯里。干脆利落,浑然一气,她看得呆住。
这嚣张,这不讲理,都像是那个飞扬跋扈的“乐厂公”又回来了。
“你不是我的妹妹,许合子。”他喃喃着,吃力地伸出手,捧住她的头。两人额抵着额,鼻尖碰着鼻尖,他似乎笑了一下:“真好。”
“乐铖白……”也许是察觉到什么惊人的巨变已经发生,她的眼圈渐红,双唇嚅动着,却不敢问出那句话。
他看得心疼,却觉得实在生气:“如果那天我没有站在那里拦住你,你是不是预备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再次离开我?”
她有点想应个“是”,看着他的脸色,却又实在不敢想象这样做的后果。
而他只是看着她:“许合子。”
“嗯?”
“不要再离开我。”
她被他抱得很紧,他明明是个刚出车祸的病人,力气却大得惊人,抱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除了勉力答应,再也说不出什么话。
她想了很久,才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乐铖白。”
“什么?”
“掉在衣角的石榴汁可以被洗去吗?”
他不说话了,看上去有些心慌,也许是怕她出尔反尔。许合子又轻声地问了一遍,他这才想出一个勉强可以说得过去的答案:“要不……等我出院了,就洗给你看看?”
她“扑哧”一声笑了。
腮边的眼泪掉进了嘴角,有点苦,又有点甜。
“从现在起,离石榴结果的九月,还有整整半年。这半年里,在我没法给你证明的这半年里,你必须寸步不离。找走到哪里,你跟到哪里。不许离开我的视线,不许一声不说地消失,更别妄想和哪个男人私奔。”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语气有些像别扭的孩子。
许合子说:“你怎么那么多的不许?”
他却将头埋在她的肩上,几近贪婪地闻着属于她的一切气息:“谁让我为你守身如玉。”
这才是最标准的乐氏答案,蛮不讲理,却又透着一点无人可知的委屈。
再过了半个月,他已不用成天躺在床上,头上仍绑着绷带,可是精神看上去却很好。
“许合子。”他总是在她堪堪睡着或是出着神时,轻轻地叫着她。
可是当她抬起头,他却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有些许的得意,又像是一个得到了满足的孩子,也不说为什么。
“你会不会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她想了一想,说:“我不知道。”
他沉默。
她于是笑了,笑容很平静:“我不知道有一天你会不会旧事重提,会不会突然就恨起我,嫌弃我,甚至……不愿再见到我。”
他的眼睛静静地盯着她,良久,喉头才动了一下:“你不相信我?”
她不说话了,他的声音艰涩:“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我自己。”
往事对于他们都是太沉重的包袱。谁辜负了谁,谁伤了谁的心,谁又成为谁永远的梦境——永远算不清。
乐铖白笑了笑:“不如,把决定权交给命运。”
他摔折了的腿终于可以稍微挪动时,立即叫人安排了轮椅。
她像往常一样地推门而入,手里还提着从家里煲好带来的一盅汤,可是病床上却是空空荡荡。
窗台上的风信子、毛巾架上的浴巾、病床边的药袋,所有东西都还在原处,可是那个躺在床上养病的乐铖白却忽然不见了。
夕光折叠的金影明灭不定地照在她的脸上,许合子发怔好久,定了定神,吸了一下鼻子,忍住那有些不安的情绪,很镇定地拿出手机打电话。
关机——
关机——
永远打不通。
“啪嗒”一声,新买的手机掉在了地上,她慢慢蹲下身,伸手拾起。那僵滞的背影落在钟远山眼里,却是十二万分的不忍:“许小姐。”
猛然站起身,许合子沉默不语地看着他。
钟远山刚要开口,她却忽地打断他:“我……我知道了,一定是乐老先生的意思,对不对?”也许是脱口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她整理了一会儿情绪,“他的电话也打不通……有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话。其实我,我只是想照顾他。”
“许小姐——”
“他的伤还没痊愈,怎么在这时候转院?如果只是害怕见到我,我,我可以立即离开海城。”
“许小姐——”钟远山猛吸一口气,终于抢在她之前把话说完,“乐总没有转院,他只是出去了。”
“出去了?”
钟远山笑了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上车吧,许小姐。乐总在海边等你很久了。”
钟远山开了许久的车,终于到了一片许合子从未到过的海边。
夜幕已至,天是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而星河正是灿烂时。海风很大,吹得她的衣袖膨起,头发也全乱了。隔得那么远,她还是看到了那个坐在海边一动不动的影子。
慢慢地走近那人,许合子深吸一口气。
乐铖白却笑得很得意:“吓坏了吧?”
“我以为你消失不见了。”
他的笑意温柔,声音渐低:“走近些。”她走到他跟前,两人的额头相抵,他瞪着她:“你不在的那些年里,我也是那么惊慌过来的。”
“你不是已经失……”
“在梦里。”
她忽然愣住,他却捧着她的脸不肯松开,喃喃着:“我怎么会没认出你……那次在游艇上。”
也许是想到什么事,她忍住笑:“我记得,那天乐总问我跟过几个男人,还说让我出个价。”
他的脸毫无意外地红了一红:“我……”
她用手指堵住他的唇:“其实我没有生气。”
“真的?”
“真的。”
为什么要生气呢?上天让她在茫茫人海中以这样一种几近奇迹的方式与他重逢,已是对她最大的恩赐。
“所以……就算再屈辱,也不愿放弃。”她静静出声,“一边害怕着,一边又狠下心,不敢搭理你。”
那些心酸似乎并不足道。因此她只是顿了顿,就没有再说下去,偶尔抬头看了一眼夜空,脸上的表情滞住:“孔明灯……”
遥远处,缓缓地升起几盏孔明灯,在巨大的夜空的衬托下,显得微不足道。
许合子已经很久没放过孔明灯了,上次放孔明灯的记忆似乎仍是年少时某个星沉碧落的夜晚。
潮水,星光,广袤柔软的沙滩。一脚踩下,好像会陷进一个深深的坑。
这时再看到孔明灯,恍如隔世。
渐渐地,孔明灯升得越来越多。风这样大,可是这些孔明灯却仿佛一团小小的橘红色光晕,将整个夜空衬托得如在梦中。
“是你?”
“他为你养了一袋子的萤火虫,我为你放满空的孔明灯。”
“你今年几岁,乐铖白?”她被气得笑了。
他却是十分忍不住委屈的神色:“难道不是要这样求婚,才会显得有诚意吗?”
“嗯?”
“伸手。”
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呆呆地伸出手,他于是十分耐心地替她系上一串手链。
许合子低头仔细地看了又看,确定这确实不是一枚璀璨的钻戒,而是一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鲨鱼牙绳链。
“永远不许取下它。”
“为什么?”
“因为我会不开心。”
“你这人……”许合子顿住,良久才低叹一声,“怎么从没变过。”
鲨鱼牙绳链戴在手上,和她戴的一串玉石相撞,叮当有声。她推着他的轮椅,两人行走在星光下广袤无边的沙滩,潮声很大,一会儿就掩住了那轻微细响。
月光照亮了前方的路,柔软又朦胧。
许合子低头和他喁喁私语着,从深夜到黎明,好像永远也不会厌倦。
终于,她说:“你知道吗?很多年前我给你写过一封信。”
她说的声音太轻,还未落地,海风已将那低语卷到了星光里,可是他到底听见了。
“我还没来得及收到它。”
“现在已经不用了。”她微微一笑,无声地抱住他。他的头靠在她的怀里,刚有挣扎,她却出声:“不要动。”
他似乎笑了一下,没有看到他表情的她心有灵犀地察觉了。
“好。”乐铖白说。
许合子忽然觉得心里安静,安静到她想与命运握手言和,不是顺从,也并非怨尤。因为,在这么多年过去后,在她心底不再抱有任何奢望的多年后,在她以为要这样一生一世地孤独后,她的乐铖白又回来了。
“我知道,你回来了。”
“这次,你是真的回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