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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芦苇-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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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行长是港资银行的责任人,年近七十,无妻儿。第一次见到苏芦是在一个野外宴会上,那年的苏芦十八岁。青春如花的年纪,却浅淡温顺地盛开着。他很满意这个女孩子。
  
  苏芦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发现包厢里只剩下何行长一人,父亲的座位空了。杯中的酒是满的,盘中的晚餐还在,只是父亲已走。
  
  何行长解释:“你父亲临时有事先离开,他托我饭后送你回家。来,过来这里坐。”何行长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苏芦心下一惊,有点无措。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谁能帮助自己,翻着脑袋里的通讯录,发现没有一个可以求助的人。
  
  何行长起身走到苏芦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我们聊聊。”
  
  苏芦只感到全身僵硬。
  
  何行长被苏芦紧张的神情逗笑了:“瞧你,我说了不用怕。今后的日子,你总要习惯我。”
  
  苏芦顿时明白何行长的意思。
  
  何行长牵起苏芦的手:“手怎么这样冰?你这个年纪不应该这种体温,我看以后得好好调理你的身体。来坐好,我们谈谈你的生活习惯。”
  
  苏芦猛的缩回自己的手。
  
  这个动作显然惹得何行长不悦了:“苏芦,请你想清楚,你每个行为都会造成不同的后果。”说完,再次牵起苏芦的手。
  
  这次苏芦不敢挣扎了,她无助地跟着何行长坐下。
  
  何行长缓了缓神色,开门见山道:“你父亲已经同我谈妥了,你嫁给我,我即日拨给他两千万的贷款。”
  
  寒冷,彻头彻尾地袭来。苏芦呆愣地接收着这个消息。
  
  “其实你父亲的公司还是有希望的,管理和营运上没有问题,只可惜最近金融市场出现危机,你父亲的公司资金链出现状况。他急需一笔缓解资金,我可以提供这笔资金。但是我不可能无条件帮助你父亲,我需要一位像你这样的女孩子陪伴。我这样说,你懂了吗?”
  
  苏芦的指甲掐进了自己的手心里。她点了点头。
  
  何行长重现笑容,他很满意苏芦淡定下来的速度。何行长拍着苏芦的手背,柔软的触感掀起了他很久都不曾有过的激情感觉:“聪明的孩子,嫁给我,你自然衣食无忧。而且,据我的推测,下半年将会有一轮新的金融风暴,如果没有我的支持,你父亲的公司只怕撑不下去。”
  
  “我知道你喜欢在学校读书,没关系,嫁给我之后你可以继续读下去。研究生,博士生,博士后,你喜欢读到哪种程度我都可以支持你。”
  
  “如果你喜欢旅行,多见识一下世界,那也不是问题。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自由,我赞成。我也差不多该退休好好歇歇了,我们俩可以走遍你喜欢的国家。”
  
  此时的苏芦已经回复平静,她懂何行长话里每一个字的意思,她也懂自己的角色。一切的一切,她一直都懂。苏芦没有从何行长满是皱纹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只是说:“何行长,谢谢您的关照。可以给我一些时间考虑吗?”
  
  何行长满心欢喜,他知道苏芦这样说了,那事情大概就定下八九成。苏芦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处理自己的少女情怀而已。“我可以给时间你考虑,但是你要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浪费太多时间犹豫。别让我等太久,谁也不知道新一轮的金融风暴什么时候到达。”
  
  苏芦点了一下头。
  
  晚餐继续进行下去。红酒,美食,烛光,暧昧的话题……苏芦平静地接受着这些。
  
  晚餐结束后,苏芦拒绝了何行长送她回家的好意,礼貌道别,然后平静地走出酒店招了出租车。
  
  报地址的时候,她顿了好几秒。
  
  家,在哪?
  
  她真的有家吗?
  
  直到司机转过头来又问了她一次去哪里,苏芦才淡淡说道,随便逛一下。
  
  司机望了这位乘客一眼,她不像喝醉的人,只是脸上满是倦色。想了想,确定她不是会赖账的人,于是便踩了油门按要求随意逛着这个城市。
  
  苏芦疲倦地靠在椅背上。
  
  或者嫁给何行长也是好的……
  
  她好像撑不下去了……
  
  生活在苏家这二十四年,她每一天都活得很累。
  




夏天说:苏芦,是你?!

  苏父是六十年代实业家苏东才,与当时的政委女儿结婚,育有一子。靠着原配夫人的人际关系以及自己的经商头脑,苏东才的业务一度做得很大,资产暴涨,成功打进国内富豪榜。辉煌的时候看上了身边的秘书,暧昧,继而发生关系。女秘书最后诞下两个女儿。原配被气病,几年后病疾而终。女秘书成功进入苏家门,但是苏东才始终没有许给女秘书名分。女秘书吵,闹,无果。于是某一个下午,佣人在房间里发现女秘书服毒的尸体。后来,苏东才看中了家中一个女佣,两人在激情之夜有了一子一女。不过依旧是没有给女佣任何名分。
  
  那女佣就是苏芦的母亲。一个靠依附苏东才而活的懦弱女人。
  
  至此,苏家一共五个儿女。
  
  苏东才最爱第一个儿子,如珠如宝。他不喜欢女儿,但是由于对女秘书的歉疚,所以对那两个她产下的女儿也算是疼爱有加。而苏芦的亲生哥哥,总归是个男丁,苏东才空闲的时候会关照几下。
  
  剩下的是苏芦。
  
  苏东才不闻不问,甚至在近一年市道不太好的情况下领着苏芦在应酬场合频繁出入。对苏东才而言,苏芦是一个很好的联姻工具。
  
  苏母的心思全系在苏父和儿子身上,自然也无暇顾及苏芦。
  
  而所谓的兄弟姐妹,因为不同母亲的原因,彼此总是针锋相对。苏芦没有争的心,却不代表别人也没有。尤其是苏芦的两个姐姐,总背地里有事无事抓着苏芦欺负一番。
  
  苏芦无力地闭上眼,二十四年来她一直想从苏家解脱出来。
  
  但是在苏芦的内心,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血肉之恩观念。苏芦不愿意欠苏家一分一毫。由苏家赋予的这条命,她每分每刻都在寻求回报的方法。
  
  当她不再欠苏家的,她就真正解脱了。
  
  而如今,欠苏家的,难道她真的要用自己的下半生幸福去偿还……?
  
  她的幸福……
  
  “苏芦,你不累吗?”林夏天欲伸手探探苏芦的额头。他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想摸一摸她那光洁的额头,那种渴望知道她额头触感的感觉像蚁嗜一样让他蠢蠢欲动。
  
  苏芦毫不客气瞪了林夏天一眼。
  
  林夏天顿时缩了手,讪讪地搔着自己的脑袋:“嘻嘻,其实我跟这只手也没多熟,它就是多手!你别见怪哈!”
  
  苏芦收回目光,继续写作业。
  
  林夏天把脑袋凑近苏芦。
  
  苏芦不想管他,她知道林夏天要挑起她的情绪,她就是不能让他得逞。
  
  见苏芦没吭声,林夏天又凑近了一点。
  
  苏芦把头侧了一点。
  
  林夏天追上。
  
  苏芦皱眉,眼里朝林夏天露出警告的颜色。
  
  林夏天装作看不懂那颜色,继续挪着脑袋。
  
  苏芦感到耳旁有丝丝濡湿的热气,她努力镇静自己。
  
  林夏天眉开眼笑:“你耳朵怎么都红了?有那么热吗?”
  
  苏芦忍无可忍,把笔啪的一搁:“就是热,你别靠那么近!”
  
  林夏天嬉皮笑脸:“都十月的天了你热什么?还是说……你在心潮澎湃?”
  
  苏芦面无表情地把课本合上。
  
  林夏天叫:“诶,诶,你这是干什么?作业还没写完!”
  
  苏芦边把芦苇杆夹在作业本上作记号,边收拾文具盒:“不写了,心里激动静不下来,我回家再写。”
  
  林夏天看到苏芦的架势,真急了:“班主任安排你教我写作业的,你回家了谁教我!”
  
  苏芦把课本作业本叠好,一叠放进书包里:“不教了,你自己看着办。”说完,书包链一拉,人就准备起身离开。
  
  轮到林夏天发热冒汗,想拉苏芦的手,被她一瞪又缩回了手,只好扯住她的书包:“你不能走!别走……顶多我不靠那么近可以吗?”
  
  苏芦甩了甩书包,但都甩不开那只八爪鱼似的手:“我要回家了,你放开我书包!”
  
  林夏天求饶道:“你不要回家……我发誓不打扰你,不靠那么近,话也不讲,行不行?苏老师,你留下来写作业,今天的语文题目真的好难!你行行好教教我,好人有好报!”
  
  见苏芦顿了手脚,林夏天又赶忙抢下她的书包:“来来来,苏老师您坐,刚才那个第三道阅读题怎么答来着?”说完,直接拉开苏芦的书包链,把课本,作业本,文具盒一一拿出来,还抽出了笔,打开笔盖,点头哈腰的双手递给苏芦。
  
  苏芦看到他这样子就想笑,但是忍住,她怕这人又会得意忘形。拿过笔,装出一脸不情愿的坐下来继续写作业。
  
  林夏天抹过一把汗,不敢再造次,乖乖地跟着写作业。
  
  但是苏芦才静下心写没一会儿,林夏天那边又有动静了。他没给她搞小动作,没打扰她,也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一张一张的小纸条不断传过来。
  
  “苏芦,我昨天发现学校后面的空地长了一片芦苇,等下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见苏芦没反应,林夏天又传第二张纸条。
  
  “别以为那片芦苇没什么特别,我考究过了,芦苇多长在湿地周围,但学校那块空地是干土!”
  苏芦还是不应他。
  
  “请问苏芦小姐在吗?”林夏天继续写纸条。
  
  苏芦看也不看一眼。
  
  “请回答我方,OVER;OVER!”林夏天用食指尖压着纸条移到苏芦的作业本上,还煞有介事地敲了敲桌面。
  
  苏芦暗暗弯了嘴角。他大概写惯了英文,写起汉字来字体胖胖圆圆的,跟一颗颗傻乎乎的豆子似。
  
  林夏天等了等,还不见她给点回应,只好转了另一个话题。
  
  “对了,我还发现一种好特别的芦苇,听说可以榨汁来喝,养生美颜着呢!”纸条写完依旧“贴心”地移到苏芦的作业本上。
  
  苏芦这次没忍住手,在他那些豆子似的汉字下面回道:“能榨汁的叫芦荟。”
  
  林夏天兴奋,唰唰几笔就给她纸条:“不可能,中文虽然我不是很在行,但是听力总不会有问题。就是芦苇。”
  
  “芦荟。”
  
  “That‘s impossible!It is reed!”
  
  “芦荟。”
  
  “真的是芦苇!”
  
  “芦荟。”
  
  “芦苇!!”
  
  “芦荟。”
  
  “芦——苇——!!”
  
  “芦荟。”
  
  “你要不信等下跟我去瞧瞧,我家楼下就长满这种芦苇!”林夏天写英文也没有这么快手。
  
  苏芦用更快的笔速回复:“不去。你说芦苇就芦苇吧。”
  
  林夏天顿时就耸拉了脸,这丫头也恁精了吧……
  
  突如其来砰的一下吓碎了苏芦的回忆。
  
  回过神来的时候,苏芦看见坐着的这辆出租车撞上了一辆不菲的轿车上。只见车上的主人气势汹汹的走下来,绕过车头直敲着司机的车窗,要求司机下车来理论。
  
  苏芦听见司机低咒了一声:“他妈的酒鬼!”骂完就推开车门迎战去。
  
  苏芦透过车窗,愕然地看着外面那个正在指手划脚的车主。
  
  那个在脑袋里不断回旋的少年,这瞬间仿佛从自己的记忆里走了出来。
  
  苏芦难以置信。
  
  但是那张脸,苏芦知道自己绝不会认错的。
  
  挤挤,可以嬉皮笑脸。
  
  扭扭,可以温文尔雅。
  
  再皱一皱,还可以装出一副深沉稳重。
  
  林夏天。
  
  一想到这个名字,苏芦只感到心底那种莫名的情绪时隔五年再次翻滚。
  
  五年后,林夏天回来了。
  
  昔日修长精瘦的少年长成了一个坚壮伟岸的男人。他的轮廓比从前深了,脸上的五官变得更有神,尤其是那双眼睛,与人对视的时候透出泠泠睿智和犀利。
  
  苏芦下意识地抓紧自己的手。她僵坐在座位上,茫然地看着外面那个发着凶的林夏天。
  
  不知道他和司机吵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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