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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里到外只容得下我一个人的丈夫。这些年我努力用工作麻痹自己,可是偶尔累了停下来却是前所未有的孤独。”
“在我遇到你父亲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本写满了字的书,可惜,我只看到了那精致的封面,却不知道里面早已写满了另一个女人的笔迹,哪里还容许我去着笔?执着了那么多年,也够了,这次换我先放手,丢掉这个沉重的十字架。”
苏凝雪的笑容充满了释然,并非是强颜欢笑。
“如果这是妈你的决定,我支持你。”靳子琦握住了她的手鼓励。
苏凝雪拍拍她的手背,瞧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了,我得去民政局,结婚时没让他等我,离婚时也不想迟到一秒。”
苏凝雪的倔强靳子琦是知道的,她不希望给靳昭东一丁点的误解,让他以为她在后悔在害怕想要挽回,她想要留给靳昭东的是一个完美的转身。
“妈,我送你过去吧。”靳子琦主动请缨,还是不想让母亲形单影只。
苏凝雪明白她的心思,没有拒绝,“那送我过去后就去上班吧。”
靳子琦点头,出来时和苏凝秋交代了几句,苏凝秋听到姐姐真的要跟靳昭东离婚,一下子没从这个消息中缓过神来,后来明白过来也没预料中的欣喜若狂。
她只是无声地点点头,陪着靳子琦和苏凝雪下楼,看着她们上车后,还要隔着车门对苏凝雪安慰:“姐,等会儿我去接你吧。”
“我难道看上去真的那么脆弱吗?”苏凝雪失笑,女儿是这样,妹妹也是这样,一个两个都小心翼翼,好似她是搁放在博物馆里的名贵青花瓷。
“这跟脆不脆弱没关系,毕竟自家人离婚是头一次嘛。”
苏凝秋轻声嘀咕了几句,靳子琦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心情不好不坏,事已至此,也只能用平常心来看待,离婚,其实也不是什么惊动地的大事。
对苏凝雪来说,离婚,又何尝不是行到山穷水尽时的无奈之举呢?
如果生活还是继续,有谁会给自己找虐按个离婚的标签在自己头上?
话别了苏凝秋,靳子琦和苏凝雪便前往民政局,一路上,母女俩都没多说什么话,似乎都肃穆地等待一个庄严仪式的到来。
车子刚在民政局外停下,靳子琦就一眼看到了靳昭东的车,他竟然比她们还早到,昨晚的情形让她以为他是不愿意离婚的。
不过被苏凝雪那句不离婚就上诉一激将,恐怕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来。
尤其是位高权重的男人,哪里会厚着脸皮不管不顾地说着“要我离婚,除非我死”的无赖话,如果真是这样,那靳昭东就不是靳昭东了。
靳子琦不由转头看了眼苏凝雪,她的脸上依旧平静,也瞧见了那辆熟悉的轿车,她拿了包便打开车门,下车后对靳子琦道:“你先走吧。”
虽然有些不放心,但苏凝雪赶她走的意思明确,大有她不走她也不进去的意思在那里,靳子琦无奈,道了别便驱车离开,视线却落在后视镜上。
苏凝雪望着靳子琦的车子远去,深吸了口深冬冰冷的空气,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大脑,然后转身走去民政局大门,每一步迈得都很优雅,也很果断。
那辆黑色玛莎拉蒂总裁的车门一开,靳昭东便从驾驶座里出来,难得没有让司机开车,也对,离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这个身份,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苏凝雪嘴角讥嘲地一扬,靳昭东朝她走近,她才看清他的脸,不同于往日的沉敛俊朗,有些颓废,眼窝深陷,颧骨突出,憔悴得好像几几夜没睡。
她撇开眼不去看,淡淡地道:“协议书签好字了吗?”
靳昭东不接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双手紧紧地捏成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她有深仇大恨,似乎在隐忍着上前掐死她的冲动。
苏凝雪抬头看看空,这个冬比以往都要冷,太阳很浓烈,可是寒冷依旧存在,空气中零星飘散着几片雪花,这就是冬季,随时准备着下雪。
她忽然间想起,他们结婚是在一月,来领结婚证的那,雪下得很大,但她捏着身份证和户口本,风雪无阻地来到这里,生怕延迟一便有误。
现在回忆起来,才发现当时傻得有多真。
那也是他们结婚的第二,为了配合喜庆的气氛,她特意穿了件红色的大衣,一张冻红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忐忑欣喜,时不时转动眼珠瞟身边英挺的男人。
当时的心境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反正绝对不会像此刻这般心如止水。
“进去吧。”苏凝雪说完便自己率先转身,没有去看他脸上的表情。
三十年后再次踏进民政局,只觉得时过境迁,恍如隔世,物和人都发生了变化,早已不是当年一张矮桌两把板凳的年代。
望着那一对对捧着身份证交颈耳语的亲密年轻男女,苏凝雪也走到了他们后面排队,这离婚和结婚竟然是在同一个窗口,也算是一边欢笑一边愁。
至于愁,今和她搭不上任何的边,她平静得好似在完成一项工作罢了。
不过当她往队伍后一站,瞬间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尤其是在靳昭东站在她的旁边后,已经有年轻的情侣回头和她搭话:“阿姨,你们也结婚吗?”
苏凝雪笑了笑,摇头:“我们离婚。”
“呃……”那个年轻的小姑娘一脸尴尬,讪讪地说了句抱歉就忙转身。
然后周围打量她的目光倒不再如之前的怪异,似乎都在说:原来是离婚啊,那就没什么稀奇了,每来这里离婚的多了去,不差这一对了。
靳昭东就站在她的身后,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动静,但她能感觉到他的一双眼一直落在自己的后脑袋上,仿佛要把她看出一个洞来。
不过她没有回头去跟他大眼瞪小眼,都要离婚了,何必再吵一架?
她看到前面的新娘子小心地将结婚证藏进包包的暗袋里,然后又一层一层地拉上拉链,最后才松了口气,紧紧地抱着包包心满意足地跟新郎走了。
四周配合地响起祝福的鼓掌声,那对新人红着脸退场,嘴里不断说着谢谢。
苏凝雪不免记起当年负责婚姻登记的工作人员让她把身份证和户口本拿出来,她低头在包包里翻了半都没找着户口本,急得满脸通红,咬着嘴唇红了眼圈,最后还是靳昭东在她的大衣袋子里找到的户口本。
工作人员笑着打趣:新娘子太紧张了,要是真没带来,可累着新郎了!
她羞涩地低着头不敢去看坐在旁边的他,一张脸却红如熟透的番茄。
……
“后面一对。”工作人员站起来叫喊了一声。
苏凝雪收回飘远的思绪,在那些视线里走上前,在左边的椅子上坐下。
靳昭东很快便坐在右边的椅子上,他的双手搭在膝盖上,坐得很端正。
工作人员只扫了他们一眼,便清楚是怎么回事,一边冲抽屉里拿两本空白的离婚证书出来,一边说道:“结婚证和身份证拿过来吧。”
话音还未落,苏凝雪的身份证和结婚证就出现在了工作人员的眼皮底下,工作人员一愣,不免多瞧了苏凝雪几眼,尔后又打量靳昭东。
依照程序,工作人员还是做最后的开导:“这辈子结成夫妻也不容易,中国十几亿人你们能走到一块儿也是缘分,我看你们也结婚有三十年了吧,孩子都结婚成家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今,真的确定肯定要离婚了吗?”
靳昭东没有出声,苏凝雪便回答得很决断:“您贴照片吧。”
见苏凝雪那坚定不移的眼神,工作人员无声地叹息,手上不耽误,开始完成两本崭新的离婚证,苏凝雪的脊梁自始至终都挺得笔直。
靳昭东放在膝上的双手在她说出“您贴照片吧”时就握紧,他稍稍侧眸看她,她的眼睛却直视着前方。他以为自己早已忘了,却发现却记忆犹新。三十年前来民政局登记那那双含羞带娇的美眸早已变得无波无澜。
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
他从山回来的那一还是更早,在他寄回来离婚协议书的那一?
曾以为该有的解脱感不见踪影,心头却像是有一个千斤的大鼎压下来,这种窒息难受的感觉很陌生,不同于以往和欣卉被拆散时的绝望,此刻他承受更多的是一种人生的无望,当他看到那一个印章敲在离婚证上。
当那把剪刀咔擦一声剪掉结婚证一角,他发现自己只能面对,无法抗争。
绝望而又冰凉的情绪如寒潮从脚下漫起,直达心底,他只觉得四肢僵硬。
……
在他们分居后的某一,下班后他习惯性地去她的办公室等她下班,却发现那里面早已清冷一片,在员工诡异的注视下,他心不在焉地走进电梯。
开了车却没有立刻回家,在环形道上一圈一圈地转,转来转去,车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不知怎么地就转进了去南都花园的路上。
那黄昏满际的晚霞,红得似要将整片空烧起来,即便气温仍然很低,可是却让人感觉不如之前几那么冷了。
南都花园所在的劳动路上,行人颇多,他跟随着一些轿车开进了大门,刻意放慢了车速,他是知道她住在那幢楼哪个单元里的。
刚把车子停好,就有一个穿着黄马甲的老头子摇着一面小红旗过来,敲开他的窗跟他要十块钱,他当即就翻了脸,哪有这样的规矩?
那个小老头也对他极为不满,当即就把他跟之前停在这里的一辆轿车的车主拿出来对比,“人家乔先生为了把他太太哄回家,就连包月也是眼睛不眨就付了钱,我看你穿得不错,怎么还这么抠?”
听到乔太太三个字,他下意识地心头一紧,追着那老头问哪个乔太太。
老头子手往楼上某个窗户一指:“不就是住在七楼的乔太太,大概一个月前搬来的,结果她口子每都捧着花站在楼下等她原谅,说起来,中午我还看到他拿着一个灯罩上楼去给他太太换灯,估计两口子已经和好了。”
他望着那老头子挤眉弄眼的暧昧笑容,两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了,手也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尔后他又缓缓地将手指伸开,然后一踩油门驰而去。
……
苏凝雪的第一次牵手给了他,第一个吻也是他的,甚至连第一次做(和谐)爱的人也是他,那么多年,她的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何时有空位放得下第二个男人?
可是如今她的所有柔情都给了乔楠吗?不,他熟悉她的性格,她绝对不会做出对婚姻不忠的事,即便是要和乔楠在一起,也会在和他离婚后。
离婚后,三个字让他的眼眸内布满血丝,离了婚,她就可以跟乔楠光明正大一起了,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成为巧太太。
她不会为了报复他而故意跟欣卉的哥哥在一起,乔楠对苏凝雪来说也是特别的,无论是三十年前还是现在,在她痛苦无助的时候,她想依赖的人、信任的人都是乔楠,而不是他靳昭东!
他当然不会忘记她十八岁时那个跟在她身后总是深情望着她的温雅男子。
从今往后,他是不是真的彻底淡出了她的生命?
此刻坐在这里离婚,也不过是为了维护作为男人的一份尊严,不然,他堂堂靳氏董事长难道真要等着她寄来律师函吗?
当工作人员把离婚证放到他们各自的手上,苏凝雪道了声谢谢便起身就走,他怔愣地望着那本绿色的证书,只觉得无比的讽刺,三十年后他如愿以偿了。
他抬步快速地追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民政局,他看到自己的身影和她的交叠在一起,似要缠绵到长地久,然而却分明是不相干的个体。
她走得很快,他要小跑才能追上她,“我送你回去。”
他刚才看到是子琦送她过来的,那她回去只能打车或是坐公交。
“不需要,这里很容易就能打到车。”她望着他的眼神已经多了一份疏离。
即便以往也都不曾柔情似水,却也好过此刻的陌生和刻意保持的距离,那好像在不断提醒着他,他和她再也没有丝毫关系了。
“那……旁边有个咖啡厅,一起去喝点东西吧。”
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陪她站在路口,他并不是一个擅长花言巧语的男人,想要找一个话题,却发现自己对她的兴趣爱好所知甚少,竟无从着手。
他眼尖地看到对面的咖啡厅,就像是发现了一根救命稻草,在她真的转身离开前,忙出声邀请,生怕她一走再也没有了见面的机会。
现在才下午三点,他本该回公司继续上班,可是他的一双脚却挪不动,他只想说服她去咖啡厅里喝杯咖啡,最好能喝到傍晚五六点,然后他就有理由邀请她再一起去吃晚饭,饭后甚至还能去滨海公园散个步消化消化。
这听上去都是很普通的邀请,就当是为这场离婚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或者,如果她跟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