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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昔晽一开口,脸上便已现出羞惭,“我想大姐了,想来见见你。”
“多想想你的孩子、你的夫君才是正经,就不要挂念我这等人了。”卫昔昭缓步踱开步子,“回府去吧。”
“大姐,你还在怪我,是么?”卫昔晽赶了上去,“我知道是我不好……”
她一直都知道是她自己不好,却总是在事过之后才知道,还有什么用?她是不是从来都不会记得,她每一次的错,都让自己这个作为长姐的人难堪且为难?卫昔昭笑得无力,嘴里却道:“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你何曾得罪过我?”又深凝了卫昔晽一眼,“我太了解你,所以已经没了计较责怪的力气。快回去吧,你腹中胎儿若在今日出了闪失,我岂不是要担上干系?三妹,念在姐妹一场,你不给我招上祸事,我将感激不尽。”
“大姐……”卫昔晽心弦猛然收紧。眼前人忽然间变得陌生了。
“你是燕王王妃,你出错,就是燕王出错,燕王出错,就是父亲、季府出错。那样的祸事,我担不起。”卫昔昭目光瞥过卫昔晽腹部,“你也担不起——你的孩子也许会因为你一生凄苦。你能引以为戒最好,若不能,也都是命。”
卫昔晽又一如以往那般连声保证着:“我会改的,我再也不会偏听偏信了……”
“这话我听的次数太多了,听倦了。”卫昔昭讽刺一笑,却透着疲惫,“你对我说过,说旁人都觉得我心狠手辣,其实这话对,我就是那样的人。只是我不曾那样对你,甚至百般纵容你,才使得你无法长大,始终不知人世残酷,不知为人要时刻衡量轻重方可有所举措。知道么?这是我如今甚为后悔之事。我后悔我曾善待你,不曾为难你。如今我即便有心,已是不能。”
之后,卫昔昭颔首示意飞雨,两人相形走远。
卫昔晽看着那道透着冷漠的背影,终于意识到,不经意间,她已失去了她的大姐。
卫昔昭回府后,见沉星坐在西次间的绣墩上,正忙着给自己做过年时穿的鞋子,脸色很差,细看之下,也消瘦了几分。
忽然没来由地生出了伤感。前世今生都无二心的丫鬟,她一直忙着经营自己的日子,还没细细想过如何安排沉星的一生呢。
卫昔昭走过去,将东西拿到手里看了看,放到一旁,“不急在这一时,你脸色不好,我命人去请太医来给你看看。你先回房歇着。”
“夫人哪,亏您说得出,奴婢只是您的丫鬟,怎么能请太医前来问诊呢?”沉星失笑不已,“奴婢稍后去找郎中看看就好。”
卫昔昭解释道:“没事,就说我觉得不妥,让太医给我把脉之后再给你看。”
“不行不行,这件事夫人得听奴婢的。”沉星坚决摇头,之后笑着转身出门,“奴婢这就出府看病去了,夫人可是答应了啊。”
“这丫头。”卫昔昭无奈摇头,“拿她一点法子都没有。”
“沉星也是一心为夫人着想。”飞雨笑道。
卫昔昭看看飞雨,目光又飘向门外,“说起来,你们几个都不小了,也该……”
飞雨听出言下之意,吃了一吓,“夫人,奴婢是不能与沉星落月几个相提并论的。奴婢能久留夫人身边,便已知足。”
“真的不想再有个依靠了?”卫昔昭正色询问。
“不想了。”飞雨坦诚地看着卫昔昭,“夫人,奴婢如今在您左右,日子简简单单的,已是此生最惬意的光景。您若是想善待奴婢,就请您成全奴婢一生相随的心思。”说着话,她屈膝要跪,“奴婢恳请夫人成全。”
“可别这样。”卫昔昭伸手扶住她,“我答应就是,何时你有所动摇,一定要告诉我。”
“奴婢会的。”飞雨漾出了喜悦的笑。
旁人是因为不能嫁而愁,飞雨却是因为怕嫁人而愁。卫昔昭看得出,她是自心底不想再过一家一户的日子,也便不再提此事。
而落月、风岚的婚事,却是该留心了。哪怕先定下来再留她们两年,也不能将她们熬成老姑娘再张罗。
到年底的时候,落月的婚事有了着落,连带着沉星、风岚的婚事也做到了心中有数。
这件事,也有着乔楚的一份功劳。
有一次,卫昔昭问他可有样貌不错又精明能干的小厮。
乔楚想了想道:“第一个自然要数将军身边的小九,闲时他与夫人身边的沉星姑娘一内一外帮衬着,每每事半功倍,让属下省了许多力气。”
“是么?”卫昔昭不由笑了起来。再想想从龙城到京城,小九与沉星之间是越来越亲厚了。她最舍不得的沉星,嫁给季青城的贴身小厮……确是一桩好姻缘。
之后,乔楚才又提了两个人,言语中仍是透露了两人与落月风岚很是熟络。
于是,腊月底,落月出嫁,卫昔昭给了她一百两傍身的银两,其余太夫人各房分别循例给了几十两银子。
落月出嫁之后,卫昔昭并没急于安排新人进来,一来是人手够用,二来也是不信任外人。
年节前后,卫昔昭进宫去陪伴太后的次数多了起来。
太后病得厉害了。
若是按照卫昔昭前世的记忆发展,那么太后在明年开春儿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了。前世的她再不闻窗外事,对于国丧这样的大事,是没办法不知情的。
初八开始,太后已不能下地,缠绵病榻。卫昔昭留在宫中,与皇后一起服侍在左右,直到第二日,太后还在昏迷之中。
也是因此,初九白日里,卫昔昭没有回府,生辰礼、及笄礼也就没有庆贺。
太夫人深知其中轻重,将上门道贺的宾客一一送走,没有操办。
卫昔昭和皇后一样,害怕太后离世。一是因为太后的宽厚慈爱,让她们不舍,想想就难过,二来是太后离世,就意味着再也没人能够约束皇帝了,萧龙渄会因此失去他最得力的靠山。
直到正月末,太后的病势还是不见好转。
这几日,已到弥留之际。
随着皇帝与皇室中人留在太后宫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卫昔昭不便再服侍太后,回到府中。不是皇室中人,留下太显眼,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成了眼中钉,还是能免则免为好。
最是无力、煎熬是等待,却一直在等。
如今要等的,是一个噩耗。
人活一世,到底是活什么?终究是要埋骨地下。即便被万世敬仰,自己又从何得知。
那样慈爱的老人家,就要走了。
明知道却无力改变。
太后是将所有的悲苦压在心里的性情,多少年来终是抑郁成疾,任谁也无力回天。
太后临终最遗憾、最盼望、最知足的是什么呢?
在卫昔昭思绪至此的时候,太后正凝视着皇帝,气若游丝地道:“哀家、最、最想见的,是晨述。哀家,想她,想的心都碎了……她最是顽劣、张狂,没少让哀家恨得……恨得牙根痒痒……可哀家最疼爱的,还是她。”
萧晨逸跪倒在太后床前,“母后……”还要说不孝么?不必了,太后,他的母亲已听够了。他该把萧晨述从沙场上唤回,可他没有这个能力。他错在不该把妹妹逐出宫去,那样就不会有此时的遗憾。
“你、你告诉她,哀家不怪她,哀家疼她、爱她……哀家后悔,以往不该、不该责骂她。”
萧晨逸落下了泪,“儿子记住了。”
“记住、就好。”太后的目光逐渐失去焦距,“不多说了。你多疑,说了什么,你反倒会、会恨上谁,你无情啊,无情……”
无情,是太后对萧晨逸最后的评价,是毫无温暖、留恋、牵挂的言辞。
如此,也是母子一场。
后来,萧晨逸一直在想,太后是不是非常痛恨自己。否则,为何连一句叮嘱都吝啬,是来不及说,是不想说,还是觉得说也无用?
不论太后是疼爱是无奈还是痛恨,太后的离世,对于萧晨逸,是此生第二个致命的打击。
他无法让萧晨述及时返京,能做的也只是休书一封,将太后要自己转告的话写给萧晨述。
——
三月夜,无月,尸横遍野,沙场肃杀无边。
已经收兵,萧晨述却未返回,带着千余名将士追杀一小队敌军去了。那队敌军之中,有一个敌军首要将领。
分明是敌军诱敌深入之计,她没看出,或者是看出了,却愿意冒险。
这些时日,自从得知太后病故之后,她就变成了一只沉默的孤狼,嗜血、嗜杀。
似是唯有如此,才能缓解她心中悲痛。
卫玄默最先发现了她策马追击,冷眸一瞬,只犹豫片刻,便号令将士随自己去追了上去。
一个寻死的,一个赴死的。
季青城明白这一点,还是没有片刻犹豫,号令三军掉头,随自己再次杀入敌境。
同在外征战,生死与共,义不容辞。
何况,卫玄默是昔昭的父亲。
追击至几十里外,埋伏多时的大批敌军现身。
卫玄默手中长剑所到之处,溅起道道血光。他看着萧晨述被众多敌军围攻,寡不敌众,她的生死就在片刻间。
他要去救她。
右路元帅似已失去理智,而季青城这左路元帅的理智还在,却也陪着他浴血奋战。
季青城逐渐陷入混沌的状态,只是出于在最短时间形成的惯性挥舞长剑。
有没有受伤,不清楚,只知身上战袍已被鲜血浸透。周身都蔓延着刺鼻的血腥气。
是真的,杀红了眼。
不在预期之中的一场生死之战,因为两位主帅置生死于度外、豪气冲天,竟激发起将士前所未有的斗志、杀气。
沙场上永远没有退路,每一次与敌军交战,都是生死各半,只是有些胆怯了,所以死了;有些人无惧,所以长期驰骋沙场。
最需要的,其实就是一份必胜的信心。
而今夜,将士们在同时拥了这份信心。
胜的凶险,却是必然。
胜了,萧晨述也耗尽了力气,独自走到较为清静的所在,坐在地上歇息。
卫玄默步履无声,却旋着寒意,步步靠近她。
“多谢。”萧晨述淡漠地道谢。
“不谢。”卫玄默注视她许久,转身要走。
“为何拼死救我?”萧晨述站起身来,“卫玄默,你对我……”
卫玄默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语声如冰凝:“你是我的将士,我的先锋官,我才会拼着一线希望来救你;你若是我放在心里的女人,我会在你死后悲痛一生,却不会为你带着将士出生入死。因为你若是我的女人,我就不该带你前来,带你来了,你的生死就只能听天由命,那是我自作孽的下场。”
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他也不会有一丝温柔、安慰。
“卫玄默……”萧晨述语声颤抖,“你混账!”
“不要忘了,你是在沙场,沙场不是你纵容心绪过度哀思的场合,沙场上也无儿女私情可谈。是走是留,你想清楚。我不需要不顾将士生死的先锋官。”卫玄默还是没有回头,“萧晨述,到何时,你、我只能独自面对这人世。要活,你就活出个人的样子;想死,就用手中刀自行了结。我会帮你收尸。”
萧晨述周身都颤抖起来。他可曾将自己当成一个女人么?似乎没有。
看着一步步走远的男子,她心头怒意升腾,燃起熊熊火焰。
不知为何发怒,却无从控制自己。
她追了上去,趋近他时,猛地飞身而起,将他扑倒在地,抡拳便打,“你这个混账东西!从来不会说人话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欠了你什么,你为何总是这样对我?我此生要恨,除了皇帝便是你!”
“疯了不成?!”卫玄默将她一掌挥开。
萧晨述却再次扑了上去,不给他起身的机会。
有的将士看到了,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暗叹三生有幸,居然能看到卫玄默被人这般对待的情形。
季青城被两个前辈闹得啼笑皆非了。低叹一声,大步流星走过去,手拂过萧晨述背部。
萧晨述身躯立时一软,倒了下去。
“她累了。”季青城道。
“但愿睡醒会好一些。”卫玄默懊恼地把萧晨述推到一旁的空地上。
睡一场便能忘掉所有的殇么?
不能的。
他们都清楚这一点。
季青城命人将萧晨述安置好,又道:“她,功过相抵了。”
“嗯。”卫玄默要走之时,拍了拍季青城肩头,“好儿郎!”
好儿郎,且是他卫家婿。
——
三月过半,卫昔昭依然觉得没有暖意。
皇帝这些时日也病了,所以卫昔昭每日除了端茶奉水之外,主要的事情是为他念出奏折。
卫昔昭偶尔总在心里恨恨的道:病死了才好!
而这位皇帝何时驾崩,是她完全不知晓的。
从太后撒手人寰之后,她的生涯算是与前世完全脱离了。再不能凭借记忆去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