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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末点头:“放心,以后我可要远着她些,不然没得惹一身麻烦。”
这夫妻二人说了这么一些话,眼看着天色不早,便躺在那里去睡。以前他们二人都是各自占据大炕一边,中间躺着那个四脚八叉仰面朝天的阿水的。如今呢,几天没见生离死别的,夫妻二人便靠在一起,侧脸对着,无末的大长腿将半夏禁锢在腿下,夫妻二人算是相拥而眠吧。
没睡着前,难免有些小动作,摸摸这里,亲亲那里的,惹得两人脸都有些红。后来半夏到底是顾忌着无末身上有伤,刻意忍住,不敢再让他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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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无末起身后,精神好了许多,吃过早饭,费便过来了。他们要一起上山,去狼群禁地旁,想法设法看看狼族的伤亡情况。
无末眼睛还没好,不过幸好有追风,追风见到主人平安,很是激动,一直在那里兴奋地嘶叫。待到无末骑上它,它撒开蹄子便往山上跑去,惹得身后的族人一直叫着:“族长大人眼睛有伤,追风慢些!”
待到上了山,来到禁地旁,这里已经是白雪皑皑,无半点被烧过的痕迹,更无半点野狼痕迹。众人看在眼里,难免担忧,这些日子他们在山上寻找无末,却从未见过任何一只狼的踪迹。
无末眼睛盲了,却依然站在那里,仿佛在极力望向狼族的腹地。
他记挂着那只和自己并肩作战的野狼,也想着自己的狼兄弟小黑——自从那日在千草湾看到它被囚禁,后来只是听说它离开了,可是到底去了哪里,现在过得怎么样,却是一无所知。
无末和几个族人也不知道在那里等了多久,就在他们以为也许狼族根本就不会出现,甚至也许它们已经灭族了的时候,远处原来几声嘹亮悠远的狼嗥声。
众人听了,精神为之一振,无末竖耳倾听片刻,也以嘴发出狼声以和那嗥叫呼应。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众人只觉得狼的嗥叫仿佛越走越远,最后那声音不见了。大家都惊异地望着无末,希望这个年轻的族长——也是唯一懂得狼语的族长给予自己解答。
☆、59
无末与那狼嚎呼应过后;脸上渐渐露出喜色;他知道身边的族人正疑惑地等着自己;忙道:“原来狼群在这一次火灾中虽然有所死伤;但幸好天将气雪;使得这场大火没有蔓延;狼族伤亡并不算惨重。”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又道:“不过如今天下皆知我望族神庙有异宝;个个野心勃勃想分一杯羹;我们不知道被多少人觊觎呢。狼族如今遭此劫难,也是因为这个而起,为了避免在现世引起外人对神庙更多的猜疑;狼族以后怕是不会轻易下山助我们了。”
族人听了这话,虽知望族以后的路途艰难,不过想着这次的事情实在给狼族惹来了大麻烦,也只好道:“这样也好,以后神庙只能靠咱们自己了。”
无末点头,其实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可是心里却是极为沉重。
他两眼虽然已经看不见了,可是却知道自己的脚就踏在这上古山顶峰上。他知道站在这里极目远眺,便能见千重山万重水,苍茫天下,汲汲人群,这其中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的举动。
他们世代隐居于此,缺吃少穿,过着极为贫瘠的日子,村里人数极少,仅有几百户罢了,这其中能够抵御外敌的壮丁更是寥寥可数。这么少的人,怎么才能护卫那个天下觊觎的神庙呢?
他幼时生于狼群,对这神庙只是远远观望好奇罢了,并无敬意,可是有那么一日,他入了望族,领着自己的妻子踏入了神庙,走过那条黑暗而狭长的甬道后,他便是望族的族长了。
接过族长的鱼头拐杖,戴上那象征族长身份的兽骨,他便脱胎换骨。村子里的男女老幼皆是他要保护的亲人,神庙便是他要永远守护的圣地。
天降大任于自己,他有何德何能,才能在这一片混沌中守得望族村这一片净土?
无末闭上眼睛,将心中的忧虑藏于心中,伸手牵过追风,翻身上马。
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总是要走一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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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多珲妈妈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的父亲,原本在族中也是极有威望的人,她人长得又好,小时候和无末的娘亲阿水一起被称作望族的两朵花的。后来她又嫁了族中的儿子为夫,端得是让人羡慕,族中哪个女子不羡慕她命好?
成亲后,她的丈夫对她极为宽容,很快她又生了一儿一女,正好凑个好字。可以说,她这辈子还没遇到什么不顺遂的事呢。
可是如今,她算是遇到了。
她的两个孩子,一个木羊,先是和自己娘子闹翻,惹得儿媳妇抱着孙子回娘家去了,如今又一时大意犯了大错;另一个呢,则是被人发现和有妇之夫抱在一起,惹得婆家猜忌,众人说道。
她的丈夫岩非常愤怒木羊所作的一切,将木羊交给了费去处理,费呢,则是毫不客气地让他跪在神庙前,不许吃饭不许睡觉,还有专门的人看着,说是必须让他反悔认错。
多珲心疼儿子,可是想着他所犯下的错事,真是让人没脸,也只好不说什么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木羊不吃不喝跪在神庙前。
前几日才下过雪,如今几天阳光暖和,雪化了,神庙前成了烂泥地,可怜的木羊就跪在那里,膝盖都在发颤。
她心里实在疼得难受,又想起自己的女儿,就越发不好受了。这几日木娃也不怎么出门,只憋在家里,见到人也不爱言语。木娃的公婆对这件事很是不满,出门见到多珲夫妇都是绷着脸的。
想来也是,任谁家讨了这么一个儿媳妇,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多珲也曾劝木娃解释下,说清楚怎么回事就行了啊,这样不吭声,没得让人家怀疑。可是木娃却倔强得很,只是一声不吭,任凭多珲说破了天,她也不回一句。这让多珲越发伤心,她养的这一对儿女,竟然没一个省心的。
忍冬如今已经离开了木羊,自己抱着石蛋儿单独在父亲留下的破屋子里过活。半夏担心她,便时常过去看她,还给她送吃食送被褥。忍冬自己在家也没意思,便时常抱了石蛋儿来半夏家玩,有时候姐妹两个说起话来,忍冬总是对木娃不满,并提醒半夏小心提防:“她都是嫁人了的,怎么还不安生,一心想着别人的男人呢!你可要小心些,免得着了她的道儿!”
忍冬确实是有理由不屑的,她曾经那么单纯地喜欢过木羊,以为木羊天底下最大,可是如今有了儿子,她把一切男人都不看在眼里。她现在觉得儿子是最重要的,这个无论如何一直帮扶自己的姐姐是第二重要的。
以前不懂事,做过很多错事,如今反省,才知道姐妹情深。
在这个世上,有这么一个人,从小和自己受着父亲同样的教诲,一起在老树根下找到树洞钻进去玩,一起去捡野棉织布造衣,一起采指甲花来染红指甲,自己总是和对方吵架和好,然后再吵架再和好,厌烦过嫉妒过,也敬佩过感激过。这么多年走过来,即使夫妻儿子,他们也不知道她曾走过一条怎么样的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是那个曾经刁蛮虚荣的忍冬。只有这个人知道,一直默默包容着自己的,帮助着自己的,也理解着自己的姐姐。
因了这些感悟,她越发珍惜这难得的姐妹情,对那忍冬不顾小时候的情谊竟然觊觎姐夫的行为十分不耻。
为了个男人竟然做出这么丢人的事,至于吗?忍冬抱着儿子,这么想。
半夏笑了下:“这个不打紧,你姐夫又不是泥人,这是说抢走就能抢走的。再者说了,她是嫁了的人,厚炎就要回来了,总是要管管的。”
忍冬想想也是,点头道:“那个厚炎赶紧回家吧,管管她的女人,别没事总瞅着别人的男人流口水!”
半夏一边择着手下的野菜,一边问:“你没事倒是关心下木羊啊,他跪在神庙前受罚,你总得去问问。”
忍冬听了这话,竟然冷笑一声:“他那个人,何曾在乎过我的生死,既如此,我便不在乎他的生死!”
半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呀,不是爱死就是恨死,你也得动动脑子。虽说如今你和木羊分开了,可好歹他是你石蛋儿的阿爹,也是多珲妈妈的儿子呢。你看多珲妈妈对咱们简直像亲闺女一样,你怎么忍心让她伤心呢?就算为了多珲妈妈,你就走一趟吧。”
忍冬听姐姐这么说,也觉得有点道理,便点头道:“那我从这里就去神庙前,看他一看吧。”
这忍冬抱着石蛋儿出了姐姐家门,一个转弯便来到神庙前,只见这边凄清冰冷的雪泥地上,木羊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那里。偶尔有村人路过,看他一样,难免一声叹息。
忍冬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心里也渐渐泛起酸楚,说到底这人是打小儿一起长大的,也曾对自己那么好过啊。
忍冬心里这么想着,唇间便一声叹息溢出。
木羊原本是垂头丧气跪在那里的,听到这声叹息,便木然地转回头,却见身后之人竟是忍冬。
看到忍冬,他脸颊红了下,不过还是憋气地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热闹吗?”
忍冬见他没好气,心中原本的怜惜顿时无影无踪,怒道:“我好心来看你,你干嘛做出这幅脸色,难道你今日这个样子,我还欠了你什么不成?”
木羊昔日也是忍冬面前一条好汉,总是夸口将来要当族长的,如今族长没当成,却狼狈地跪在这里受罚,真真是没有面子至极,是以他羞窘至极便生出怒意,怨愤的话语便冲口而出:“你还好心来看我?哼,是看我的热闹吧?若不是你那好姐姐和好姐夫,我怎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忍冬挑眉,冷笑道:“这话说的奇怪了,分明是你自己不争气没当成族长,又分明是你自己喝酒误事惹来惩罚,怎么都怪得了别人身上?”
木羊跪在那里两腿早已失去了知觉,又饿得头昏眼花,望着忍冬抱了那痴傻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忍不住怨道:“我真后悔,怎么就娶了你!如果不是娶你,也许我不会落到今天地步!”
木羊本是随口说说,可是话一出口,他顿时有了发泄口:“我看你就是个扫把星!我听说你小时候还有个姐姐呢,谁知道你出生没多久那你姐姐便夭折了,那就是你克死的!你在家克死了姐姐,克死了阿爹,嫁到我家又克我,克我还不够,还要克我的儿子,害得他一生下来便是个痴傻儿!”他越说越气,越说越觉得这一切就是那么回事,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克得他如此凄惨,面目开始狰狞,望着忍冬的眼睛冒出了怨毒。
忍冬恨得牙痒,心想自己怎么遇到这么一个畜生,竟然血口喷人,把一起都怪到自己身上?
可是被他这么一说,心里却也泛起了嘀咕,为什么自己如今落得无父无夫的地步?为什么自己的石蛋儿竟然生来便与别人不同?
忍冬又怒又恨又伤心,当下真恨不得给这木羊一巴掌,也恰在此时,石蛋儿忽然噗嗤一声。忍冬忙用手去摸两腿间,却发现石蛋儿竟然拉了一滩屎!
好死不死的,她伸手一抓,将那金黄色的大便抓了一把,然后愤恨地甩出去,恰好甩到木羊仰望着的脸上,甚至有一些还糊在了鼻子和嘴巴里。
忍冬看着他狼狈的样子,顿时解气许多,怒笑道:“自从这儿子生出来,你便没替他换过一个尿布把过一次屎,如今你也尝尝这当阿爹的滋味吧!”说着,她用麻布尿垫一擦石蛋儿屁股,狠狠地将沾了屎的麻布扔到木羊脸上:“到底夫妻一场,这个麻布赏给你擦脸!”说完,抱着石蛋儿扬长而去。
木羊先是呆住了,待反应过来,只觉得臭味极为难忍,这小小娃也不知道吃了啥,怎么就拉出那么臭的屎呢?
他跪趴在那里,开始发出狼狈的干呕之声。
☆、60
这几日;上人一直在设法为无末治疗眼睛;可是他和半夏翻遍了望族的医书;也没有找到什么办法。毕竟毒这个玩意儿是那些歹毒的外族人才熟悉的。望族人所熟悉的也不过是个蛇毒蜂毒;像这种毒瞎眼睛的却是闻所未闻。
无末倒是不在意;可是半夏心中却难过得紧,将上人那里最古老的羊皮卷医术都找来;搬回家细细研读;只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无末躺在炕上;感觉到自己的娘子一直未曾睡下;只是坐在炕前就着昏暗的桐油灯光翻书;不由皱眉道:“半夏,明日再看就是了;也不急在一时。”
半夏却连头都不抬,凑近了医术细瞧,口中道:“你先睡吧,我翻看完这本就睡。你记得搂着阿水,别让她翻下炕来。”阿水如今最爱的就是几连翻,有时候从炕头翻到炕尾,翻的时候还很喜欢转弯。若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