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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成了,这话你给我说清楚。”风荷顿时寒了脸,抓着杭天曜的耳朵。
“哎哟,痛,娘子快放手。”杭天曜大声呼痛,引得满屋子人都大笑起来。
风荷忍俊不禁,放开他笑道:“没个主子样,也不怕人笑话。为什么平野就不能看上我们云碧了,你先说。”
云碧早被他们这一番话笑闹了个大红脸,忙捂着眼睛跑了出去。
杭天曜正了正神色,唉声叹气道:“前回筹办谭清与含秋的婚事,你赏了谭清一座宅子,那平野要是娶亲,我不得也照个这样置办了,不然他们几个又得背后说我闲话。所以,我看还是算了罢,你手下的人太金贵,咱们平野高攀不起。”
云暮靠门坐在小杌子上做针线,闻言也笑了起来,说道:“世子爷认为平野高攀不起,可人家平野今儿早上还买了一包桂花藕粉糕进来收买我们呢,世子爷那银子,是非掏不可了。”
杭天曜大是愕然,惊讶地看着风荷道:“平野这小子,什么时候动了这个心思,我竟是一点都没留意到。”
“等你留意到,黄花菜都凉了。不过我看平野不错,能干、伶俐,又乖觉,只要云碧和她兄长没意见,我倒是乐见其成的。”虽然有些舍不得,可是女孩儿大了总要嫁人,风荷也不能一直耽搁着她们。云碧生得好,配到外面她也不放心,平野虽只是个小厮,可日后杭天曜当了王爷,他混个管事还是不成问题的,尤其脑子灵,不木讷,不然搁不住云碧那爆裂性子。
杭天曜嬉笑着搂着风荷亲了一下,嘟着嘴道:“娘子,你说好就好,可是银子、、、”
风荷又气又好笑,躲闪着嗔道:“去,越来越不知分寸了,安安分分坐到熏笼上去,别搅得我不得安生,瞧你,把云碧都吓跑了。”
“娘子,大家都看着呢,莫非你想做一个悍妇。”他油嘴滑舌,觉得风荷生气的样子煞是好看。
两人正在闹腾,有家下的人前来请安。府里世子爷和世子妃同时受伤,下人们还不一个个前来卖好,这来请安的人几乎不曾断过。
这样才让杭天曜略微安分了一小会。
说话间,就是天黑了。太妃娘娘等人直到夜深才回来,累了一日,各自回房安歇。
第二日,皇上罢朝一日,王爷没有出门,打算好好问一问马车的事情。
杭天曜坐了敞轿到大厅,他倒也看看,究竟是谁敢对风荷下手,太妃王妃也来了,这件事情,已经成为杭家眼下首要头等大事。一屋子主子坐着,下人们伺候起来都屏气敛声的。
马房的孙管事先被带了上来,他之前是管理庄子的一个大管事,在王妃手下服侍过七八年的,后来吃酒误了事,被打发到了马房。生得还算周正,只有一双眼睛转来转去,瞧着不大老实,尤其几次瞅着王妃欲要说话。
王爷平静地扫了一眼,沉声问道:“那辆马车是怎么回事,说。”
孙管事以前好歹也当过大管事,可毕竟没有被王爷这般看过,额上出了汗,连忙回道:“回王爷的话,小的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府里的马车都是按着主子分派的,为防万一,多备了几辆,那辆就是预备的,在这前从未动用过。前日晚上下大雪,把世子妃娘娘和郡主的马车打湿了,小的们怕冻着了两位主子,才请示过主子,换了另外两辆备用的。小的真不知道马车会出问题啊。”
“你不知道?你是马房的管事,马车的好坏不是你管的?每次出行前都要仔细检查一遍,你居然没有检查出来,即便此事与你无关,也是你渎职才引出来的祸事。”王爷的确有些生气,这次不是运气好,他们杭家的嫡长孙就没了。拿着王府的月银,办事从来不尽力,这种人,留着也是一个祸患。
孙管事从大管事当到小管事,若是连小管事都当不成,甚至还有可能被逐出王府,不由急了,连连磕头:“王爷,小的知错了,求王爷给小的一个改过的机会吧。小的保证往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了。娘娘,求你为小的说句话吧,小的对王府忠心耿耿,这点娘娘是知道的啊。”
他情知王爷是个不讲情面的人,想起自己曾经在王妃手下干过好些年,王妃兴许念着旧情为他说上一句,那样他的罪过就请了许多。
可是,他却不知,他这个行为引人遐想。王爷太妃轻轻瞅着王妃,王妃也不知为什么,身上开始冒汗,不敢与太妃王爷对视,更别提求情了。
王爷看了半日,才放开王妃,对孙管事道:“你先别急着求情,两月多前来休整车马的人是你请来的?”
“是,是小的请的,府里每年四月初、十月初都要将车马检修一次,请的都是城东张记车马铺的人。他们向来在王侯府邸间走动,规矩熟,手艺也是极好的,连着几年王妃娘娘都命小的请他们。”孙管事只盼能脱罪,对王爷问话恨不得说得再仔细些。
他提到王妃的时候,几日的目光再次移到了王妃身上,王妃躲不过,讪讪应道:“妾身听说京里一半的大户人家都是请的他们,内务府平儿忙着供奉宫里,这等小事不好劳烦他们,是以还不如请外边的便宜些。”
王爷只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转而吩咐道:“去把张记车马铺的人叫来。”
下人赶紧去了,这边王爷又问道:“休整的时候,这辆马车的车轱辘曾经换过?”
“正是。他们的工匠说,原来那个车轱辘不滑,行起来容易颠簸,最好换一个。小的也看了一下,确实那样,而且可能因为长久不用,包着的铁皮锈蚀了,还掉了一大块漆,便做主由他们换了。”孙管事此刻真想把那人咬死,这不是要害死他吗?
王爷追问道:“他们换的车轱辘,你仔细瞧过没有?”
孙管事忙低了头,看着地上的青砖,不敢说话,背上的汗却湿了里边的衣衫,这十二月的天气里也不容易。
王爷淡淡哼了一句,喝道:“先拉下去,打三十大板,回头再问。”
孙管事一听,吓得魂飞魄散。在王府里养尊处优惯了,寻常回了家还有下人伺候,他哪儿挨得住三十大板啊,没命的哭喊起来:“王爷饶命啊,小的错了。太妃娘娘,你一向慈悲为怀,饶了小的吧;王妃娘娘,小的好歹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可惜,厅里每个人都把他恨得要死,尤其是王妃,谁肯开口为他说话,很快被拉下去打了三十板子。打完的时候,他已经气息奄奄,背上全是血迹。
等了有近一个时辰,张记的掌柜才跟着来了,是个半老的老头,倒也有些体面的样子,他似乎有个亲戚在内务府当值的,是以颇得达官新贵们信任。
老头自然姓张,磕了头行了礼。
王爷开门见山问道:“十月初,咱们府里的车马是由你们负责检修的?”
张老头已经听说了前日之事,面上却还很镇定,笑道:“回王爷的话,是的,府里的车马连续三年都是由我们铺子负责的了。”
“那你倒要好好给我解释一番,马车的车轱辘是怎么回事?”平淡的声音,却一点不减弱王爷的威严,只让人越发心惊。
张老头躬了躬身,解释道:“照规矩,像咱们府里这样的人家,车马有小问题都是自己能解决的,一般大事才叫我们铺子的工匠,而且也会存不少备用的器具。具体情形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后来听工匠们回的话是这么回事,因为原来那个车轱辘不好用,我们的工匠就建议换一个。
本以为府里肯定是有备用的,谁知竟是没有,我们的工匠还特地回铺子取了一个合用的给换上了。我们铺子虽小,但在京城也有些年了,自然不会做出那等事情,这不是存心扫我们铺子的招牌吗?王爷你想,小的会为了那一点点蝇头小利得罪了王府吗,这一来,小的还怎么在京城立足呢。”
闻言,王爷心中暗觉有理,这铺子多年了,应该不会做出这样自打招牌的事情来,除非是有人收买了他们。只他更觉奇怪的是,他们府里难道连一个车轱辘都没有,还需要从外边买,这可不是王府的行事啊。
他想到了,杭天曜也想到了,登时喝命下人去马房库里检查,结果出人意料,那里还有整整十个车轱辘呢。一查早前的账册,这些都是那次休整前就存着的。
王爷一听,大怒,叫人重新把孙管事带上来,喝问道:“你给本王老实交代,库里明明有那么多车轱辘,为何还要从外边买?”
孙管事迷迷糊糊被吓醒,更出了一头的汗,汗水顺着眉毛、嘴巴淌下来,他已经结结巴巴了:“小、、小的该死,贪图小利,小的,小的、、、”
“你一字一句说清楚了,不然小心你的脑袋。”杭天曜心里的怒气几乎克制不住,真想一脚把这个混账东西踢死了事。
“小的说,是小的被那何麻子说动了心,他说只要咱们府里买他一个车轱辘,他就给小的十两银子。小的当时正欠了点赌债,一时昏了头猪油蒙了心,就答应了他,小的没想到他会从中使诈啊。小的该死,王爷饶命啊。”他磕头磕得震天响。
王爷脸色都青了,这分明就是人家的预谋,却因这个姓孙的被人家二十两银子差点坏了王府的大事。
杭天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拉下去,杖毙。”
孙管事的声音杀猪般在院子里响起,然后慢慢沉寂下去。
张老头看了这个场面,终于有几分惧怕了,忙抢先回道:“王爷,小的铺子里确实有个何麻子,因他手艺好,在外办差一向是他领的头,可是两个月之前,他说家中母亲病重,结了工钱走了。”
“什么?走了?他家在哪?”太妃听得又气又急,这些人真是丧心病狂,用尽各种手段在他们府里埋了一个定时危险,就等着这一日呢。
“他家就在城外北边二十里的何家村。余下的,小的真不知情啊,求王爷明察。”张老头心知自己被人当成了枪使,如果王府是那等不讲理的,不管与他们有没有关系,都别想好过了。
王爷没心情理会他,当即派人快马去何家村找何麻子。
何家村离安京城不远,但这一来一回,兼找人,也要不短的时间。
杭天曜坐在椅子上好比坐在烙铁上,他能够遇见到,可能何麻子也消失了。他稳了稳心神,问道:“那日除了何麻子,还有谁同他一起来的?”
张老头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细想了一遍,说道:“还有小春子、古二,另外就是一个赶车的何小牛,他也是何麻子带来的人,同是何家村的,跟何麻子一道走了。”这一想,连张老头都明白从头至尾就是个周密的计划,他们铺子被人利用了。
“你说的另外两个人呢,在哪?”要不是拼命忍了又忍,杭天曜简直想杀人。
“他们都在外边候着呢,小的一并带来了。”张老头真想当场晕过去,他们铺子一会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叫小春子和古二的被带了上来,他们什么都不知情,一切都是听何麻子吩咐办事的。还说当时有段日子,何麻子好似发了点财,动不动就去喝一杯,花钱比起之前来大手大脚了不少。
事情问到这里,关键就在何麻子和何小牛身上了,而他们极有可能逃逸或者被灭口了。两个月的时间,足以逃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杭天曜心里把自己骂了一千遍一万遍,人家对他们布了这么大一个网,他居然到事情发生了都未发觉,他实在是太无用了。
果然,何麻子、何小牛全家都搬走了,无人知道搬到什么地方去。
太妃气得午饭都不曾吃,有人苦心孤诣要除去他们杭家嫡系,她却一点都查不出来是谁动的手。而王爷亦是气闷了许久,为今之计只能派人各处追捕那两人。
杭天曜闷闷地坐在榻上,半句话不说,以他们杭家的势力,竟然连背后主使者都查不到,他还替皇上办得什么事。
风荷靠在床上,故意哎哟了几声,杭天曜吓得不行,慌得跑过来问道:“娘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快去请太医。”
“不许去,”风荷扬声对外喊了一声,才捶着杭天曜笑道:“谁叫你一进屋就不理我,我不这样,你岂不是要一直冷落我了。”
“傻瓜,我是生气,气我自己这么没用。你被人害成这样,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一想到有人暗中要害你,我是茶不思饭不想的,心里发慌。娘子,你别怪我。”杭天曜懊恼得抱住她,一阵无助,害风荷的人可能就在身边,他们随时可能下手,他若不加防备,后果不堪设想。
风荷倒没有杭天曜这么担心,看得出来布局的人是个谨慎细致的人,没有十分把握,应该不会很快再下手。而且当时她少了防备,现在她有心防着,那人也不会那么容易得手了。
杭天曜忽然想起一事,猛地看着风荷,愣愣道:“我忘了一事,我忘了问姓孙的为何那辆问题的马车正好给了你用,为何五妹妹就没选那一辆呢,可是我叫人把他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