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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空中画着亮丽的弧线一边尖声大叫。
叶川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喜欢小孩子,喜欢看他们跑来跑去,大声地叫喊,甚至哭得满脸鼻涕眼泪他也不会觉得讨厌。和李行踪同居之后他曾经想过要收养一个孩子,但是没等他落实这件事,两个人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情色的事再也无心顾及。这件事叶川一直是觉得有些遗憾的。不过,等他有了比较稳定的生活之后,这件事应该是可以办成的吧。
叶川忽然觉得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过除夕,没有酒吧、没有龙舌兰和万宝路,也并不是那么无法忍受的事。以往的每一个除夕,目送李行踪带着大包小包回家过年,他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失落。那个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难以忍受,他只能跑去熟悉的酒吧,在那些同样无家可回的客人中间寻找一点儿廉价的温暖。
那时候的他,只想找个人来陪,却不知道,其实自己也可以和自己作伴。也许那个时候的他太想得到别人的爱,想用别人的爱来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以至于满心满眼都装着别人,独独忘记要去爱自己。
也许在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之后,他真的长大了。那些曾经让他竭力想要逃避的东西,比如孤单,现在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叶川甚至觉得自己更喜欢这种清醒的感觉,站在这里,头顶是冬季里难得晴朗的夜空,空气里呛人的鞭炮味道还没有完全散开,有点儿刺鼻,却让人觉得温暖。
叶川在外面站了很久,直到密集如爆豆般的鞭炮声渐渐变稀疏才裹紧了夹克跑回了屋里。他的手机还扔在餐桌上,有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同一个号码。叶川扫了一眼,不怎么在意地删掉了。
自从暑假的时候跟叶时飞来过一次叶家,李行踪就开始变得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每次叶时飞跟家里打电话,他都会兴冲冲地凑过来说几句话。乔敏很喜欢他,有时候会跟他多聊几句。但是叶川听到他的声誉一般会直接挂掉。偶尔他也会单独给他打个电话,一开始叶川还客客气气地敷衍几句,后来干脆不接。反正他的手机总是扔在家里,他无论打多少电话也骚扰不到他。
叶川已经不愿去琢磨他这么做有什么用意了。他只知道李行踪还跟叶时飞在一起,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也就是说,在这两个人之间,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他早已吃够了苦头,没兴趣再拿自己的另外一个八年去蹚浑水。
删掉了未接来电记录,叶川毫不犹豫地关掉了手机。
叶川有生以来最短的一个寒假很快就过去了,天气慢慢转暖,身上的棉服变成了风衣,再变成短袖的T恤,校门口也竖起了巨大的倒计时历牌。
叶川和身边的每一个考生一样,被一次又一次的模拟考试压的透不过气来。每天的睡觉时间还不满五个小时。叶川不想在路上耽误太多时间,跟家里提出住校,但是被叶宁德否决了。他觉得高三学生本来就很辛苦了,再住校吃食堂,身体怎么受得了。他安排陈助理每天接送他上下学,又叮嘱保姆每天换着花样给叶川补充营养。乔敏受了叶宁德的影响,也跟着紧张起来。跟闺蜜们打牌的时候听说考生要补脑,还找医院的熟人开了一堆安神补脑的营养品回来,每天看着他吃。即便如此,到了高考前夕,叶川的体重还是下滑到了一百三十斤,顶着将近一米八的大个子,腰身瘦的一把都能抓过来。
从考场出来,叶川先跟邵凯通了个电话,然后回家倒头大睡。连着几天,除了下楼吃饭几乎一直窝在床上补眠,连铁打不动的晨跑都停了。叶宁德和乔敏拿不准他这是什么反应,生怕哪里会刺激到他,跟他说话都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劲头。直到叶川养足了精神,开始跟着邵凯每天跑出去游泳打球,叶宁德夫妇才松了一口气。
报志愿的时候,邵凯果然报了B市的公安大学。这是国内公认的最好的公安大学,叶川并不意外他会这样选。他自己在去西北还是去南方的问题上小小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了西北。他记得有一年李行踪说要带他去看兵马俑,他兴致勃勃地搜集了很多有关那个城市的资料,结果李行踪一直被公事拖着,旅行计划到最后不了了之。这一次,叶川决定不再等待别人的给予,他还是自己去看一看那座号称十三朝古都的古老城市吧。
邵凯对他的决定有点儿遗憾,他很希望叶川也能到B市去。B大和公安大学离得不远,要是叶川考进B大法学院的话,两个人就能经常见面了。叶川的解释是自己估分觉得考B大把握不大。
对叶宁德和乔敏,他也是这样解释的。乔敏倒没说什么,只是觉得西安有点儿远,举目无亲的,而且放假回家不方便云云。叶宁德就问的很详细了,学校的情况,以往每年的录取分数线等等,到最后也只是一脸深沉地表示自己大致明白了,对于叶川的这个决定并没有明确表态,
叶川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心里没来由的就有点儿犯嘀咕。不过,他已经开始忙着整理行李了,倒也没时间去揣摩叶宁德的心事。他打算通知书送来之后就动身去西安,早点儿熟悉这个城市,而且西安多得是前朝古迹,时间短了只怕玩不过来。
他计划的好好的,但是当通知书送来之后,叶川一打开就傻眼了。
B大法学院。
怎么会是B大法学院?!
12
12、梦靥之城 。。。
“志愿的事儿,是我改的。”叶宁德在餐桌对面坐了下来,双手交叉放在面前,摆出了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我找人查了你的分数,够B大的录取线,就找人替你改了志愿。一直在考虑该怎么跟你说,没想到通知书来的还挺快。”
叶川脑子里嗡嗡直响,整个人都陷在强烈的眩晕感里,几乎顾不上倾听叶宁德的解释。
他其实已经有了某种自觉,知道再一次的生命里一些细节已经被改变,但是另外一些事,无论他期待还是恐惧,还是会照样发生。比如他和李行踪无法避开的相识、比如邵凯又一次考进了B市。
一直以来,对于自己是否能够真正脱离原来的生活轨道,叶川并没有十足的把握。B市就像一个略带险恶意味的预言,一团似隐似现的阴云般悬浮在他的头顶。
而现在,毫无预兆的,它竟然应验了。
如果一座城、一个人名、一段经历,如同陷阱一般埋伏在道路的前方,无论你走过多远的路都绕不开,那它是不是就叫做……命运?
“小川,为了你的将来考虑,我特意找内行人打听过,B大是行业内声誉最高的学校。”叶宁德神色略有些不安,“你真喜欢这个专业,就必须考虑将来的实习、就业。我想你自己也知道,跟西安相比,更好的机会在B市。”
叶川按着头强迫自己听叶宁德的谈话,心里却油然生出几分挣扎不开的疲惫感。
“孩子们总是希望自己的人生是完全由自己打拼出来的。但是小川,我有过那种经历。当然不能说那是不好的经历,但是,如果我已经预见你无论走哪一条路都会到达同样的高度,我自然希望你能少绕一些弯路。你也可以把它理解为身为长辈的一点私心。”
叶川脑子里的麻木感慢慢消退,他眨眨眼,用一种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的声调低声说:“叶叔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只是有点儿……意外。”
叶宁德的神色一松,脸上也随之露出笑容,“你也知道,叶家有一部分生意已经转移到B市了,时飞也那里,将来说不定我和你婶婶也要过去。上了岁数的人和年轻人观念不一样,年轻人总是希望飞的远一些,老年人就觉得一家人还是在一起的好。”
叶川抿着嘴唇笑了笑,“叶叔叔,你不老。”
“还不老啊,”叶宁德脸上流露出感慨的神色,伸手在桌子边比划了一下,“你刚来的时候才这么高,现在都要上大学了。表姑知道了会很高兴。还有你爸爸妈妈,应该去告诉一声。”
叶川点点头,“我会的。”
叶宁德又说:“行李让陈阿姨帮你收拾,谢师宴什么的,我已经安排陈助理去张罗,有什么要求你直接跟他说。”
叶川又点点头。
叶宁德走到餐厅门口,就听叶川在后面喊他,“叶叔叔。”
叶宁德回头看,叶川有点儿不好意思似的对他笑了笑,“谢谢叶叔叔。”
叶宁德笑了,“一家人,客气什么。”
叶川目送他走出餐厅,脸上的微笑慢慢垮下来。
他曾经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狂热地恋上了那座城。那里曾经是天堂,也曾经是地狱。那座城承载着他生命中最极致的幸福,也见证了他的颓废与落寞。他就是在那里怀揣着饱受伤痛的心事寂寞地死去。
那是他的梦靥,他却不得不去面对。
服务员满头大汗地穿过挨挨挤挤的桌椅,在他们的桌上放下两扎鲜啤。黄澄澄的酒液泛着细腻的泡沫,看着就觉得清凉。
邵凯拿起一串鸡翅递给叶川,笑着说:“哎,你今天可悠着点儿喝,再喝高了我就把你扔这儿不管了。”
叶川咬了一口烤得焦香的鸡翅,很不满地斜了他一眼,“你可真够意思。”
邵凯大笑,“你喝醉了沉的像死猪一样。哥这小身板,你忍心么?”
邵凯比他略高一些,玩了一个暑假,人晒黑了不少,但是并没有长多少肉,正面看宽肩细腰,从侧面看薄的像门板。他已经被B市公安大学的刑事科学技术系录取了,跑来找叶川就是打算一起结伴去B市。他知道叶川想去西安,对于拿到B大的录取通知书并不怎么高兴,但是对现在这个局面邵凯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两个人可以经常见面了。
邵凯很小心地打量叶川的神色,觉得他看起来要比前几天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精神一些,忍不住劝道:“川儿,你别想那么多了,叶叔叔也是为你好。我觉得吧,B大的条件在那儿摆着呢,既然你想当律师,那就要做最好的律师啊。对吧。这么好的资源不用,多傻啊。”
叶川嘴里还嚼着鸡翅膀,听他这么字斟句酌的安慰,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别劝了,我心里都明白。”
邵凯看着他,不太放心地问:“真明白?”
叶川点点头,“有些事,注定了是躲不过去的。”
邵凯挠挠头,躲不过去又是什么意思?
“我以前一直觉得那些不好的事,只要躲开就行。但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那些事情既然存在,那么,我把眼睛闭上它也是存在的。”叶川的神色变得深沉起来,嘴角却浅浅弯起,形成了一个略带自嘲的弧度,“这是我的问题。小凯,其实是我想通了,与其想着怎么才能躲过去,还不如让自己变得坚强一点。”
“听不懂。”邵凯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太文艺了。”
叶川抿嘴一笑。
“太文艺了。”邵凯凑过来碰了碰他的酒杯,“我说哥儿们,你是不是谈恋爱啦?”
叶川微微一愣,笑着摇头,“学习、工作、房子、车……要办的事儿太多。”谈恋爱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邵凯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眼中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你这腔调,怎么老气横秋的。”
可不是老气横秋么,叶川轻笑。算起来也一把年纪了……
“对了,还有个事儿。”邵凯略显神秘地问他,“你还记得苏乐乐不?原来给你传过字条的那个小丫头?”
叶川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我就知道。”邵凯斜了他一眼,“明天她过生日,请咱们班的同学过去聚一聚。人家特意叮嘱我把你带过去。给不给面子?”
叶川很干脆地拒绝了,“明天不行。我有事。”
邵凯不满,“什么事儿啊?”
叶川沉默片刻,微微垂下眼睑,“明天我想去看看我爸妈。”
去扫墓的那天下着雨,叶川撑着伞在父母合葬的墓前静静站了很久。天光昏暗,映得碑上的照片有些模糊。照片上的人只能看到大致轮廓,五官的细节却已经看不清楚了。像他记忆深处,无论怎么不甘心终究越来越模糊的过往。
他的至亲长眠在这里,他却越走越远。
叶川说不清这种感觉,很惆怅,却已经没有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就好像在长大的过程中挣扎良久,最终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离开的事实。
无可奈何。
叶川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弯下腰将它插在碑前。叶川望着一径细烟在伞下袅袅升起,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其实不记得你爱抽什么烟了,只记得看到过你坐在沙发上抽烟的样子。低着头,报纸就摊开放在腿上……”
“妈爱穿蓝色的衣服,我记得她有一件浅蓝色的衬衣,袖口绣着小花的,特别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