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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还可以勉强挡了风的地方,大约就是各家的屋檐之下,街道的拐角之处,可却要防着主人家来轰赶,还有小心孩子们丢来的石子瓦块。
幸好雪实在太大,大得罕见,所以也少有人出来踢打的。
祈乐就藏在那能勉强档得住寒风的拐角处。
也许是因为风被挡住的原因,也许是因为雪厚了也能给人一种近似于棉絮的暖意的缘故……总之,不管如何荒谬,祈乐被雪埋了半截身子,却不觉得冷。他只是觉得困,这困意几乎压倒了他一日多不曾进食而正在发出抗议的胃疼感。
祈乐的眼皮越来越沉。
他听老人说过,这种时候无论觉得有多困,都不能睡,一旦闭上眼,就会再也醒不来。所以他很努力地睁着眼,看着浩荡的白从天而降,一片一片埋了自己的脚、埋了自己的腿……最早他还偶尔伸手拂去那些冰冷但又轻盈无辜的像羽毛一样的雪花,可是到了后来他却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让自己动弹分毫。
当雪渐渐快要埋到他的腰他的膝盖时,祈乐觉得,自己唯二能做的事就是闭上眼等死,或者睁着眼等死。当然,睁着眼也许能熬过这一场寒冬,但是希望渺茫,而闭上眼,他就可以按照期待了许久的那样,香香地睡上一觉了。祈乐实在是太想睡一觉了,只要能睡一觉,哪怕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又怎么样呢?活着是为了活得愉快,而如果死了能让人更愉快一些,那么死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是似乎连死也不是安宁的。
闭上眼的祈乐感觉自己的鼻子下面,嘴唇上面,人中处忽然一烫,然后自己被用力摇动,再然后……再然后除了许久都不曾结束的,恼人的颠簸,他就不记得别的了。
活不痛快,死都不让人踏实死么?祈乐固执地地闭着眼睛要睡过去,于是错过了他本来可以看见,并且惊叹一下的,做工考究及其精致又耐用的,及膝的鹿皮靴子,锦缎棉服,还有裹挟着烫人暖意的羊皮披风……
……
“咕嘟、咕嘟……”
还能有什么味道,还能比鸡汤更香吗?
被鸡汤从昏睡中唤醒的祈乐显然不会给出否定的答案。
他醒来,吸了吸鼻子,扭头,看见一个看上去大约三十出头的妇人,正守着床边两个紧挨在一起的炉子。
一个炉子上,煨着那鸡汤。
那妇人转过头,对着他笑:“醒了?你昏迷了三天,不过别担心,再休息几天就没大碍了……先喝药,然后再喝点鸡汤?其实鸡肉也好吃,我放了红枣和莲子的,只可惜你好多天没进食了,还吃不得……”
祈乐眨眨眼,他觉得他遇到了自己的大救星。
而且这救星如此善解人意,又絮叨着补充说:“我叫莫殇然,是过路的客商,看见你一个人晕倒在雪里……之前你的换洗喂药之类都是我的小厮品茗在做,不过他现在出去替你抓药去了,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或者需要的就说……厄,说不出来的话眨眨眼睛,我可以来猜……”
……
剩下的啰嗦都不重要,祈乐在知道了莫殇然的名字后,就只关心那一碗鸡汤什么时候才能喝入口了。
他拼命地眨眼睛。
他用尽所有力气眨眼睛。
鸡汤实在是香,虽然有点太香了,可祈乐还是觉得很好,他觉得自己几乎要爱上这个味道了。
可是究竟要怎么眨眼,这个笨蛋女人才能知道,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昏了几天,也不在乎对方是不是坏人,也不在乎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怀抱善意……他只在乎一件事:鸡汤!
闻得到喝不到……他祈乐对于鸡汤,这是怎样让人绝望的苦恋。
……
这个时候,祈乐还不知道莫殇然这个名字代表什么,自然也就更不知道尘欢、白梅、苏昱、紫清……等等含义复杂的名字。
他眼中的所有,只有那在火上煨着的,咕嘟咕嘟的,香喷喷的鸡汤。
……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归家,断网数日,更新不能,万分抱歉。
PS:这个祈乐……呵呵,呵呵呵……挠头……我可以叫他情敌二号吗?
36
36、爱意(下) 。。。
在救人之前,莫殇然也没想到自己会救了一个男人。
当然,更准确地说,不是男人,祈乐还是一个男孩,十六七岁的年纪。
按常理说,正是花一样的,最美好的,充满了希望和活力,以及无限的未来的年纪。
原本莫殇然是绝不会留这样一个男孩在自己身边,制造暧昧绯闻的。她原想先救着,救活了天气暖了就随他去留,若要留下就送到白梅那边让白梅安置。
可是,这个孩子不能说话,是哑的;这个孩子被毁了容貌,脸上一道蜈蚣一样的疤痕;这个孩子喜欢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就只是安静地看着……那注视的目光如此清澈而依赖,和当年的尘欢那般相似。
莫殇然忽然就不舍了。
她觉得自己从没有这样想念过尘欢。
她看见祈乐清澈的双眼,就会想到尘欢眼中曾经有过的欢喜和后来隐晦的悲伤;她看见祈乐弯起的唇,就会想到尘欢总是那般努力地笑,小心地讨好她;她看见祈乐的背影,就会想到尘欢那略显单薄的身形,抱着刚好的腰肢……
她看到祈乐,就想起尘欢。
她想起尘欢,就觉得很难受。
她觉得很难受,就越想看祈乐,看祈乐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至少祈乐看她的目光中没有恨。
而尘欢……莫殇然不敢去回想最后一面,分别前尘欢的双眼,她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是死寂还是痛恨。
她是后来很久才明白过来,她是怎么给尘欢带去了希望,又一点点用忽视和粗心磨光了那些希望。
这是一种无法弥补的伤害,不论花多少钱,或者给尘欢买多少东西。
莫殇然想,她唯一能祈祷的,就是祈乐那般濒临死亡的痛苦过,如今都能对着一碗鸡汤里飘着的小香菇笑得看不见眼,那么是不是将来总也有一天,她加在尘欢身上的,无意但是却实在的伤害,也会有消弭愈合的那一天?
至于她……
不过最后尘欢还能不能回来自己身边……只要尘欢好,莫殇然就不敢再想别的了。
真的是不敢想,也不想想。
这一年多来,白梅放任莫殇然不管,禁止莫殇然再直接插手任何事物,所有的命令都绕过了莫殇然直接下达……白梅也很辛苦,可是她坚持要用这种方法,最激烈但也最速成最有效率的,培养莫殇然自己下决定,自己多去揣摩人心的本能。白梅不是不知道,方式似乎不如她和其他人耐心劝说、开导的效果更好,也更来得温柔,更不容易让莫殇然误入歧途,可是白梅却怎么也想不出,究竟怎么能敲打得莫殇然的木头脑袋开窍。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莫殇然自由,然后以一种近乎残忍的姿态逼莫殇然自己去想。
当然,不负重望的,莫殇然确实是有些进步了。
虽然她依旧粗心,依旧倾向于逃避,竟然把祈乐就这样留下来用来“睹人思人”,找尘欢的影子聊以□……但至少她想到了她的这种行为,很有可能让祈乐也误会。于是趁着大雪封城,莫殇然干脆有史以来第一次开始做善人,行善事——她意图告诉祈乐,她是个老好人,见谁都救的,没有别的意思。
至于效果,只有时间才能证明。
……
且不提莫殇然究竟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又得了几座长生排位,只说当莫殇然被大雪困在墨城,于是开始发善心做好事的时候,尘欢正在南方的桐村修养。
紫清最讨厌冬天,他说冬天会让人的皮肤发干让人老得更快。他说,既然自己一时嫁不出去,用不着相妻教女,那么空出来的时间自然应该花在抱怨自己这一副皮囊上。紫清管这种行为叫做自我疗养,叫做自爱,还说这些话都是白梅说的。紫清还说,白梅说的话多半是歪理,只有这一句他觉得心有戚戚焉,于是自然要贯彻到底。
于是尘欢就这样被紫清拉到了桐村——这个即便在冬季也如春天般温暖的偏远小村子。
桐村四处可见梧桐树,传说这里曾经落过凤凰,又传说这里人杰地灵早晚要出一个撼天动地的大人物。大人物,尘欢没见到,但是这里温暖,空气好,人也质朴,即便没有大人物也是很美好的,除了偏远,再没什么可挑剔的。
于是待白梅收到了莫殇然的消息,又待紫清收到了白梅的信件时,已经是莫殇然救下祈乐并留在身边的两个月以后了。
冬天都已经快要结束,春天正在蠢蠢欲动。
紫清心怀不轨地对尘欢说:“我要回京,一起?”
尘欢犹豫。
紫清到哪里他都愿意跟着,唯独京城不同——那里有他和莫殇然的几乎所有的回忆,幸福的,不安的,喜出望外的,失魂落魄的……
这一年多来他跟着紫清走南闯北,总是克制着自己去打听那个女人的消息,也不知会不会又遇上?万一遇上该怎么办?他是想着要打定注意摘清了关系,自己过日子再也不搅合到那般痛苦之中的。可听说莫殇然一直不肯写休书,听说莫殇然一直没有找过别的男人,若是回去后莫殇然来纠缠……尘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会让自己沦陷到之前的尴尬境地。
尘欢的进步,仅在于他认字了,会算账了,也开始学着做小生意并且在五个月前开始赚钱了。从他能用自己赚到的第一桶金——更贴切地说是二十三个铜板请紫清吃了馄饨包子来看,他已经开始开始自立,但他在以前的感情上,依旧是懦弱的。
尘欢一面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继续爱莫殇然,继续迷恋莫殇然,又一面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自制力,很清楚自己如此在意就说明自己还是放不下。
紫清自然猜得出尘欢的纠结之处,装作很不经意地说:“莫殇然在两个多月前又找了一个男孩儿留在身边,听说是个乖巧懂事的,你没必要担心她的!”
尘欢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可是又觉得心口处一疼。
半晌,他惨白着面孔,表情有些凄惨,声音却极尽轻快地说:“好啊,那么就回京吧!”
紫清歪了歪头,看着他问:“明天就走?”
尘欢扬起头,僵硬地笑着,语速飞快地说:“没问题!她有了别人,我也早就放下了,即便遇见也没事,还要担心什么呢?”
……
为了掩饰自己的难堪,尘欢说了一句谎言,一句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是谎言的谎言。
37
37、本意(上) 。。。
莫殇然带着祈乐回京的时候,并不知道尘欢已经先她一步到了京城。
一年来,她已经很少再动用殇花楼的情报资源,也很少再和楼里的人走动。
这些日子,她必要时,才偶尔带了品茗在身边伺候起居,更多的时候都是独自一人,走南闯北。然后她忽然发现,原来这个世界和她原来所认识的并不一样。人不止分好的和坏的两种,物也不止分有用的和没用的两类。她慢慢发现自己以前自以为的意气很多时候……显得那样的直白和幼稚,虽然未必是坏的,但也诚然不一定是好的。
她一直以为,虽有了白梅坐镇指点,殇花楼主要还是靠她经营,然而现在莫殇然却开始觉得自己无用了。与其说是殇花楼依赖她,她觉得还不如说是自己依赖殇花楼。她其实除了核对账本,押送重要的货物,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杀杀人或者吓吓人,似乎就不会别的什么了。那些好点子,那些重要的决策,她发现她完全想不出,做不对。幸好殇花楼还有一个白梅……
而她自己……却似乎是什么都没有了。
天南海北,莫殇然学着别人的样子,三个铜板的肉包子也要试着砍价,四个铜板的牛肉面里面的肉片可以挑出来逗店家的小狗,路遇了不平哪怕不认识也可以拔刀相助再掩面溜走……华盖之交也好,酒肉朋友也好,这样的她总算有了一些新的朋友,虽算不上知音谈不得知己,却也能聊消孤寂,顺便解解人情。
直到祈乐的出现,她觉得自己该结束这样的近似于自我流放的流浪了。
她可以继续颠簸,前提是给祈乐先找个好归宿。
这孩子虽然哑,虽然半张脸被伤疤毁了,可却识文断字,性子也和顺耐劳,值得嫁个好人家的。
……
莫殇然往来白府,门口一向不会有人特意来接。
许多年的相交,莫殇然甚至有很长的时间都是住在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已把她当成府里的另一个主人——稍微有点来去不定的主人。
但是这一次,苏彦和白梅却都守在府门。
看到有些惊讶的莫殇然,苏彦笑笑,不等莫殇然说话,就直接迎上去就牵了才下马车的祈乐的手,说:“这就是祈公子?一路颠簸累了吧?且跟我来,客房都收拾好了,安顿在西面的……”
白梅拍拍莫殇然的肩,凑到莫殇然耳边,小声说:“尘欢也在府里,他和紫清回来了。”
莫殇然双眼一亮,呼吸一滞。
白梅笑笑,又说:“他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