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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白须老臣扑通跪下,颤抖开口:“可是向皇上参奏,乃是微臣本分,况且这奏并不是胡话……送银求和,不是长久之计,不如背水一战,以我朝所剩兵力并非不可……”
“好了!你这些废话朕不想听,有这个功夫,倒不如帮朕干些实事!”
众臣不明就里,看着他不做声。
世昌疾步走向大殿正中,龙椅之前那张巨大地图。众臣默不做声,大殿上,只有世昌的脚步回荡。
他在地图前站定,手中还拿着玉玦,激动道:“你们为何要为出兵布阵胡思乱想?简直是瞎忙!朕说过,朕有更好的法子!只要找到麒麟,对付镇南王根本不在话下!”
大臣们低头,沉默不语。
半晌有个胆大的朝臣越班启奏:“皇上,臣以为,麒麟一物,意在祥瑞,然实属传说,世上之不存。若说存于世,此刻它就在皇上朝服之上,伴于龙身,向天下昭示吾皇仁爱。皇上,臣斗胆,皇上万万不可当真寻找,忽略了正事啊……”
世昌变了脸色,狠狠一击地图:“怎么,你连朕的话都不信么?”
众臣面面相觑,接着齐声道:“微臣不敢。”明显透着万般无奈。
世昌冷笑一声:“口言不敢,未必心中不敢。”
众臣深深低头。
“罢了。”世昌定了定心神,道,“朕只当白养你们这帮废物!”
“今天起,朕要你们每一个人,替我搜寻麒麟的踪迹。每日早朝,匀出一半时间向朕汇报!”
众臣瞠目结舌,一片哗然,却无人敢反驳这荒唐的决定。世昌心不在焉看着大殿之外,道:“还有奏没有?没了,就退朝罢!”
人群中又有一声坚决道:“臣还有事启奏。”
一矍铄老者出列,一身朝服,不掩其道骨仙风,胸前一品仙鹤补,朝冠顶饰,红东熠熠。
世昌本面有愠色,抬眼一见面前老臣,还是耐下性子,道:“说!”
“皇上,敢问皇上,苦心寻麒麟,为的是何?”
世昌双眉紧蹙,目光如炬,紧盯这面前老臣,似乎想猜透他的心思。
老臣面不改色,自顾答道:“老臣以为,皇上贵为天子,心怀天下,自然为的是江山百姓。”
世昌不语,面露狐疑之色。
“老臣斗胆,百姓安则天下安,敢问皇上,百姓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
世昌迟疑着缓缓开口:“民生安乐,谁知其他,自然是得安得富。”
老臣谦卑一躬身:“皇上说的好!”
又道:“老臣以为,安定之是百姓之望。天下百姓,莫不希望无战无乱,平平安安。此刻镇南王逼近京城,皇上并非不可寄希望于麒麟神通,但是理应先安抚惊慌的百姓。”
世昌沉默了一会儿,双眉紧蹙,道:“如何安抚?”
面前老臣,看似清瘦文弱,然而目光炯炯,语气铿锵:“老臣并非不信皇上所言,毕竟无风不浪,世间传闻,追根究底,皆有可依。麒麟之事,未必不实。然此时镇南王已搅得海内鼎沸,就算麒麟一事是真,等愚臣找到,怕木已成舟。”
“你的意思是?”
“皇上,此刻不如优先考虑如何以兵力平乱安邦,至于麒麟一事,退作备用打算,私下探查——皇上天生龙子,睿智博通,能想到引麒麟杀敌。然世间多愚夫朽木,一般百姓,难以信服,皇上如此大张旗鼓寻找,甚至要在朝堂之上谈论,百姓心中难免有杂,传入坊间,又将引百姓混乱,何来安定?况且,这不仅有损朝廷尊严——更怕为镇南王得消息有所防备啊——还请皇上三思!”
大学士忧心仲忡,言辞恳切。
世昌神色渐渐缓和下来,众臣也松了口气,然而见世昌眉头仍紧锁不放,众臣心又吊的高高,过了好一会儿,才拊掌叹道:“大学士,宝刀未老啊。从朕小时候起,你就是这样——为何你总能言之有理,说的朕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这句话一出,如惊雷炸响。
佑赫理大学士立刻诚惶诚恐,双膝跪下,伏地拜倒叩首:“臣恳请皇上莫出此言,臣绝非有意顶撞,一番忠心,请皇上明鉴!”
一伙儿大臣,莫不胆战心惊,跟着齐齐跪在大学士身后,大殿上顿时一片寂静。
世昌沉思片刻,眼里的哀伤越来越深。
他疲惫叹道:“朕真要怀疑,到底该不该当这个皇帝,有没有能力当……你们说呢?”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大学士突然开口道:“皇上能信麒麟护主之说,更该相信,皇上乃是真正的命定天子——天命所定,皇上为先皇长子,亦是天命所定,皇上仁爱之心恰似先皇,帝王之尊,无人可比。”
世昌若有所思,片刻,苦涩笑起来:“只因我是皇长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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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筠又一次醒来所,发现自己正细微摇晃。
身下是润凉的蚕丝席垫,周围弥漫着上好的木料的香味。头顶亮着盏灯,灯罩是薄纱一层,乖的是,在这小空间里燃着灯烛,竟不燥热,细看才发现,那灯中亮着的乃是颗硕大夜明珠,光色微碧,看得清珠壁上山水画般的美丽纹路。
木筠四下一瞧,四周是木制隔板,两侧设幽蓝锦帘,正随着摇晃,帘角处微微舒卷。
她想起来了,鹤舞说要带她去另一个适合她待的地方休养。此刻她正坐在前往目的地的马车中,怪不得有木料香,也难免会有颠簸了。
木筠撩起帘子,外面是漆黑一片,微微湿润的新鲜空气伴随着她掀帘的动作,毫不客气的充满车厢,充满她的胸肺,身心舒畅,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她发现马车哒哒,行驶在一条宽阔街道,想必是深夜,没有人气,显得如此空旷寂静。
街边店铺茶楼,饭庄车行,有些日子未见这样充满人间烟火的地方了,若是白天,一定很繁华吧?
唉……白天……
她还有机会见到白天么?也许不能——
她想起那日,幽暗而瑰艳的屋子内。
清莲不安看着她,气氛有些沉重。
木筠面如土色,从椅子上跳起来:“什么?不能见阳光?”
搞什么玩意,不是说她向很牛叉的麒麟献祭,得到了永生么?不是说只是以喝血为代价么?谁也没跟她说过不能见阳光的事儿,难道她的命运中之有玄幻成分不够,还得向魔幻风格发展向吸血鬼靠拢?!
到底有没有人能问问她的意见?
那天,疲惫的她从沉睡中醒来,喝下青莲给的她一杯血,血液滑进口腔,仿佛生命回到了体内——那是她第一次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发生了某些变化。
然后她问怎么了。
鹤舞就这么突然的告诉她,她不会死了,然后及其简单无味的,把献祭于麒麟的过程描述了一遍。
口吻之平淡,就像说一个别人的故事。
这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木筠绝对相信神怪的存在。鹤舞说她成了以血为生的“精怪”,她一点儿都不意外,毕竟这无法掩饰——她对血有渴望,她吞咽,甘之若饴。
然而让木筠觉得诡异的是,鹤舞说的,什么他剑血封喉,她杀人如麻,木筠根本毫无印象,甚至一点影子都没有!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那一刻,曹适向怪物们扔了火把,剩下那个“时间段”的记忆,只有她回到现代,被老爸叫醒,她见了端木子清,她被车撞——关于什么长生不老,她一没印象,二叙述人又如此淡然,这种情况下,就算是那人是鹤舞,她也无法全盘相信他——就像当初她有些怀疑,他真的是剑化作的精灵?
当真能长生不老,应该有长生不老的征兆——木筠看着镜子中那张脸,却怎么也看不出有“长生不老”的迹象,好歹也该有个重返青春吧?好歹皮肤光滑细腻红润有光泽吧?对不起,一点也没有。她甚至在眼角发现一根干纹!
加上后来,她亲身经历了一次无法自控的暴怒狂躁,见到生命体就有种撕碎的冲动,并被锁住双脚,被清莲灯安抚——直到这个时候她更加确信,自己只是跟血较上真了,并非长生不老。
然而鹤舞及其认真的对她重复一遍当时的过程,意在告诉她“不会出错”——他每说一句,她就懵懵懂懂的点一次头,勉强听他说完,她便睡着了。
她很想说,如果他的表情可以惊喜一些,对未来长相厮守表示欣喜若狂,她的相信程度一定会增加不少。
不过她不想打击鹤舞,还是微笑的表示相信。
去TMD长身不老,这回不但还是要死,还落下更诡异的身体机能。而且现代的自己出了车祸,本来她还指望,这边自然死亡,她还能回到现代。
这下好了,回去也是做孤魂野鬼,她被无良车主撞,倒下去的时候腿剧烈疼痛,脸重重擦着地,她没有被撞的经验,但是凭感觉,保不齐就算活着也是截肢毁容的命——难道那次回去,就是为了断了她最后一条退路?
真背啊……
喝血,罢了,暴怒,罢了,杀人狂,也……罢了。
血可以找人提供,暴怒有那盏诡异的灯,至于杀人狂躁症,有链子栓着,没大问题。
不能见阳光,请问这要如何解决?打伞?斗篷?对不起,不是不能照射,而是不能见!
鹤舞只有将她关在地下。
那间幽闭的屋子,是青莲前主留下庄园的一部分,青莲前主,何以如此无聊,要在地下建一间巨大的,幽深的,且非储藏室用途的房间,木筠不得而知。她只是悲哀的发现,除了被禁锢的烦闷外,她竟然觉得呆在这接近地底的空间让她觉得很舒适。
这岂不是意味着,她以后只能在夜里活动?
这个时代的夜,就代表了死气沉沉的黑暗,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夜生活?妄想。
人们都在白天活动,谁没事深更半夜跑出来晃荡?就连妓院,到了晚上,几曲歌舞一完也该开始成双成对大人们的夜生活了,谁有空理她?
变成喝血怪物已经够惨的了,现在更惨!
妖怪的寿命,也许会比人类长——这就是说,她在未来很长一段的日子里,连与正常人交往的权利都没有了,之能苦苦守着无边黑夜。
木筠突然觉得人生了无生趣。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被禁止走出那间屋子,每天面对这片熟悉的要吐的黑暗。
她从未像此刻,如此强烈的感觉到,自己正背着“正常”二字越走越远……
经历一大串不可思议,她自认平和的面对每一次疯狂的变化,但是不满的情绪在她不自知的情况下仍一点点累积,终于到达她无法容忍的地步,这最后一击,终于让她累了,第一次有了对命运的惊恐,有了被得的无法动弹的窒息感,有了想哭的冲动。
从回忆回到现实,木筠百无聊赖躺在马车,车厢里只有她一个人,鹤舞和青莲呆在外面,她很想叫他进来陪她说话,于是倾了身子,想敲敲面前的木板提醒他,食指指节都快触到木板了,又犹豫停下。
现在……好像不是聊天的时候。
她对鹤舞发火了,就在临行之前,那间屋子里。
眼泪不由分说占据她的脸,那阳光下宝贵的二十二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和环绕周身的幽静成了鲜明对比。
她冲动的向他抱怨,他柔声安慰,然而她越想越气,越说越多,最终演变成暴吵——当然还是她对他,一发不可收拾。
她说,带着被男友抛弃的怨念,她来到这个世界,成了王妃,并且有一个跟男友长的一样丈夫,惊愕之余还有点惊喜,想就这么认了吧,结果悲哀的发现王爷丈夫不仅对她完全无感,还是个心理变态。
鹤舞动了动嘴角,点点头让她继续。
她继续说,好容易找到个感情寄托,结果对方是个女人,好容易发现他不是女人,结果连人都不是了,不是就不是吧,喜欢也没办法,两人玩了一场浪漫的私奔,奔出诡异的体质,她也不放在心上,开开心心嫁人。
鹤舞把她搂进怀里,叹道委屈她了。
结果她又说,没高兴一年,她开始为百年之后烦恼,好容易她想通了,决定顺其自然不再烦神了,贴心的丈夫没有任何商量就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他屏息凝神。
木筠咬牙切齿:“没想到我现在已经到了一个新的境界——连人籍都脱离了!”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鹤舞的脸霎时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