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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宸宇脸上挂着招牌似的浅笑,淡然道:“四年不见,不知道施神医可还记得我?”
施映璇转过目光,打量他一番,随即淡然道:“是你!”
龙宸宇赞道:“施神医好记性,居然还认得出我来。”
施映璇面容淡定,冷冷地道:“我早忘了你的模样。只是你跟她在一起时间长了。身上有些她的气息及特质,加上请得动慕容锦为你传话,我自然猜得出来。”
龙宸宇继续道:“果然是她的手下,精明睿智!那你也该知道我与她的关系了?”
虽未明说“她”是谁,但两人都心知肚明。施映璇冷冷道:“你也不必拐弯抹角,有什么话直说好了。能告诉你的,我自然会说,不能告诉你的,你问了也白问。”
龙宸宇微怔,眉头不由锁了起来:“你很讨厌我么?”
施映璇依旧是冷冷清清的:“谈不上,但也说不上喜欢。”
龙宸宇深沉地盯着他,似乎想要瞧进他的心里,随即淡淡一笑,问道:“你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么?”
施映璇道:“知道,可我不能告诉你。因为,如果小姐愿意告诉你的话,就不用我来说了;而小姐如果不愿意告诉你的话,我自然更不能违抗她的意愿。所以,你最好还是去问她本人吧。”
龙宸宇再啜一口茶,低声道:“你不说我也该猜得出来才是。十三年前,前大将军徐谷风为人陷害,满门不幸;而她也曾说十三年前一场大难使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徐大将军的公子当时四岁,今年该是十七,跟她一般,同是已酉年生的。她曾说过,当时她还有个乔哥哥,亦在那场大难中过世,而徐大将军的公子名叫徐怀安,一个是乔安的‘乔’,一个是乔安的‘安’。加上她在听闻前大将军跟慕容德之名时总略有情迹露出,我早该猜到她是谁的。”
施映璇倒没想到龙宸宇如此机敏,神色微怔,飞快地扫了龙宸宇一眼,随即眼帘半垂,却不说话。
龙宸宇瞧得清楚,淡淡一笑,道:“你虽然闯荡江湖许久,警戒防备之心甚重,但终究不如习过闭心诀十余年的她般稳如泰山,丝毫情绪也不外露。而论机敏聪慧,心思缜密,更是大大不如。比如刚才,若换了乔安,定然不会有半毫波动,神情言语也绝不会有丝毫异常,我也没法子从她身上看出我的猜测对错如何。而刚刚你的表现却明白无误地告诉我,我说对了!原来她果真跟徐谷风有着密切的关系,且密切得令人难以置信。”
施映璇身子一僵,如剑刃般锋锐的目光瞬间扫向龙宸宇,话语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充满了怒气与阴寒:“你算计我?”
龙宸宇丝毫无视于他阴冷可怖的神情及声音,若无其事地道:“你也不用气恼忌恨,换在从前,莫说是你,便是乔安,我也是常常算计的。只是她智慧过人,聪明绝顶,不容易成功也就是了。但如今,我知晓乔安纯正坦荡,绝不藏私,也就不好再算计她什么。相反,她帮了我无数次。我却没为她做过半件事情,心中实在觉得难安。因此才来向你探问,期冀能帮上些忙而已,并无他意。”
听他语出真诚,施映璇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低喃道:“她从来就是如此的,我们从前待她那样不好,她却从来都没怨过我们,只有那次……即便我害的她那般,这些年来她却还是没恼怒我,也从来没趁机报复我些什么。反倒是我自己难逃内心的谴责,没颜面去见她。”
他的声音实在太小,小的失去武功的龙宸宇什么也听不到,只见他嘴唇翕合,似乎在说些什么,不由得提高声音道:“施神医,你在说些什么?”
施映璇猛地惊醒,忙掩饰道:“哦,没什么。四皇子还有什么吩咐么?”
龙宸宇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施神医,慕容德病情真的那般严重么?我记得刚开始只是小小的风寒而已,不是么?”
施映璇这次学乖巧了,小心思索了一会,才淡淡答道:“不错,只是他本来就已经年老体衰,禁不起疾病折腾,加上权势渐失,心情抑郁,更加病情严重,才会病势日重。尤其近来睡眠不足,恐怕确没几日了。”
龙宸宇瞧他如临大敌的模样,便知其中另有蹊跷,浅啜一口茶,低声笑道:“当真如此么?我曾听安说过,无名谷有数千奇毒,其中有叫做妙毒心散的,毒性不强,发作起来也不厉害,但最妙的在于无形无色无味,中毒之人毫无异象,状如寒风,便是名医也极难分辨。不知施神医可曾用过?也不知慕容大人是否跟这妙心散有关?”
施映璇黑眸蓦滴紧缩,眯着眼睛打量着龙宸宇,却见他云淡风轻,若无其事,似乎对于答案根本就无所谓的模样。施映璇静然答道:“这既是无名谷的药方,我既然专攻医毒,自然有所闻。至于慕容法人嘛,我这个江湖闲人又怎么知道呢?也许慕容大人不小心将它当做燕窝参汤误服了也说不定。您说呢;四皇子?”
龙宸宇心中顿时明悟,低叹一声,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嗓音:“慕容姑娘,你不进去,站在这里做什么?自家府邸,怎么这般躲躲藏藏的,难道在捉迷藏么?”声音轻柔却也清冷,悦耳但也寒淡,正是乔安!
二人悚然而惊,同时往门口瞧去,只见乔安静里门口,神色清淡,白衣微飘,似是随时都会随着轻柔的春风飘去一般,灵秀文雅。而一旁身着素衣的慕容锦儿则是满脸的难以置信,怔怔地盯着厅中施映璇,眼中惊讶,气恼,哀伤疑惑。。。。。。种种不一,呆呆地任由乔安将其扶入厅中主座,半晌回不过身来。
一见乔安,施映璇的脸色刷的苍白起来,垂首低眉,不敢去瞧她绝美清艳的容颜。这几日乔安也常来慕容府,但每次施映璇皆借机闪避,不敢见她,没想到今日却还是见着了,心中无味交杂,痛如刀绞,说不出话来。只听得乔安低柔飘忽的声音在耳边淡淡响起:“天璇,咱们好久没见了。”
施映璇紧咬下唇,外人在旁不变跪拜,只向乔安一拱手,依然默不作声。乔安并不在意,环视四周。龙宸宇则借啜茶之名低头亦是不语。慕容锦儿此时终于消化了先前所听之语,蓦地站了起来,急冲冲地奔至施映璇面前,怒容满面,食指指着施映璇,叱道:“施映璇,你是悬壶的大夫,理当除人病痛,以救人济世为几任的。儿如今,你居然对我爹下毒!你知不知道他这些日子有多难受,有多痛苦——”
施映璇淡淡地打断她,冷然道:“慕容姑娘,容我提醒你两件事。第一,我没说慕容德先前病症是中毒,我只说我知道妙心散;第二,硪更没说是我下的毒,如果是我下的毒,我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慕容锦儿一呆,随即问道:“那你刚刚的意思是……”
施映璇淡然道:“我刚刚什么也没说。慕容姑娘,妙心散炼制繁难,但中毒后一无异状,便如风寒一般,即便是我,也无法诊出病因。也就是说,即便慕容德真是中了妙心散,我也瞧不出来。你懂我的意思了么?”
慕容锦儿顿时有些糊涂,呆呆地瞧着施映璇不说话。
龙宸宇心念如电,瞬间向乔安看去。而施映璇似乎也有意无意地瞧着她,深思不语。乔安淡定如水,波澜不惊,静静地道:“你们都不用瞧我,若真是我下的毒,也许我会觉得好过些。只可惜,慕容德确是感染风寒,由于就医不慎,加之年老体衰,以至病入膏肓,乃是天命所至,非人力可回。”
慕容锦儿心中更是迷茫,惑然道:“乔公子,为什么他们都怀疑是你?为什么你说若是你下的毒,你还会觉得好过些?难道……你想要我爹的命?!”
乔安深深地瞧着慕容锦儿,心中涌过百般念头,最后长长叹息,幽然道:“慕容姑娘,我本没打算告诉你的,不过事已至此,你也对我起疑,倒不如叫我把事情说个清楚吧!不错,我确是想要令尊的性命。而事实上,我也确实下手了,在他的药里加了一味瑶草香。”
慕容锦儿怔怔地道:“瑶草香是什么?”
乔安镇定平静,如同教导什么也不懂的徒弟一般:“瑶草香又叫悔过香,是一种奇特的药材,少量服食,可以催眠安定心神。但是如果服食过量的话,就会变成迷幻药,使人难以入眠,一睡眼前便会出现无数可怖可怕的幻境,严重者白天亦有幻觉出现。但是,不同于寻常迷幻药,瑶草香会勾引起尘封于人内心深处记忆,尤其是那些自己不愿想起的痛苦记忆。”
慕容锦儿恍然明白过来,怒道:“也就是说,我爹最近辗转难眠,痛苦不堪是你的杰作了!”
乔安丝毫没有心虚畏缩之态,落落大方地承认了:“是,是我的杰作。”
慕容锦儿心中忽然涌起难以言喻的愤怒气恨,甚至还隐隐有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感觉。或者是因为先前她总当乔安是可以信任的人,甚至在只见过一次面的情况下去找他倾吐心事,毫无避忌。而如今,她却亲耳听到他承认谋害她父亲,心中的怒气比寻常情况下更多了一倍。再想想父亲这些日子不得安眠,辗转呻吟的痛楚,气急之下,想也不想,转身去墙上抽出悬挂墙上的宝剑,朝乔安刺了过去。无论是施映璇还是龙宸宇,目光都始终不曾离开乔安,也都瞧见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瞬间,三只手同时握住疾刺而至的剑锋,武功不错的施映璇,失去武功的龙宸宇,以及宝剑疾刺的对象——乔安本人。由于宝剑的锋利,三人的手都被割破了,鲜红的血顺着剑锋、手掌蜿蜒而下,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绽放出一朵朵妖艳鲜亮的红莲。二人同时对乔安道:“你没事吧?”
慕容锦儿被那滴滴不断的鲜血给吓到了,大喊一声,松开了手,怔怔不语,半晌忽然喊道:“你不要怪我!你不要怪我!谁叫你那样狠毒,我爹已是病入膏肓,又年老体衰,你还忍心这样对他!你是没瞧见,这些日子他的模样……当日我跟你说我爹,说亲情,瞧你那模样,也知道亲情可贵,为什么你还要做这种事情?”
乔安亦缓缓松手,直至地瞧着慕容锦儿的眼睛,缓缓道:“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亲情的可贵,也比任何人都看重亲情。正因为我看重,我才要这样做!慕容锦儿,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是隐谋乔安,谁不知道?”慕容锦儿脱口说道,随即想起刚刚听到的话,微带迟疑地道,“刚刚听他们说,你还是前大将军徐谷风的公子。我知道了!可是就算你是徐公子,也不能这样待我爹啊!我爹只是奉皇命前去监斩而已,是身不由己的呀!”
乔安摇摇头,淡然道:“我爹会死,我全家会蒙难,正是因为慕容徳这奸贼!当年我爹率兵力抗北狄,屡屡得胜,加上北狄内乱,乾于可汗趁机兴兵,顺势崛起。温耽可汗无奈,只得上表与我朝议和。当时慕容德与北狄勾结,互通有无,在朝中主力议和,却暗中与乾于可汗相约趁我爹撤兵之机铁骑突袭,趁势侵占紫星王朝。不过这封密信却落在了我爹手里。由于事态紧急,我爹的奏书到了京城,却被当时的御史大夫慕容德发觉,为了杀人灭口,他就趁势上奏皇帝,说我爹不从皇命,属大不敬,理当满门抄斩。”
慕容锦儿也极聪慧,稍加思索便立刻辩驳道:“你胡说八道!我哥哥跟我娘都是被北狄人杀害的,我爹跟他们势不两立,怎么可能跟他们有什么勾连?再说,我爹位列三公,也没必要跟他们勾结啊!何况,北狄人就那么听我爹的话,他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乔安依旧平静如水,对答如流:“你爹勾连北狄,并不是想要从北狄那里得到什么好处,支持乾于可汗只是为了培养能够跟温耽可汗相抗的部族首领而已,挑起北狄内乱,毕竟,慕容德再笨也该知道,凭北狄兵力,驰骋征战也就罢了,想要侵占整个紫星王朝根被就是不可能的!北狄人也不是笨蛋,更是不听你爹的话,他们在乎的是自己的利益。侵占紫星虽然是可能的,但可趁机掠夺布帛子女,对他们而言也是有利无害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至于你娘跟你哥哥——”她顿了顿,想了半晌,深深地瞧着慕容锦儿低低道,“慕容锦儿,你真得要知道么?”
慕容锦儿从她的眼中看出了不忍与哀伤,心中顿时笼上了浓浓的阴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深深地攫住了她的心,无声地告知着她:“不要去问!那会是很恐怖的真相,也许恐怖得叫你难以忍受!不要去问!不要去问!”瞬间,她便陷入了空前的混乱,思绪如麻。忽然间,她猛地抬起头来,定定地道:“乔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