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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一顿,搁下杯子,云毓道:“王爷不必担心,附近无人。”
我道:“云大夫,有些言语,不当说便不说。”
云毓笑了笑:“遵王爷命,只是王爷不觉得,王妃此事有蹊跷么?她将此事闹出,简直像在有意败坏王爷你的名声,连命都敢舍一样。说不定便是受了某处的指点。至于何重……”
我道:“我晓得,反正以不变应万变。”
云毓便道:“天已不早,那臣先告辞了。”走到我身边时,停下脚步,声音低了些道,“后天晚上,月华阁,怀王殿下可不要顾忌名声不来了,家父和王大人特特托我转告。还有,柳桐倚此人,王爷还是远着些好,臣知道王爷近着他,定有必要的打算,但臣觉得此人十分棘手,恐怕对王爷有妨碍。”
我道:“嗯,本王晓得,会谨慎些。”
云毓遂离去,我坐着看他的背影走远,隐在小径的转角处。
云毓云毓,少年得志,官高权重,像怒放的牡丹一般几乎是无双的人,在他这个年纪,他所有的,已经是世间难得了。
为什么会想不开,和自己的爹一道图谋造反。
作者有话要说:喔喔,更新!
最近哈了《潜伏》,激萌地下党叔!
9
9、第九章 。。。
第二日,我到宫中,将对王妃的处置向皇上和太后说一说。
我本要先去见启赭,小宦官告诉我,皇上正在御书房议事,我便转而去见太后。
太后听完我对王妃的处置,没说什么,半响后才半闭着眼道:“唉,哀家当日替你做媒,是觉得李岄为人方正,其女肯定教养用心,是个品行好的大家闺秀,那时候王勤、云棠亦都托过哀家,也想把女儿嫁给你,哀家在这三个姑娘中斟酌,王勤的女儿也是个端正的闺秀,但长得不如李岄家这个好,怀王这样的品貌,要个佳人才配得上。云棠的闺女长得好,可听说脾气不大好,小云毓那么伶牙俐齿的,在家里都怕他姐姐。而且云棠是皇上的太傅,和你算同辈,他女儿再嫁给你,这不是乱了辈分么,所以挑来拣去,选了李岄家的,谁曾想是这样。竟是我错了。”
我坐在下首赔笑道:“怎么可能是太后的错,王妃这样,错大都在我身上。”
太后睁开眼睛道:“胡说,怎么能是怀王的错,王妃在娘家时不是就和侍卫好上了么。李岄在朝廷里是个忠臣,怎么在家里如此糊涂,女儿居然这样!”
我道:“李大人忙于政务,疏忽家事情有可原。而且,王妃在娘家时,养在深闺中,说句粗俗的,哪有少女不怀春,她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读过几首才子佳人的诗,见了个年轻的男子就暗许了芳心,这本是常有事,肯定没真做过什么。等真出嫁了,就能把此事忘了。偏偏她嫁过来之后……”我垂头叹息,“我冷落她,她方才……所以我不太怪她。”
太后掏出一块手帕,擦擦眼角:“怀王啊,听你这样说,哀家忽然有些心酸。也是怀王妃没福分,你胸襟又宽,气量大,又如此体贴,对女人其实也……怎么就……要么这样,哀家再给你做一次媒,一定给你选个好的,我娘家有个小表妹,也和怀王一样,年纪不大,辈分高。今年十七岁,还没定人家,那孩子多半是在我跟前长大的,又乖又聪明,只是有些害羞。属相和你也合,要么我明儿让人拿张画像去怀王府,你先看一看。”
我在心里叹息,太后对本王的防范真的是一丝一毫都不放松,我娶了王妃的这些年,每月总有两三次,王妃会被太后接进宫里说话。如今王妃刚进了尼姑庵,她又要按自己的小表妹给我。
我有意沉默片刻,才道:“太后的表妹,肯嫁给臣是臣三生有幸,只是,我的那些难以启齿的癖好,太后也知道……哪家小姐嫁给我不是白白耽误……”
太后坚持不懈地道:“哀家觉得,怀王的爱好不过是一点年轻风流的毛病,怀王也放心,我的那个表妹,又本分最温柔,绝不拈酸吃醋,怎么在外头风流,家里总也要有个女人撑着,帮你打理,有些事情,非要女人来做才好。怀王是独子,都这个年纪了,也要考虑下后嗣。”
太后的这个小算盘打得真响亮,把她表妹嫁给我,日夜监视,还替我生孩子,等将来连我怀王府的财产她娘家也有份了。
我道:“好吧,托太后挂念,又要太后多费心了。”
太后最大的长处就是锲而不舍,倘使我再推脱,她非无休无止地搅合得我不得安宁不可。索性就随后含糊应着再说。
果然我这样说了之后,太后的神情就又晴朗了,再和我说了一堆她的小表妹的种种,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我才得以脱身告退。
我再到御书房时,启赭已经议事完毕,小宦官引我进去,启赭见了我,头一句便说:“怀王真是雷厉风行,昨天上午就将此事处理妥了。”
我道:“算什么处理,就是找个静悄悄的办法,好歹顾全些颜面。”我又笑一笑,“太后对臣实在关怀,方才又要给臣做媒,把皇上的一个表姨许配给臣。”
启赭的神色住了一住,而后道:“你答应了?”
我说:“臣推脱,说我这个毛病改不了,平白耽误了人家,不过太后好意难却,我就……”
启赭侧首瞧着我,嘴角微扬:“原来你是来和朕告母后的状的,是不是想让朕帮你退啊。”扬起的嘴角噙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王妃去了尼姑庵,你其实松了一大口气罢。”
我嘿然不语。
启赭绕到了御案后的椅子上坐下,从笔筒里取了一只笔把玩:“朕倒是可以和母后去说,不过你要怎么谢朕?”
我躬身道:“皇上体恤臣,圣恩浩荡,臣感激涕零。”
启赭手中的笔杆轻轻触着下巴:“就这一句话?你也太吝啬了。”
我为难道:“可,臣又不随便请皇上吃饭,最近被启檀借钱搞得我几乎要倾家荡产,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献给皇上。”
启赭转着笔杆道:“朕前日在你家里,见厅中摆了一套桃核儿刻的八仙饮宴,很别致有趣。”
天呐,我这个皇帝侄儿的眼神可真够锐利的,那天在前厅中被宦官随从围得里外数层,他居然还瞄得见这么细微的东西。
我道:“皇上的眼力真好,臣自己弄不来这么奇巧的东西,是旁人送的。”
启赭道:“怎么,皇叔舍不得给?不会是皇叔的相好送的吧。”
我听到皇叔两个字,就知道事情不太妙了,赶忙道:“怎可能,臣今天回去就封好了着人送进宫献给皇上。”
启赭方才满意地笑了。
稍过了一些时候,我便请辞告退,都转过身了,听见启赭在我身后又道:“承浚。”
我回头,启赭靠在椅子中看我:“你放心,有朕在,一定不会让你有新王妃进门。”
我再躬身:“多谢皇上。”
出了御书房,我沿着路慢慢地走,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启赭的那声“承浚”让我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触。
我记得启赭第一次喊我承浚,是他刚亲政那日,也是启赭十五岁生辰,我带着一柄玉如意进宫贺喜,那天场合正式,当行大礼,我跪拜之后,听见启赭道:“承浚快请平身。”
大殿之中众臣云集,他这句话出口,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我微抬起头,怔了怔。
寂静了片刻,一旁坐着的太后立刻站起身道:“皇上怎能这样称呼怀王,他是皇上的皇叔,哪有直呼长辈名字的道理!”
启赭抿口不语,一双明亮的眼睛直视着我。
我忙微笑道:“太后言重了,皇上这样称呼臣,正是对臣的一种亲切的恩宠,臣固然是皇上的堂叔,却更是皇上的臣子,皇上肯称呼臣子的名字,臣还当谢恩才是。”
我再叩首:“臣多谢皇上。”起身时,见启赭仍望着我,嘴边却有一丝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今天更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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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从那天起,启赭对我的称呼就乱了,皇叔、怀王、承浚,随着他的心意叫,我对称呼并不执著,反正他是皇上,要由着他的性子来。
启赭也就从那一天起像换了个人。以前他是个闷不吭声的孩子,还有点孱弱。亲政后却一日日变化,如脱胎换骨一般。
启赭从出生起就被立为太子,教养和其他的皇子们不同,不大出宫门,这一茬的皇子王子中,原本我和他最生疏。
直到那一年,我记得他当时大约九岁或十岁的样子,那时先帝还在,我娘也还在世,那天正是她过寿,刚过完年不久,启檀启绯等几个皇子都随着她们的母妃过来,到怀王府中玩耍,启礼启贤等王子还有云毓王宣等重臣子弟亦都跟着大人过来了,没曾想皇后居然也来了,还带着太子启赭,我娘这个寿星光招呼这些贵客就招呼不暇,小孩子都不爱吃席,钻到后面得花园里玩,天还下着细面子雪,一堆孩子在雪地里跑来跑去,团雪团滚雪球,随侍的人战战兢兢。
唯独启赭围着裘衣,坐在游廊中看着别人玩。因为他是太子,将来要做皇上,一堆孩子都听过大人的教导,不敢和他这样玩,万一在玩的时候砸着抓着了未来的皇上,将来他登基,说不定还记着。
启赭就只能在那里坐着,手炉、垫子、靠枕甚至茶碗都是专门从宫里带过来的,一堆大小宦官在一旁侍候,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人偶娃娃。
我也在游廊下站,守着这堆孩子别跌了摔了,有点什么事情好去搭把手。看见老宦官给小太子递茶水,杯下还用块小绒帕托着,小太子将手炉放在膝盖上,一本正经地抬起小手接过茶杯,小口小口地抿着喝,看得我忍不住想笑。
启赭可能察觉出我在瞧他,转过黑亮亮的眼向我看了看,立刻垂下睫毛,把头转回去。
我在心中道,皇后活生生把个皇子教得比小公主还娇气,对比院子中像野兔子一样乱跑的我的其他堂侄们,真是愁人啊。
我这样想,那边启赭又侧过头瞧我,我去看他,他又把立刻把头转了过去。
这孩子可能有些怕生,不好意思。我正想逗他说两句话,院子中启檀启礼等孩子一阵乱嚷:“浚叔浚叔……”
我快步过去,启檀指着一株梅花树道:“浚叔,我要花!”我抬手折,启檀拉着我的衣袍道:“我自己折!”我就抱起他,让他折了那只梅花,启檀下地之后,启绯启礼等在我膝盖处乱嚷也要。我一个个地抱起来,于是那棵梅花树便半秃了。
皇子之中启绯从小就鬼心眼多,举着梅花道:“我的这枝给太子哥哥。”颠颠地跑到回廊下塞给启赭,其余的孩子也从院子中跑到廊下,叽叽喳喳说话。我忘了是哪个孩子撞了启赭身边的宦官一下,那宦官身体一摇晃,手中捧着的一壶茶水直直地摔在了启赭身上。
顿时一片大乱,索性茶水不算烫,启赭的衣裳又厚,只是有一半都湿了,宦官们吓得手乱颤,只得我去把启赭抱起来,一旁有人呵斥那个闯祸的孩子,启赭居然开口道:“本宫不碍事,不要骂他罚他。”口气极其淡定,我不由惊讶,如今的孩子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老成。
启赭衣衫透湿,临时没有能替换的,我和我娘也没那么大胆敢找我小时候的旧衣给太子穿。最后还是临时让他脱了外面的衣裳,围着被子坐在床上,等人去皇宫里取衣服来换。他在床上坐着,依然一动不动,我问他要不要吃点心,他垂着眼点头不吭声,我又问,是吃核桃酥还是五仁糕,他朝那两个盘子看了看,还是不吭声,我只好把两个盘子都端到他面前,他向核桃酥的盘子看了看,直到我拿了一块核桃酥,送到他面前,他方才从被子里伸出手,接过核桃酥,捧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咬。
老宦官笑着向我道:“太子殿下到了生地方就不大爱说话。”
我觉得怪愁怪愁的慌。
从那天后,有时启檀等到我怀王府上玩,启赭就居然也跟着过来,可能是从那次后熟了,没那么多随侍排场,和其他皇子差不多,也没那天闷了,一次两次的越来越放得开,只还是话少,在宫里见到我,也和我打个招呼,别别扭扭喊声浚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