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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梅走去将玉石球拿在手里,反复看了几次,除了玉质好些,也没看出什么其他新奇。琼枝见薛锦绣趴在箱子上,脚尖已经离了地,仿佛下一刻整个人就会翻进箱子里,连忙又将她抱到一旁,“小姐,你就坐着吧,想要找什么说一声我们帮你找。”
薛锦绣坚持自己去捞,毕竟是送礼,自己选的才显得有诚意。她是一个大人,在礼数上总不能比一个小屁孩要差吧。翻翻捡捡快半个多时辰,终于从最下面捞出一个碧玉雕花的多宝格。
琼枝拿来帕子擦,被薛锦绣自己接过了,抱到桌上,细细擦拭起来。这盒子一共三扇门,每一扇都能单独打开,里面分隔成一个个的小格子,每一格里面都有一件精致的小玩意。玉碗、小核桃雕成的船,玉瓶,砚台……不过一成年人巴掌大小的多宝格却是内藏乾坤,里面的每件小物件最小的不过一个拇指大小,却都价值连城,雕工举世无双。薛锦绣边擦边觉得这个东西极好,小巧精致,极适合小孩儿玩。
琼枝见薛锦绣将多宝阁抱出来的那一刻起心里就开始肉疼,这一件多宝阁可是难得的珍品啊,整个薛府连大房的薛锦俞都没有,还是二爷从南边寻摸回来的,只此一件送给了她们六小姐,难道小姐真要将它送给那个才见一面的安哥儿?不由出声提醒道:“小姐,这个会不会太……贵重了?”
薛锦绣眨眨眼——贵重么?
转眼想到安哥儿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一旁玩玉石球的样子,不吵不闹,安静沉默。穿越前,薛锦绣自己就常常与父母分离,那时她一人住在乡下奶奶那儿,周围的大人经常毫不顾忌地开玩笑,说她爸妈都不要她了。那些无聊的大人就喜欢逗小孩儿哭,只要看到孩子哭了就感到十分高兴,再拿一颗糖来逗她开心,好如去逗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
最开心的时候便是奶奶带她去城里的爸妈身边,可惜一月也只有一次而已,爸妈要打工实在没空带她。那一日,她总希望天早早的亮起来,再晚晚的黑下去,如果能永不天黑,该有多好。
“这个正好,我就喜欢送这个!”薛锦绣抱着盒子不撒手。若想真心实意对一个人好,又怎么会去计较价钱。且她也不是一个小孩子,这样的玩具放在她这里也是浪费。
琼枝见薛锦绣态度坚定,便也不再坚持。心中万般可惜,依依不舍地将多宝盒包起来,待下次薛锦颜请俞家姐弟来时再送给他们。可不等薛锦颜对俞府的请帖还没发出去,却又收到了叶候府的请帖。
九月初秋,是个赏花的季节,这时候的花宴总是特别多。方氏看着帖子,嘴角微微翘起:“不过是请大嫂她们,又何苦还要再请我们。”
薛锦颜正在习字,头也不抬:“为了礼数呗,到底我们与大伯母还住在一起,单请大伯母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方氏素来不喜官家的宴请,她出身长陵富商人家,素来是被这些人所瞧不起的。不论你有多少银子,在那些个人眼中就是个破落户。更何况这一次是叶侯府,不知又要收到多少冷眼了。不免又要叮嘱女儿:“阿颜,叶府不必其他府中,乃是侯爵府,去了哪里你别乱说话,别人说了什么也只当没听到就成,左右不过待几个时辰罢了。”
“知道。”薛锦颜不紧不慢地抄着一旁的《女诫》,“那些官家小姐也瞧不起我,我又何必去上赶着看她们的冷眼呢。”说着,拿起抄好的《女诫》仔细校对一番后便放在一侧,又道,“真不明白阿瑜那么讨好叶双宜有何用,难不成她还以为自己真能嫁到侯府去?上次宴中,那么多府中的小姐都看着,也不觉得臊的慌。”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情理之中罢了。”
薛锦颜放下笔,凑到方氏身边:“若那高处是悬崖呢?”
“…这,”方氏微愣,万没想到她会如此一问。薛锦颜狡黠一笑:“若那低处是开满鲜花流淌着溪水的山谷呢?”
方氏无言以对。
薛锦颜道:“女儿总觉得,无论高处地处,只要活的自在便是最好处。”
方氏深深地看着她,再过半月薛锦颜便虚岁十一了,如今虽依旧是小女儿打扮,可眉眼间已经依稀能看到她长大后的模样,如同她所期待的那样美丽娴静,如一幅美丽的春景,静静在那不远处,令人欣赏与赞叹。只是她突然觉得——自己的长女,心思变得有些不可捉摸了。
果然,到了去叶侯府的那一日,薛锦俞是盛装打扮,薛锦颜则中规中矩,紧紧跟在方氏身旁。薛锦俞见她如此,有些生气:“今日是去侯府,你如此穿戴,岂不是失礼?”
薛锦颜朝着马车看去,漫不经心道:“姐姐莫忘了,商者不可穿绸缎、如今咱们的穿戴已经越逾了。”
“这种老黄历你提它做什么!”薛锦俞白她一眼,突然又想到薛锦颜穿的如此普通也是好事,不会抢了她的风头,冷笑了一声,也回了自己的马车之上。
到了叶侯府才发现她们竟是第一个来的。
穿过了小门,便进到叶侯府中,丫鬟婆子已候在一侧,秦氏带着两个锦去见叶侯夫人,叶双宜也在。
薛锦俞淡淡笑着,微步上前:“给夫人请安。”
叶侯夫人靠在榻上,一双玉手保养得宜,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待一旁的丫鬟将薛锦俞扶起后,叶侯夫人拉着她的手打量了会儿,笑赞道:“都说俞姐儿生的动人,瞧这一张小脸俊的。”
薛锦俞心中高兴,还记得周嬷嬷的教导,只垂下眼眸,挂着一丝害羞的浅笑并未接话。叶侯夫人见她腼腆乖巧,规矩周全,对其商户之女的出生也就看淡了几分。可见自己亲闺女落落大方地坐在一旁,又觉得学技能俞有些小家子气,到底还是出生商户,对他们这样的官宦人家还是有着敬畏之心的。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也方便她来拿捏!只是委屈了她的儿,哎……
薛锦颜见叶侯夫人如同打量货物一样看她们,心中颇有不满,面上却不显,规矩行了礼后便退到了一侧。
叶侯夫人又对秦氏道:“当日自你嫁入薛府,咱们也有数年不见了。今日见着俞姐儿仿佛又见着你年轻的样子。”
秦氏连忙道:“夫人还是如当年一样。”
叶侯夫人摸摸鬓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叶双宜见空插嘴道:“母亲,他府的客人也快来了,女儿想带阿瑜阿颜两位妹妹去女儿那坐坐。”
叶侯夫人点点头:“你去吧。”
秦氏见几个小姑娘要离去,想要嘱咐薛锦俞几句,又挨着四周有人,只好冲她深深笑着,希望薛锦俞能给众人留下个好印象。
薛锦俞还是头一次来叶侯府,路上赞道:“姐姐府上的花儿真多,这是什么,我竟不曾见过。不知府上用了什么法子,这花儿竟比我在别处闻得都要香些。”
叶双宜淡淡笑着:“这要问花匠了,许是种花的土不同吧。”
“侯府地位尊贵,想来这花儿也被影响了。”
默默跟在一旁的薛锦颜此刻万般想念俞淑君,真不知阿瑜的脸皮怎么练的如此之厚,这般露骨的拍马都说得出来,啧啧,真是牙都要酸死了。哎,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没了薛锦颜的二房,薛锦绣突然觉得有点冷清起来了,薛锦颜在时虽然一直跟着周嬷嬷学规矩,但总是热闹的。如今少了她,薛锦绣百无聊赖地待在院子里,于是待薛永年回来时,就看见小女儿蹲在花坛旁极其认真地……数蚂蚁,
薛永年咳嗽一声,薛锦绣不由回过头:“爹爹怎么回来了?”
“阿秀做什么呢?”薛永年一把将她抱起来。
“阿姐不在,没人陪我玩。”薛锦绣嘟起小嘴,伸手捏着薛永年的胡子:“爹爹陪阿秀玩好不好?”
薛永年哪有这种闲工夫功夫,不过小女儿一幅可怜样,恰巧今日方氏母亲身子抱恙,她回娘家看望去了,想了想,便道:“阿秀陪爹爹看书好不好?”
薛锦绣:……你觉得合适么,薛永年同志?
“好啊好啊。”薛锦绣拍着小手,做出天真样。
薛永年嘿嘿笑着——哄孩子还是挺简单的么。
薛锦绣打个哈欠,去薛永年书房好歹还能偷着看几本书,就这么凑合打发时间吧。
书房里,薛永年将薛锦绣放在自己身旁,又找了几样小玩意给她玩后,便坐下看书了。薛锦绣见他全神贯注地看着书,没理会自己,也跟着一起偷偷看着。正看得有趣,守在外面的陈小哥突然报了一声,原来铺子里的韦掌柜来了。
韦掌柜见屋里还有一个小女娃,不由多看了一眼。薛永年有点尴尬,摸摸鼻子,问道:“韦掌柜有何事?”
韦掌柜连忙收回了目光,回道:“凉州那边……出事了。”
29二九章 消息
薛永年大惊,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从五月初夏至今,不过短短四月时间,凉州那边竟然又……
“出什么事了?”薛永年急忙问道。
韦掌柜道:“刚咱们在凉州米铺的人来说,凉州的富商已有好几家搬离。米铺赵掌柜约了其中一家的管事出来吃饭,得知那几家富商得知朝廷见凉州易守难攻,漠北又再上次被俞老将军打的无力还击,便打算将俞老将军再次调离!”
“这又是为什么!”薛永年诧异地瞪着眼,俞老将军驻守边疆十数年,凉州城得以固若精汤都亏了俞老将军,才出了五月份那种极尽屠城之事,怎的朝廷,这么糊涂!!
韦掌柜继续道:“赵掌柜派了店里得力的伙计李贵来了,就在门外候着,二爷您看……?”
薛永年立刻抬手:“让他进来!”
少顷,一个瘦高瘦高的布衣小子快步了进来,双眼四周飞快地打量一下,又连忙垂下头,赶紧走到薛永年跟前:“小的李贵给二爷请安。”
薛永年嗯了声,让他起来。
书房里冒出个小娃娃来,仍谁都觉得新鲜,李贵胆子大,趁着没人注意,忍不住偷看一眼那小姑娘,他眼尖,立刻便认出那娃娃身上衣衫的绣线乃是掺过金丝的,心道主子府里真气派,连个小娃娃都穿的如此华贵。正感叹着,突然听见身旁韦掌柜道:“他是米铺踩八角的,现在那边实在腾不出手,赵掌柜见他一向办事伶俐周道,才让他来见二爷。”
韦掌柜说完,李贵便嘿嘿地轻声笑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薛永年道:“你把凉州那边的事详详细细地说出来!”
李贵立刻收起憨笑,规规矩矩地回道:“上个月我们掌柜发现米铺的流水比以前少了尽六成,觉得很是奇怪。与账房先生一起查账后发现原来是城中好几个大户都减少了从咱们米铺买的数量。掌柜的便邀了一家管事出来喝酒,那管事几碗黄汤下肚后便什么都说了。原来他们老爷的妹妹嫁到京里面给一位官老爷当小妾,消息便是从那边传来的。朝廷见凉州城固若精汤,决定将俞老将军换防到别处,另派将军过来。经过上次那事儿大家都怕了,得了消息的几户也不敢声张,都是悄悄的将妻儿先送走,先观望一段时间再做定论。”
韦掌柜虽说已先听他说了一次,如今再听依旧觉得心里不踏实。他为薛府做了大半辈子的命,还是头一次见到二爷一身血的回来。那次他虽没有同去凉州,但也吓得不轻,着实不明白朝廷的用意,只好对薛永年建议:“既然城中大户都悄悄搬离,那咱们不如也将铺子先关一阵子,让伙计们都暂时回来,避避风头也是好的。”
薛永年正欲点头,突然又想起孔氏所言。撤回铺子是小,可俞老将军调离的消息毕竟是一个小妾口中所说,朝廷现在还没有明文的旨意,如果消息所言不实,怕是又要遭来孔氏一顿责骂。上次事后,他便被孔氏训斥办事不利,胆小如鼠,硬生将长陵城里的老宅铺子分了三间给了大房打理,南边铺子也被老三掺乎进了一脚,这次若是再错,不知孔氏又要做出什么举动来!
韦掌柜不愧是经过数十年生意场磨练的老人了,见薛永年还在犹豫,便猜到其中怕是与老夫人有关系,想了想,心里有了一番计算,口中说道:“如今凉州大户渐渐迁徙,没了大户支撑,咱们开在凉州的米铺生意一落千丈,苦苦支撑下去怕也是入不敷出,不如关门歇业。”
薛永年长长叹口气:“若消息是真,我真不明白朝廷为何如此啊!”突然,听到身旁咯咯的笑声,薛永年宠溺地看着坐在一旁抱着虎头娃娃玩的正开心地小女儿,如此天真可爱,真是不知愁为何味。薛永年伸手摸摸薛锦绣的小脑袋,薛锦绣仰起头,伸出手里的虎头娃娃:“阿姐给我做的,好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