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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挂了树上的那三五个小喽罗已经昏死过去,唯见地上落了断枝一片。
卫嫤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幽幽地开口:“我现在回不了扶城了,是不是?这一路上,老太监没少派人围追堵截,是不是?不然,你也不会带着我躲进这个村子里来,是不是?”她看着头顶空落落的天幕,眼中现出一丝迷离,不过顷刻之间,又化成了一片晴明,“他们那么想要那支钗,是不是意味着,我那个皇帝哥哥就快命不久矣?他没有儿子,也没有兄弟,也就是说,那皇位得空下来了,是不是……”这些问题的答案根本不需要他来回答,答案都是肯定的,只是箫琰听她亲口说出,心里还是会有些发紧。
他很期待着她会有某种觉悟,但又时常感到不忍。
她其实吃过了太多的苦,但自己却不知道所谓的辛苦究竟是什么,因为她曾乐在其中,而那些温暖的快乐,都不是他给的,而来自于另一位青葱少年。
予聆确实很不错,至少比他好。
他很想劝她将“凤点头”双手奉上,很想让这一切就此结束,但南禹贵胄的私心却让他将自己最心疼的人,推到了浪尖上。
她模糊的那些回忆,只不过是变相的逃避,她说她怕鬼……但归根究底却还是怕人啊。
才三岁的年纪,便是早慧,却又能到何种程度?
第137章 开窍
她那时候才刚懂事,走路还是蹒跚不稳的样子,时常会跌倒,不是向前就是向后,然后又会像个不倒翁似地站起来,张开双手,像只不会飞的小鸟那样继续走。
她像所有的孩子一样,先学会了跑,再学会了走。
但由始至终,她也没被自己的生父抱上一抱,她生在这深宫里,被敬妃照顾得极好,但终归还是个孤儿。所幸这深沉的宫宇里面也没有谁嘲笑过她没有父亲。
她真的就如同一只从石里头蹦出来的小猴子,傻乎乎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也是因为有了小玉宁,那冷宫才不寂不冷;也因为她,敬妃才不怨不憎。
如果非要说出个不幸,或许……小玉宁得皇太后与织云皇后宠爱便是最大的不幸。她有个当太子的哥哥,每年中秋夏至除夕上元都对她横眉竖目的哥哥,而在小玉宁心里,这样的哥哥自然比不上箫琰的一根手指头。她逢人都说哥哥对自己很好,却没有人知道她口中所说的“哥哥”根本不是指当今太子。
但要说小玉宁对那个皇帝哥哥没有半分印象,却又并不确切。
有一次,箫琰照例偷跑去靖华殿里看娘亲,听说了一件轶事。
小玉宁不知道为什么,就跑进膳房里躲起来,而且还躲在一间久未有人开启过的储物柜里,一连三天,敬妃娘娘哭花了眼也没能找回孩子。反倒是在小玉宁经常玩耍的梨树下找到了一块面目狰狞的面具。
敬妃娘娘久在冷宫,哪里唤得动下人,后来还是十户锦去求了织云皇后,才翻天覆地找起来,可是这样,找到她已经第四天了。
小玉宁受了惊吓,看着人不会哭也不会闹。只是直勾勾地,乌溜溜的眼珠子都没有了光泽,几碗参灌下去,她也没见得好多少。
后来是十户锦天天陪着,诱她说话,才断断续续听懂了一些。
小玉宁说她遇到了要吃人的鬼。
十户锦想到那个面具,却不愿再让玉宁公主受惊一次,她将此事与敬妃娘娘说了,之后,主仆二人便将面具焚毁。再也不提。
可是谁又能想到,那幼时不能承受的恐惧会在她心里默默发芽慢慢长大?最后造成了卓桦十里疆场生死不惧,却独独怕鬼的笑话?
宫里有人私下传闻。说是太子殿下恶作剧,才害得妹妹失了神志。然而,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其实已经不太重要。
卫嫤已经记不得他了,那些不快的过往。那些不好的日子,她都不记得了。
她被太子殿下带出了皇宫,丢在了大街上,她莫明其妙地变成了小乞丐,她有一千次一万次的可能被冻死被饿死,可是她没有。她遇上了予聆。遇上了夏侯罡。
原本这世上就是没有什么不可以取代的,箫琰年少时给予的温暖,终将慢慢被予聆替换。
予聆将她照顾得很完美。武功高强,心地善良,还很乐观……这已经不是那个会哭鼻子闹别扭,扯着十户锦的衣袖擦眼泪的小家伙了。她长大了,长开了。变成了眉眼更为清新的姑娘。
“不如我们直接去灵州吧。京畿重地怕是回去不得了,冯喜才一定暗中加派了人手追拿我们。反正我们也是要去灵州收粮的,不如就趁现在?只不过,我们身上没有钱啊……”
十两百两的,箫琰身上肯定不缺,就算身无分文,他还有妙手空空的能事,要过得顺风顺水并不难,可是她想到的却是即将出征的父亲,还有拔枪上战场的兄弟。十两百两,只能像苏子墨那样小打小闹地施两碗薄粥,而她做的买卖,从来是要从大票的干起。
“嫤儿,我一直想问问你,为什么不把‘凤点头’交出来?这支钗虽然是皇太后送的,但毕竟是死物,你只需退让这一步,就可以安稳无忧,为什么你一定要与冯公公作对?”
夜色很浓,慢慢看不见了眼底的光亮,卫嫤背对着破庙,表情渐渐模糊起来。
“我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因为真的看不懂冯公公与那狗皇帝的手段,也许……是因为这是皇奶奶送给我的遗物,它代表着我曾经的身份,但还有一种可能,我却一时也说不清楚。箫琰,你可还记得,我说要让你凤临九天,要让你母仪天下?”她抬起脸来看他。
“记得。我还说,你若是成了女皇帝,就让我……”箫琰脸上有些发烫,便没将话说下去。
“那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她的眼睛好像亮了一下。
“你是说?”箫琰说不清心中是喜是悲。
“对呀,就是做女皇帝的可能!要是那短命的皇帝哥哥死了,天下必定大乱,如果没有一个人镇着,我今天做这些都是徒劳,什么收粮啊,接济军饷啊,都是一句白话。而我师父,我说的是夏侯大将军,几十年来守护的山水河川,也会陷于危难之中……师父他老人家说过,国士无双,惟勇,礼,忠,仁,智,孝,信,义,而‘勇’字,应是排在诸列之首,武勇夺人死,智勇夺人心,只有天下万众一心,才是用兵者存在的意义。我这条命是师父捡回来的,我识文断字,行军布阵,也都师从于他,在过去的这十一年里,他就是我的榜样,我的航标,是我最最敬重的人。”
卫嫤将目光放远了看,良久,才又道:“如今,我披着另一副皮囊,不能亲口告诉他说,他的小卓桦其实还活着,而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大梁北营打好这场仗,帮着他,看好这个天下!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嫤儿,你的这番话真吓倒我了。”箫琰将自己头上的发簪除下来,轻轻别在了她的发髻上,借着那发簪上的一丝折射的冷光,他终于看清了她明亮的眼瞳,他的眼神温柔得几乎化掉,“我娘她……终究是没看错人,原来南禹巫族所言,并不是无稽之谈啊……”
“你娘?织云皇后?”
“我娘的全名叫段织云。以名为号,当今天下,也只得她一人罢。”
“段织云?说到姓段……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傻丫头,有没有印象不打紧,我娘确信自己没有选错人就对了……你那时候才多大呢。”
“三岁定乾坤,真是儿戏啊……你们南禹人真的很奇怪,好像打小就能看出一个人的一生一样,你们都不相信变数的么?”她遇上他的时候,也还很小很小很小的年纪吧?
卫嫤一边走,一边将手靠在了脑后,此际凉风习习,吹得她愈发没有了困意。
箫琰跟在她身边,却突然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了许多。
“在我们南禹,都是订的娃娃亲,有时候孩子一出生订好了将来,我娘亲与我爹爹就是这样。我爹……除了习武识字,大部分的时间都陪在我娘身侧,她要做什么,他就陪她做什么,不会改变,也没有机会改变。我爹娘虽然门第相当,但我爹从小便为一人而活,久了习惯了,反倒忍受不了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就算天命会变,也改变不了他们相濡以沫的那份感情。后来我娘结识了先帝,并被册封为后,但她心里却仍旧为我爹留存一个不低的位置,只是这个位置,对于我爹来说,却是一生的伤痛。”憋在心里很久的话,终于说出来了。
“那柳欢和柳沁的爹,就是另一位世家公子?他难道对你娘就没有感情?”卫嫤想起柳沁那张凶戾的脸,越发觉得她没那么可恶了。
“有没有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也是局外人,只是……柳世伯似乎一直不知道宫里有娘亲为爹爹备下的密室,也许,是我娘不够喜欢他吧,又也许,我娘只是不想拉他下水……柳世伯从来没与我说起过这些,或者情情爱爱,对于他这般武痴来说,并不重要。”箫琰看看自己的手,之前被指甲掐住的刺痛犹在,但是印痕已经不那么清晰了。
“你说的这些,我不懂,不过也许我将来会懂。”卫嫤快走两步,回过头拦在他身前,下一刻,她掬起了他的手。
“嫤儿?”他感受到手心的体温,一时懵然。
“我想起那个密室,嗯……还有那个凳子。怎么说呢……我现在好像有一点点明白了,有时候,不管好与坏,不管对与错,只要是那个对的人,就不会有任何问题,我想过很久,今天总算是想通了!箫琰,你方才对我做的那些……我一点也不反感,也没有觉得不舒服,但要是换了别人……”她眼睛里似乎划过一丝赧然,却在华彩一现的瞬间,被他颀秀的影子挡住,“难怪予聆会说我是蠢货……其实道理很简单啊,只要我喜欢你,念着你,就会对你百般忍让,你便是狠狠打了我一耳光,我也应该不会太生气,对不对?”
“咳,也……大概,是这个意思。”
箫琰的脸红了,这种事情本不应该拿出来大大咧咧地研究,他又能说什么?
她能有这种觉悟,予聆和他就已经要去拜天酬神了……小妮子变成如今这样,敢说不是他们两个别扭狂造成的?他也想负起全责来,可是要怎么教?
顺其自然吧。
“箫琰,你脸红了?”她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还好奇地伸出手去摸摸。
“喂,你看归看,别说出来别摸呀,喂喂!”
箫琰就像只被煮熟的虾子,俊脸上隐隐敷着一层红霞。
第138章 机甲
两人还像小时候一样,手拉着手在荒冢里漫无目的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村口。
卫嫤心情好,加上又有箫琰在身边陪着,便也不那么怕鬼了,折腾了一阵子冷静下来,她才觉得有些不对。胡乱飘飞的目光终于有了明确的焦点。
这村子看起来是有些荒凉,但却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究竟是什么呢?她突然站住了。
箫琰陪着她迎风罚站了一会,就又被她强行拉着爬上了一个小土包包。
土包包比想象中要硬实些,好像披了层壳,仔细打量,才发现它表面的沙土也如地面一样是焦黑焦黑的,根本不像新建的坟墓。
卫嫤围着那土包拍拍又摸摸,咬着下唇冥思苦想。
箫琰见她如此,不由也抓起一把焦土闻了闻,却没闻出半点异味,按说,这么多人被烧死,空气里多多少少会有点血肉烤焦的气息,但是这里没有!
“我们好像遗漏了什么!”
箫琰暗自责怪自己大意,若不是应世明王像王佐这件事令他莫名吃了顿干醋,他就不会察觉不了这里边的蹊跷。换言之……如果真的是烧村子,那村子里由棺材佬和敏儿立起来的便一定是新坟,而不会是样一个个被烧焦的土包包。
而且,这些土包包也明显不是坟墓,因为没有谁会把坟墓建在村子里。
很简单,哪个活蹦乱跳的愿意和一堆死人住一起呢?
“……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卫嫤站在土包包上认真地数数,可是眼睛里的疑惑却越来越浓,“箫琰你看,棺材佬说这村子里一共是二十一户人家,满五口来算,左右不过一百余人。但这些土包包的数量,却远远超过了一百个,还有这些土……没道理说,一把火可以将泥土里里外外都烧透吧?要建坟墓的话,翻过来就一定是下面的新土,这些东西,会不会根本不是坟墓?那老头儿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们?要不我们回去问问?”
箫琰认同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那棺材佬有问题。”
卫嫤由他擎着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