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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这五年,并不是白待的。”
徽音淡笑不语,她本就清楚,眼前这个女子尽管平日里笑闹鲜活,可骨子里未必没有冷血狠辣,只不过表象掩盖了一切而已。
两人双双不再开口,最终还是莫璃先开的口,以一种恍如聊天的口吻,她说:“四贝勒府的消息,李氏的儿子初七那天出生了,据说天生体弱,如果历史不错,那个孩子就是弘昀。”
“我知道,”徽音轻笑,“按日子算的话,足月生产就是这个月,可足月产了还有弱症,可见……李氏还是没能护好自己的孩子。”
“乌喇那拉氏,我倒真有兴趣想见识见识了,若她敢动我莫璃的干女儿……”莫璃的眼睛里划过冷光,唇边的笑容似有些冰凉,看着让人浑身泛寒气。
“呵~”徽音失笑出声,“我们现今在小汤山呢,那位的手还伸不了这么长。”
莫璃终于露出个颇有深意的笑容:“你说得对,一切还是等回府后见分晓吧!”她眸中忽然熠熠生亮,“既然已经知道这孩子的性别,胎教的内容就该改改了。”
徽音无语,这个所谓的胎教,貌似先折磨的是她吧?那些明明学过的东西在耳边重复又重复,她都快难以消受了!可怜的是,偏偏还半点反抗不得,若非是为了孩子,她早就爆发了。
……
身在塞外的胤禛并没能迎接李氏的孩子降生,彼时他正在木兰围场跟随康熙会见蒙古各部,只在圣驾快要开拔返京的时候,得信知道有了个儿子,不过一听到天生体弱,他的心顿时又凉了,这个孩子……许是又要早夭的啊!
康熙三十九年出巡塞外,随行的皇子较多,年龄小的十五、十六也跟来了,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无论是出京还是返京,一路上都不算无聊。年长皇子和去年一样,照旧两两轮班,护卫在圣驾周围,既是职责所在,也是孝心的体现。
胤禛穿着徽音为他做的那套绛紫衣服,骑着马跟在圣驾边,明明日头高悬,偏他不见汗流浃背,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的,不仅皇子风范不减,还凭添了几分清俊潇洒。当然了,他自个是不觉得有多惹眼的,只暗中摸摸衣服的料子,触手冰凉细滑,仿佛天气越热,它就越冰凉一般。
与徽音成亲至今,胤禛确实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家族底蕴”!徽音身上的秘密不仅多不胜数,单她拥有的宝贝,便是他也难以估计。当日嫁妆里那些随便一件就价值连城的东西暂且不说,单去年他收到的那串佛珠下坠的珠子,如今身上的这身冰蚕丝衣裳,一旦为人所知,恐怕引来的纷争就不少!
“四哥,”胤祥拍马过来,身前的位置却是十五阿哥,只见他靠过来,难掩羡慕地道,“四哥,小四嫂可真心疼四哥,有身子了还给四哥做了衣服,虽说不合规矩,但这片心却实在难得啊!”
胤禑伸手叫唤:“四哥四哥,我要和你共骑,你那凉快多了!”
胤禛脸一黑,瞪了胤祥一眼,还是把小十五移到了他的马上:“十三弟,你若是闲得很,不妨把我之前留给你的功课早些做完,没得带坏了弟弟们。”
看着舒服地吁气的胤禑,胤祥干笑两声,他知道四哥这是怪他多嘴露了衣服的秘密,可现在能靠近些凉快啊,所以哪怕厚着脸皮也不能走:“哪能啊,弟弟我可忙呢,一点都不闲!”
胤禛无奈摇头,拿这个弟弟没辙:“你啊,就没有一刻消停的,记住,万不能再告诉别人了!”其实这衣服在围场他已经穿过了,众人也是惊讶于料子上浮动的银光,并未过分关注过其他的,唯独胤祥,无意中发现了这料子有纳凉的功用,这才有了刚刚这么一出。
“嗯嗯,”爽朗的少年眼睛笑眯成弯月,随即问道,“四哥,小四嫂耀妆那天,我好像见过里面有匹不寻常的料子,难道就是这个?”
胤禛回想一下,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当时我没细看,之前她给我衣服的时候说,这是冰蚕丝织的,应是很珍贵吧!”
“小四嫂可真舍得,”胤祥表露出恰当的小嫉妒,“听都没听过的东西,就拿来给四哥用了,怎地没个人对我这么好啊!”
“一边去,没个正形!”胤禛虽暗中得意,但面上仍是一派严肃,“今年正好选秀,估摸着皇阿玛要给你指婚了,等成亲了你还怕没人对你好?”
“四哥,十三弟,十五弟,看你们聊的高兴,不知我能不能听听?”八阿哥同样骑马过来,浅色的常服剪裁合体,越发衬得他玉树临风,气质如玉。
胤禛表情不变,胤祥仿佛吊儿郎当,而与自家四哥同骑的胤禑则微微垂头,顿时显得极为乖巧寡言。
“今年选秀,四哥正数落我呢,说是指不定回去就指婚了,不能再和小十五一样玩闹了。”四人相互问了安,胤祥大大咧咧说道,紧接着又作可怜状,“八哥,该不会你也跟四哥一样,要教导我吧?”
胤禩温润一笑,眸子里掠过一瞬流光,他和十三弟一样,如今都算是得宠的皇子,不同的是他是靠自小的努力,而十三弟却是因为有些像皇阿玛的性情。他答,语气显得和善亲厚:“哪能啊,十三弟大婚,做哥哥的替你高兴呢,四哥必定也是如此想的,不过是希望你日子过得好,四哥怎会数落你?”
胤禛点点头,并没有开口说话。小时候兄弟们也一起玩耍过,八弟的额娘出身低,即使身为皇子,受得委屈也并不少,如今这副八面玲珑的样子,左右不过是宫中生活逼迫所致,他虽然不喜这种虚假,却说不得什么,其实他又能真实到哪里去呢?
“八哥说得对,倒是我想差了!”胤祥思索一会儿,好似恍然大悟道。
胤禩笑容一展,转而面向胤禛:“四哥,弟弟唐突了,本来围场时就想问问了,四哥若是不介意,能不能告知弟弟,这身衣裳的料子出自何处?弟弟看着不错,也想寻来用用。”
胤祥心中不满,这话说得,问就问吧,还挖坑让人跳,什么叫作“若是不介意”?难道不回答的话,就是介意他唐突了?传到皇阿玛耳中,四哥还能落得了好?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是府上侧夫人做的,料子从何而来,我还真没细问过,要不等回京了,让她去寻八弟妹说道说道?”胤禛当然明白胤禩话里面的陷阱,他又怎会是吃素的,同样挖了坑还了回去。
“既然如此,便算了吧,小四嫂眼看着临产了,若是累着就不好了!”胤禩推却,笑容略微有些僵,别说他不敢让至今为止没摸出深浅的徽音过府,就是敢也不能,一般皇子家眷交往都是嫡妻走动,让他的嫡妻和四哥的侧妻相交,便是上门拜访,说出去他也坠不起那个脸面。
“八弟说得是,万一有个好歹,单皇阿玛和皇玛嬷那就不好说啊!”胤禛点头,一板一眼地开口。
胤禩笑着赞同,仿佛深以为然一般,实际上却暗自咬牙,这是在向他显摆恩宠吗?还是在警告他莫要打什么心思?
“十三哥,我想回马车,我困了!”小十五已经懂事了,他叫着胤祥想要逃离这里,四哥身边虽然清凉舒服,但是搅进哥哥们之间却不明智,他还有额娘和弟弟要顾着的。
“来,十三哥送你回去!”胤祥提起胤禛马背上的胤禑,放在身前安置好后,与两位哥哥行礼告退,勒马走人了。
胤禩顺势而为,告罪后也走了,只留下胤禛一个人孤零零还在此处。一身绛紫袍服的清俊男子默默叹息,伸手摩娑着腰间的荷包,这是当日他离开小汤山时徽音为他挂上的,荷包一面绣竹一面绣梅,既有取四君子之意,也有五福俱全之意。胤禛遥望京城的方向,忽然想快点回去了,徽音答应临产前回府,却不知具体是什么时候了。
……
九月时节,秋高气爽,似是一年又到头,分外惹人惆怅。
康熙还没有给四贝勒府八月出生的小阿哥赐名,刚从塞外回来理顺政务,他又下令说十月份巡视永定河,至于扈从皇子,几乎想都不用想,定了四、十三两位阿哥。
难得有一天休沐,胤禛想去小汤山看看,只带了些护卫和随从,便策马出京直奔而去,手里一直攥着徽音送的那个荷包,心里涌上一阵期待又欢快的情绪,仿佛忽然变成了十五六岁的青涩少年。
没想到兴冲冲跑来竟扑了个空,胤禛的热情稍微冷却,他的侧夫人挺着七个多月的肚子,居然不在别院里?
那……人去哪了?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胤禛在别院奴才的指引下,徒步走出一个不起眼的小侧门,只抬头一眼,他立时就顿住了脚步。举目四顾,凡入眼之处皆是摇曳生姿的枫树,虽然还未到别院时,他远远就看到了这片红艳的壮观景象,但此刻真的身在其中,才能深深感受到一种莫名的震撼。
绵延不见尽头的枫林,如今时节下叶子都红透了,许是深秋的缘故,地上早铺了一层凋零的红叶,猛一看去,蓝的天、白的云,红的树、艳的地,实在是一种极致绚烂而又极致静谧的美妙景色,再配上凉爽的秋风,难免让人生出既感动又怆然的复杂思绪,惑人恍惚而沉浸其中,偏还不能自拔。
淙淙的筝音自枫林深处传来,时而真切时而模糊,为这一片静好的血色枫林增添了几分灵动,尽管撕裂了如此安然的佳境,却又契合得万分完美,好似这片地方,本来就该有这筝音为伴才对。风过无声,数片枫叶悠然落地,倒因了那隐约不可辩的乐声减去了苍凉,让人品出几分燃烧生命到辉煌的酣畅淋漓,仿佛饮下了一杯醇酿,打心底里生出疏散肺腑郁气的快意!
胤禛莫名被触动,他分不清是被眼前红到耀目的景象感染了,还是被脑海中某一瞬间划过的灵光迷惑了,只觉得胸怀豁然开朗了,眼界似乎也拔高了一个层次,不再局限拘泥于方寸之间,这……大约就是佛家说的“悟”吧!他循着筝音而行,穿过数棵交错排列的枫树,看到了一幕足以入画传世的景象。
赤如烈火的漫天枫红这一刻化作了背景,凸现出了枫林之中的两名女子,一青一白两道姣好身影,一个抚筝一个静坐,每每一个视线交汇,总是流动着不容错辩的默契,恍然似见伯牙子期一般。月白汉裙的女子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偶有红叶落在她身上,刹那间红白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硬是将她的美扩大了几倍,让人见之忘俗,刻骨铭心。青色旗装的女子含笑抚筝,上佳的姿容虽不及另一人,却自有一种不同的风姿,柔美中略带英气,爽利大方而明快洒脱。
胤禛嘴角上翘,初时他是惊艳的,很难想象即使是怀孕的徽音,也能露出这般惑人的美,至于另外一个……他认得,就是那个徽音求来的宫女,是叫莫璃吧?没想到竟也是个人物,如此品貌居然平安在宫里待了五年之久,还未曾被他人注意到过,委实有些能耐啊!
一曲终,徽音任由莫璃扶着站起,宁默的美目流光如水,静静而遥远地望向某棵枫树下立着的男子,唇边浮现了温婉的笑容。
“徽音,爷回来了!”他说,声音似酒,带着难寻的温情。
胤禛踏着满地零落的枫叶一步步走近,伸手稳稳地扶住了自家侧夫人,笑意微敛,忍不住沉声责备:“天气转凉,不好好在屋子里修养,何故跑出这么远?”他揽住身旁的女子,眉头一皱,继续道,“衣衫如此单薄,你都是快做额娘的人,怎能如此不知轻重?”
莫璃退后两步,有些无语地看着扶住徽音的男子,这人,明明是关心的话,为什么说出来就变成不折不扣地训斥了呢?
“四阿哥可是刚到?看您,怎么尚未整理一下,是下面的奴才不尽心吗?您看着气色有些不好,是累了吗?”
胤禛不自在地瞥开视线,总不能说是想见她才直接出来的吧?莫璃偷笑地瞧着别扭的胤禛,从已经走到跟前的诗韵手中取了披风,上前仔细为徽音系好,眼看妥当了才退下来。
“回吧!”胤禛松手,示意莫璃扶住徽音,这才提步走向别院,他略微放慢了速度,余光扫过落后一步的孕妇,“身子可好?孩子……闹人吗?”
“一切安好。”
“何时回府?”
“可能……再过些日子吧?您呢?可曾寻太医诊过平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