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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淡淡说,那人,是从嘉一生知己。所以,他是预备独揣着那思念爱意,无怨无悔无忧无痕直到最终么?这是个怎么样的男人? 赵匡义默不作声,看向那个谦谦立于风中的男子。风流冠世,才名远播,这个天之骄子,曾令他多少嫉妒。料不到,李从嘉啊,竟能用情至此,叫他想讥笑,一时又笑不出。而截然不同的他们,竟也有那么一点共通之处呢。为了一抹朦胧的月影,天涯同沦落么,有些,可悲,哈…… 罢了! “摆架回宫!”炫金龙袍扯出一痕霸气的风浪,冷悦的嗓音夹杂着几许刻意的炫耀:“朕自然知道!朕不仅见过她,她还跟朕提起你……” 饶是钟隐风轻云淡,这刻也悄然动容:“她,她说过什么?” “那是朕和她之间的事!”终于觉得扳回一城,赵匡义才自整整明黄缎领,得意的离开了。一路上面色交杂变换,直如风暴前莫测的天幕。良久,他终于抬手,按住了胸前的碧玉指环,眉目间却沉淀出一层希冀的薄喜。 苏,如若你还生存在这个时代,我就不会忘却,不会悲伤,也不会,放弃寻找。我会勤理国政,减少暴虐,我会,满足你的愿望,我会,叫万民景仰爱戴。一直一直,直到我找到你的那一天,让你睁开眼瞧瞧,朕,是这世上最出色的男人!你的心终会属于我的!终有一日…… 夜幕沉霭,车马声渐行渐远。钟隐立在带着泥土气息的湿润中,半晌颓然默默。被周薇拉过修指,心疼得一一搓暖,“你信他?他这么专横霸道的,她怎会去找他?今日生辰,别不开心,我为李郎奏一曲花月夜,如何?” 钟隐心内暗叹,却露出轻柔的笑:“自然好,只是委屈女英,这琴并非“焦尾”。”惹怒了赵匡义,也许命在旦夕,他却从容不迫。一切自有天命,当年抉择,他不悔。至于结局,他亦早有预备。必须,走到最后一步吧,无论如何,没人能改变发生过的事。他也怕,如若历史有所变更,她可能遭遇不可知的凶险。 “怎么会?我这就……” 忽然,墙外忽然扬起几点清音,如玉珠漫洒,澈然畅意直上玄天。奏琴之人显然心事平和,只是轻拨慢挑,便将一派融融潇洒布入人心。回荡的琴声仿佛几句温柔的呼唤:归来兮,归来兮…… 钟隐却踉跄了一下,清淡的眸子骤然闪过点水般的丰娆,喃喃道:“终于……”故事要接近尾声,诸位看文的朋友,不晓得对文文有些什么看法呢。某言头一次呐喊一句,请各位潜水的都浮上来一次吧,此文也洋洋洒洒罗罗嗦嗦了60万字,不为钱不为利,纯粹是某言自己在造梦。希望最后能在文下见到看文的朋友们留下的心情脚印,如此而已。鞠躬,退下……
一百二十章 山水相望
浓夏,闲云悠远,漓江澄碧。一叶扁舟慢移,棹破玄静,水过无痕。 船头并立的一双翩影,已化为一人复手独立。风淡拂过他的束发青衫,倒影便潇然逶迤,优雅如自在的云水。 周薇侧坐于舱内,明媚的双眸怔怔望着船头的人,忍不住叹了口气:“为什么不留她?” 山水间,船头的男子缓缓回首,如画的星瞳凝敛泽睿,他只是微笑:“怎么?” “李郎一直在等所谓的时机,直到闻得她的琴音,方肯离开那囚禁之地。她于李郎有多要紧,女英怎会不明白?既然重逢艰辛,李郎为何只与她品茶奏和,相处几日,就随她离去了,竟不开口挽留?” 何止李郎,对自己而言,那个明月清风般的女子,亦是一抹温馨的记忆。岁月经年,如今的自己也尝遍了辗转流离,故人依依,愈发亲切。可惜,相聚复相离,心头万千感慨,迅速化为离愁浓烈,她只觉得忧伤。 而那两人,一在岸,一在舟。水动船行,他们仅只隔着水意江风遥遥相望。错目间,有种深湛的情感自李郎的眼底深处流淌至轻弧的唇角,云一般柔和,禅意一般深渺,仿佛山水万重,相忘,不忘…… 红颜,知己,转身已百年。情字,终究未提。 周薇不禁唏嘘。自己的圆满,是守着面前的人无悔至终结。而他呢,等了这了多年,几日相聚,转眼离别,他竟如此安然么?安然的令她有些不解,有些心疼。 钟隐却冲她颔首,“女英,来这里!” 周薇半带着疑惑,还是顺从的过去。年轻的胴体在光中闪烁亮眼,小船一摇,她赶忙伸手,钟隐随即自然的搀住她的玉臂,将她拉过环于身侧。周薇扬起玉容,钟隐的温语轻轻响在耳边,却答非所问:“你我夫妻多年,得女英不离不弃陪渡患难,从嘉鸣心深感,还有何憾?” “可是,可是苏姐姐,她本是……” 她本是李郎心中最特别的存在啊! “人生本有起伏坎坷,从嘉此生能得一灵犀知己,纵不相守,也已赝足。”他的修指滑过她乌黑的发丝。 “骗人!李郎明明也舍不得!”她翘起红润的唇。 钟隐怔了一下,笑了。女英的坦率灵巧,多多少少,与当年的她有几分相似。不过那个女子从来小心的不肯越过情感界限,而女英,则热情洋溢着,忠心守护着他单调的禁锢日子。前前后后,磨难也快三年,他们朝夕相处,粗茶淡饭,女英反比锦衣玉食的时候成熟体贴许多。如今想要瞒她些什么,也真真难了。 “所以,女英吃味了?” 他淡淡揶揄,周薇竟然就认真地考虑了一阵,点点头:“嗯,有点。这么多年不见了,苏姐姐的容貌竟然都没什么改变。而李郎瞧着她的眼神,从来都没有用在女英的身上,女英自然嫉妒了!” 钟隐也被噎了一下,握住周薇的手:“你是你,她是她!” 不同的。她,是心间一点不褪的朱红,曾经,千山万水无悔奔赴。只不过,他信她愿为知己抛却生死,却也了解她对自己的心——挚友胜过情爱。所以他从未表达,所以他只站在远处珍惜维护,到了如今,则更不可徒增她的困扰。而女英,则是他…… “我晓得!你是女英的亲亲姐夫,夫君从嘉,你是女英的天;而你也是苏姐姐的才子钟隐,知己之交,你是她心间的云。女英明白的,有些东西争不得,也不需要争!”周薇反倒露出个顽皮的甜笑,拉着钟隐的手来回的甩:“不过日后你还要乖乖吃药,苏姐姐为你诊过脉,嘱咐说如果李郎嫌药苦,叫我给捏着鼻子灌下去!再不吃,还有法宝治你。” “法宝?”钟隐蹙蹙眉,仿佛记起了什么,一点恍神,随口问:“什么!” “反正咱们原预备着顺水而下,偶尔比赛打打水漂儿,最有趣了,对不对啊,李郎?” 轮到钟隐尴尬的微红了俊面:“咳咳,那个啊……”他佯作欣赏着两岸的群峦巍峨,想着那个女子勾唇的笑语:“钟隐,这个世界,一物降着一物。幸福呢,也分了太多种。不需执意,但要珍惜!”语毕却翘嘴努努舱内,灵巧的模样叫他不经意怔怔然,有丝伤感。 “既能劝人,却为何不肯开解自己?” 想不到十余年间,她都是孤身一人,只有韩丰红蓼为伴。她竟不曾与夜橪聚首! 当年,赵匡胤咬牙拔出“朱殇”的一瞬,清儿惨呼声中断了鼻息。在场诸人皆大骇,再不管是否真实奏效,立刻落血入“随和”,就见一弧紫青光芒自玉璧神珠间射出,飞虹般袭入她迸血的胸口。她活了过来,然伤势却依然严重,连赶来的昝先生都束手无策。过了一日,大宋皇帝终于放她随扶摇子离开,去寻找陈抟所说只能独赴的神迹温泉。 临别一眼,她的眸波清冽,遥风中倚着马车围檐,口形淡淡,相见有期! 他亦未再逗留,当晚带夜橪离开了大宋,夜橪虽然伤重,但并非不治。可自他醒来,得知清儿未死后,就失语了一般一句话都没有了,每日沉沉躺着。因为与夜兄义父有旧,昝先生自然尽心料理,大概两个多月的光景,夜橪总算能独自站起。然后,他便忽然消失了,与“朱殇”一起。他怕他出意外,曾经几度搜寻,但是夜橪是何等样人,自然无可查证。又过了一阵,听闻清儿也失去踪迹的消息。他便自揣测,他们,该当在一处了吧。 比翼双飞,笑傲山林。他以为,十余年来,清儿与他定然伉俪情深,儿女膝下环绕。想不到她却在他问起时,握住茶盏静静的答:“没有!我和他曾见过一次,我请他离开了!然后,就再没有碰过面。” 他惊愕:“夜兄怎么会放开你?” 以夜橪的心智手段,怎么可能任她孤独十余年? 一层极轻的嘲讽,烟水般笼上了那女子依旧清丽的眉目:“当年一乱,难道,他还有立场强迫我么?” “这……”他一时却也无可反驳,只是涩然,“你这是何苦?” 为了那个人,她连性命自由都肯抛却,最后却…… 她一笑:“灰了心!” 平淡的三个字,染进几程辛酸苦痛?当年一腔痴心,却留不住夜兄的决意。阴谋,政治,伤害,血腥……,没料到的惨烈的结局。 江川连绵不绝,延出秀丽的翠色。钟隐望着青山映衬下的冉冉清质,几乎失却了惯常的淡定,心中酸涌:“清……” 她继续抿唇自嘲:“自然,除了意气,还有疲惫。既然挽不住东逝水,我决定不再强求周全,听陈道长的规劝,非转折处,不再干预既成的命运。自自然然一个人活着,对我,也并非有多困难! 他直蹙了眉头,清儿却似乎不想再继续,转忽儿就将话题岔开了去。他自然如鲠在喉,又不忍出言追究,胸中堵闷着,午膳也用不进。后来二人出了船舱,她主动提起女英,他才趁势开口劝问。 她见逃不过了,终于含笑道:“其实,我也没有死钻牛角!”甩甩头,一捧墨发仍旧沥沥鸦泽,只是较过去短了些,少了点柔美的风味:“当年断发断情是真,可是都这么多年了,哪有一辈子解不开的愁怨?只不过,我自轻松活着,也不想刻意去寻。有缘碰上,再说吧。” 一席话轻松释然,倒仿佛眼底透彻的江水,光照中,水草墨石清晰可见,坦白白的没有任何的阴影。钟隐又望了她半晌,方才舒了谦谦眉眼,吐出一句叹息:“清,你果然相信,山水自有相逢,对不对?” 她说“是”,水眸还是清新,笑弯的时候,眼角几道极浅的纹路如银丝菊花,愈发洒脱,“所以,咱们不需约定,总不过是四方山水游游荡荡,难道碰不上么?”想了想,又道:“不过如有需要,可以去“闲芳轩”联络。那里么,还存着钟隐的分子,如今还是芙蓉管着事……” 他一怔,旋而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她在担心他逃离落魄,身无长物。虽然,她已悄悄将一包东西塞给了女英。但笑颔首,他的心中自然热暖,缓缓流动。其实,他不缺花销!被带回东京之前,他早猜到大势已去,安排子槐暗中预备,随时接他们脱困。所以忍到今日,是为了不改变所谓的史。只有赵匡义对他们出逃的反映,让他出乎意外——没有追捕,没有通缉。那阴鸷的男人只是莫名其妙的昭告天下,说陇西郡公心怀不臣,欺君罪大,故被赐饮牵机,七夕之夜,南唐旧主已毙于府内! 他这么大张旗鼓宣扬,其实不外乎在传递一个讯息,那就是——他预备放过他了。可是,为何呢?细想着那日的对谈,一个猜测慢慢成形:必然,是她…… 清,你不说,钟隐也就不问。可是你一片真诚维护,钟隐心领! 世间如你这般女子,哪怕等到鹤发鸡皮,依旧的灵慧如水,和暖如阳。光阴流逝又何如?自沉淀,自悠远,千万种纠缠流连,于你不过岁月静好。如初,如斯…… “李郎,发什么呆?”一声脆语,啼破了蜿蜒如水路的思绪绵绵。 钟隐却轻声感叹:“我在想,如今真正尘埃落地,后半生如能自由惬意,山水游伴,钟隐余愿足矣!” “没有女英的份么?”要宠的撒娇。 “自然有你!” 他低低喟叹,握住女英的手,俊面和如无暇的明瑜。飘逸颀长的身姿,流风间仿佛融入无尽无忧的碧色山川,倜傥风流。 心底,某种忧华兀自绽放;化为几瓣水色重莲,袅袅娉婷,旖旎幽香。凝思滚,且忧伤,且惘然,且祝愿,至死不忘…… 唯望,清欢!
一百二十一章 无执清欢
暗青调子的晨霭,湿了薄光中浩荡一片浓绿。深深的竹林尽处,一间玲珑的竹屋淡淡隐没,静谧无声,人,还在梦中。 山涧的沁凉微袭了过来,散落于榻边的发丝便流出几缕诱人的波浪。那人仰面躺着,里侧的臂闲闲横搭在额上,修长的指无意识的散漫垂着。浅暗阴影下的半边轮廓俊美而不羁,锋削般的颌骨,连着肌理分明的脖颈,延伸至线条完美的锁骨。胸前的衣衫因为随意的睡姿稍稍凌乱了,匀称的前胸便半裸着,一道伤痕不甚明显的贴着浅麦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