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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个我有空。”他看着我,目光被阳光遮住,看不清神色。
我想了想,赶忙取来了纸笔。
“十四爷,您坐下可好?”我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自己则找了舒适的位置放稳了画板。
“我记得十四爷说过,想要一种与众不同的!所以,我今天为您画素描。”削好的炭笔刷刷刷的落在白净的纸上,我不时抬头观察他的神色,然后默默落笔。
“什么是素描?”
“广义上的素描,涵指一切单色的绘画;狭义上的素描,专指用于学习美术技巧、探索造型规律、培养专业习惯的绘画训练过程。美术是表现事物的一种手段。美术的基础是造型,艺术造型是人按照自然方式进行的复杂劳动,是一项需要长期训练才能形成的特殊技能。艺术造型不只是塑造孤立静止的物体形态,更重要的是表现物体中各种形式的有机关系。掌握艺术造型的方法,需要恢复人的自然思维方式和操作方式,需要研究自然物体的形式特点和认识它的变化规律及条件。素描是解决这些造型问题的最佳途径,这在艺术造型的实践中得到了完全证明,因此,素描被称为“造型艺术的基础”。”我专注在画上,听到他发问,自然而然就将平时考试时的那些条条框框说了出来,说完后才猛然意识到他可能听不懂。
“十四爷,您……我……”我抬头,讪笑的看着他,不知要怎么说才好。
“我明白,你继续啊!”他笑了笑,洒进的眼光铺散在他的身旁,淡淡的金晕下,像是一尊完美的艺术品。
看着这样平和的十四阿哥,我心底却有些打鼓,以往的每次见面,我们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闹得不欢而散。今天的天气不错,而我的心情也是格外的好,不希望因为他这段插曲而破坏了我的假期。
“你这些技艺都是和谁学的?”
我一顿,想了想,“奴婢记不得了,只是偶尔发现后,才惊觉自己竟然会这个。”
“你见过洋人?”
脑中突然闪过那句‘Thankyou’,我扯了扯嘴角,“好像见过的,听说,苏杭一带也有很多的传教士。”
……
“你为什么画画如此快?”才换下一张画纸,他便开口发问。
“习惯使然。我喜欢速战速决,不喜欢拖沓。”时间不知不觉悄悄闪过,而我们之间越来越放松,谈话也是无所不聊,他问我便回答。
“我可以喝水么?”
“当然,您随便,只要让我看到您的脸便可。”
画着画着,我便想起平日总是沉着面孔直视我的十四阿哥,所以,自然而然的便将他那时的表情画于其中,由于光在一张纸上作画实在没有太大的意思,我在画好了一幅后。第二章便采取了漫画的方式,在同一张纸不同的的位置上画下他不同的表情,然后标注一二三四……而取材,便是那日在塞外,他和十三打猎归来。
跨马飞奔而去的身影,他洋溢着骄傲的眼眸,他略略吊起的唇角,他骄傲不羁的表情,他深沉的眼底偶尔闪过的那种势在必得……
……
“除了雕刻、苏绣、绘画,歌舞,你还会什么?”他啜着清茶,眼神悠远飘忽,声音不定。
炭笔疾飞,我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
“不会了么?”
“不知道。”
“那你什么最拿手呢?”
最拿手?那当然是我的专业了!
“绘图。”我斩钉截铁的说。
“绘图?人物像么?”他今天真的很奇怪,从里到外透着奇怪,要不是他平日里的阴晴不定下坏了我,我一定要揪着他检查一番,看看他有没有发烧。
“房屋。”我撇嘴,细声说道。
“哦,就像那日在塞外,你做叫化鸡那次,十哥在地上看到的图么?”
我的十四爷,你的记性怎么这么好?平日里看你冷漠寡言的,原来也是如此的聒噪!
我无奈的叹息,点了点头。
肚子了隐隐传来了饥饿之感,我捂了捂肚子,干咽了几口唾液。抬头看去,却发现十四猛地起身,走到门口,朝着外面的小李子说了几句,而后转回屋内,眼神里光亮似骄阳,让人不敢直视。
于康熙四十年正月初九完颜凌月
迅速的画完第五张纸,我祈求的看向十四,眼神无光,手臂发软。
“十四爷,您看看这几张够了没有?”
“哦?”他接过我手中的画稿,立在我身旁,蹙着眉头,一张张耐心的看着。
门板传来两声叩响,我赶忙起身,开门却看到小李子拎着食篮,冲着我咧着嘴笑。我微一点头,看了眼十四阿哥,他此时正无暇分心,沉浸在画作之中,忘乎所以。
“李子,你这是做什么?”既然他主子不发话,只能我来问了。
“凌月姐,现在已经过了吃饭的时候了,主子吩咐我给您弄些饭菜来。”小李子看了看十四,兀自走进屋,将饭菜摆在桌上,退了出去。
“呃,十四爷还没吃呢吧?”我忙拽住他,小声问着。
“爷说在姐姐这里用餐就好。”他迅速的瞥了我一眼,匆忙离去,留下莫名其妙的我,分析他眼中闪过的种种。
“十四爷,那画可好?是否有需要改动的地方?”我凑到他面前,开口询问。短短半年时间,十四的身体发育甚好,已经高我半头了。
“我很满意。”他将画放在一旁,顺便抄起我的一张随笔,压在素描纸之上,我看了看,没有在意。
“你画了这么久也饿了,坐下一起吃吧!”他坐在桌旁叫我,我二话没说,迅速坐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吃了起来。
“凌月,你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么?”我正吃着红烧肉,这菜不知是谁做的,早就将肥肉和瘦肉分开,深得我意。
“正月初九啊,还没到十五呢。”我随意说道,继续品尝下一道美味。看来,阿哥的席面确实比我们好了太多,怪不得一个个身体发育那么好。
“你……”他放下筷子,再次用那种目光看我,弄得我一口蔬菜顿时哽在喉间,吐不出也吞不下,只得捂住嘴不住的咳嗽。
“快喝口水。”一杯水凑到面前,我连忙接过,胡乱的倒入口中,久久才压下那股憋闷。
我靠在椅背上,埋怨的瞪着他。
“十四爷,生日快乐!”其实早在写第二幅画的落款时,我就发觉了,只是认为我们交情不够,没有必要说。但是,他却险些因为这个害死我,权衡一下,为了我的性命着想,我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吧!
“你……”他指着我,目光惊讶,随即被突涌而来的狂喜淹没。
心中疑虑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靠着长廊,我看着远处的梅树,脑中却浮现出毛主席的这首《卜算子咏梅》。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已是三月时节。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好词,原来你脑中也不是空空如也,一肚子的古灵精怪。”闲凉的调侃声自身后传来,我拧眉,随着声源看去。
“四爷好兴致,怎的有空来这儿呢?”我现在住在四贝勒府的落梅阁,身份是德妃娘娘的特派员,特来替娘娘关怀金孙弘晖。
有时候感觉自己像机动部队,哪里有需要,哪里就可以看到我的身影。十四阿哥生病派我去,如今四阿哥家的小孩生病还是派我来,敢情我倒成了个专业护士?
前些日子四福晋带着弘晖来给德妃请安,婆媳俩人也不知道谈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说了半天也不见消停。那天正巧赶上我不当值,也就发现了在院子里玩着的小弘晖。
弘晖看到我,好似对我保留记忆一般,嘴里嘟囔着小老鼠,小老鼠。我一笑,便蹲在地上,陪他玩耍起来。
而昨天,德妃就把我叫到了身边,交付给我一件神圣无比,而对我来说却莫名其妙的差事——到四贝勒府照看生病的弘晖!
原来是前几天,弘晖着了凉,太医连续看了几次都不见好转,急得四爷和福晋整日缩紧眉头,不见欢颜,德妃知道后也很是担心,生怕她这好不容易得来的金孙觞了,所以,便想到了我这名机动部队成员,特派我驻扎到四贝勒府。据她的官方说法是:我做事细心谨慎,照顾人很是在行;而且弘晖很喜欢我,嘴里时常念叨着我。
因此,我便卷着包袱,光荣的离开了紫禁城,到四爷府中小住些日子。对我来说,倒是不错,这个雍和宫可是出了两位皇帝的,能够在里面住段日子,心里自然开心。况且离开皇宫后,我的生活也就相对简单了很多,只需伺候小个儿的。
十三现在一直跟着四爷实习,异常忙碌,如果我住到四爷府,就可以时常看到他,或是拖四爷带个口信什么的。
昨天我才到四贝勒府,福晋便安排我住到了落梅阁,白天在跟前儿伺候弘晖。四爷膝下子嗣单薄,对这个长子又是嫡子很是关心。
“笑话,这是爷的家,爷到哪儿还需向你报备?”四爷背手站在梅树下,夕阳的余晖洒下,铺满淡淡的橙黄。
我不语,漠然的望着远方,舒了口气。
“怎么不说话?”他没有转身,低幽的声音,仿佛只是随意问问,可是我却听到了话中的紧迫。也许,他今天的心情很不好吧,朝廷上的事情,又怎可能顺心呢,尤其他又是一位如此严苛的人!
“不知道说些什么?多说多错而已。”苦笑,顺势坐在栏杆上,描绘他的背影。
“哼,这样的话,压根儿不像从你口中出来的,透着新鲜。”他回首,目光似剑,穿透我。
顿时,心里一怔,明白了很多。
“爷,您心里有事不防明说,这又是何必呢?”我毫不怯弱的看回去,唇角噙着一丝冷笑。
我们之间不是朋友,也不可能是朋友的关系。这个世上,真正能够走进他的心,让他真心相待的人,除了十三,恐怕没有几人。我很好奇,是怎样的境况下,十三走进了他冰封起来的世界,又是怎样的为人,才可以被他认可,继而肯定?
但是,我们现在的关系,我却很欣慰:有疑问,便痛快的说出来;看不惯你的地方,也会毫不掩饰的表示出来。一切摊白后,仍是那种非敌似友,相互欣赏的人。
“这些日子,皇阿玛派十三弟跟在我的身边历练着,自然很少到额娘那边,自打过年以来,你们也很少见面。可现在宫里面却流传着不实的传言,你怎样,我不想管,但是,决计不能伤害到十三弟。他对你的心思,我想你应该比我明白!”他面似寒霜,目光中带着沉沉的考究。
我笑了,面若春风。
原来,这才是我这次来到这里的主要原因,弘晖,不过是一个幌子么?或许,我只是赶到了一个契机!
自打过了春节,我一直沉迷于雕刻之中,只希望尽快的安抚了两位小爷,很少步出永和宫。想起红梅这些日子里踌躇不定的眼神,思虑再三的话语,心中慢慢肯定了我的猜测。
紫禁城,真真是一座麻烦的城池,即使你不去招惹,麻烦也会自动的跟上你,原因无它,只怪自己太扎眼,招来了太多的妒忌或是损害了某些人的利益。
“四爷,有段话,你可曾听过?”我诚挚的看着他,自嘲一笑:“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是一生幸福;在对的时间遇上错的人,是一声叹息;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是一场伤心;在错的时间遇上错的人,是一段荒唐!”
低下眼帘,掩饰眼中突起的沧桑感,撇了撇嘴角,不顾他继续说道:“对四爷您,我敬佩;对八爷,我欣赏;对九爷,我赞叹;对十四爷,我无奈。独独面对十三,我永远不会忘记,踏过万水千山,走过淙淙时空,只为结一段尘缘!”
“是谁给了你权力,去臆测皇子?”冰冷依旧,却有了裂缝。
“在这里,我不管遇到谁,都注定了是一场心伤,一段荒唐。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在错误的时间下相识。但是,我却希望,那是一场美丽的错误,即使注定了结局的惨烈,我仍如飞蛾一般,注定扑到他的身边。如果他放得下,我会和他一起,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江南烟雨,如痴如醉,生死永不相离!”纵使改变了历史,又有何惧?历史本来就是人类创造的,但是,我却知道,他放不下,他有太多的牵挂,他永远也无法做得那般洒脱。然而,我尊重他。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笑着,看着他,看着我的结局!
“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人会逼你,时候到了,我自会请求皇阿玛成全了你们。”阴影覆盖了我,我只是笑,笑得无力,笑得眼中溢出了辛酸。
“四爷,有些事情,不是你求了,就会有结果。那不是买卖,有付出,有收获。身处皇家,难道你还不了解么?”讥讽的笑挂满了唇角,如果求有用,为何历上上陪在他身边的没有我?
“你——”他盯着我,咬紧了唇畔,诉说着一种无力。
“四爷,人生之不如意,十有八九,很多事情,是不为我们所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