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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恬在床边抱着他,不肯释手。
即使是自控力惊人,处事冷静的西雷王,也被凤鸣昏睡中忽然发出的惨叫逼出一身冷汗。
容虎跪在床前,一脸恨不得自尽赎罪的懊悔。
「我……」凤鸣悠悠睁开眼,没有焦距地缓缓转了转眼珠,半天只发出一个单字。
噩梦就是噩梦,醒了还是好痛。
肋骨好痛,右肺好痛。
依然满口血腥味。
「凤鸣,你刚才又昏过去了。醒了就好。」
「容恬,我……」
「不要说话,」容恬温柔地注视他,强笑着,「休息一下,我陪着你。」
「我好像……」
猛地一口鲜血涌出,衣裳锦被一片,尽染殷红。
众人骇然惊呼。
凤鸣反而咧嘴一笑。
原来,这心毒噩梦里,阳魂受到的伤害,真的会影响现实中的身体呀。
「我好像把若言在梦里……干掉了。」
话音刚落,气力已尽。
凤鸣双眼一闭,往后瘫倒,倒在容恬温柔温暖的臂弯之间。
第六章
「岂有此理。」
「简直岂有此理。」
「这是天底下最岂有此理的事!」
烈日下,民夫们像密密麻麻的小蚂蚁,肩扛重石,手抬横木,满身汗水泥泞地在石场和城墙之间往返。
民夫很辛苦,监工的官吏们也一脸焦急,心头像爬着十万只蚂蚁似的。
已经是日以继夜的赶工,但要在大王指定的日期前,把书谷城的城墙修筑完工,依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如果不能把这件事办好,大王发怒,不但城守大人要倒霉,连底下这些小官员恐怕也要被牵连倒霉。
「快点!敢偷懒的,通通打死!」一想到自己堪忧的未来,官吏们手上的鞭子又狠狠地挥舞起来了。
「岂有此理……唉呦!」
屁股上忽然挨了一脚,肩上扛着一截木头,正在嘀嘀咕咕发泄的苏锦超猝不及防,不幸地摔了个狗吃屎,在地上猛然回头,怒瞪身后的方向,「干嘛踹人?!」
就在他摔跤倒地的时候,一道鞭子刷地从他头顶上方扫过。
如果不是摔了,恐怕这鞭子就要抽在身上,留下又一道血淋淋,火辣辣的印子。
「见你太蠢,想把你踹聪明点。」
绵涯懒得和他解释,轻踢他一脚,催促他从黄泥地里爬起来。
见苏锦超狼狈不堪地拍打身上那件脏得不能再脏的粗布衣,绵涯摇了摇头,把原本两手挽在背上的沉重箩筐,换一只手拿着,空出另一只手,弯腰拾起刚才被苏锦超失手掉落的那截木桩。
木桩分量不轻,难怪这纨绔子弟扛得要死要活。
但对从小做惯苦活的绵涯来说,不算什么。
「你!呆站着干什么?偷懒啊?」耳边忽然一声怒吼。
一个负责监工的小官甩着鞭子,大步走过来。
人人都在拼死地做活,这脏兮兮的瘦小子居然两手空空,还满脸蠢样,让人见了就想狠揍。
「长官,他没偷懒,刚才是不小心摔跤了。你看,」绵涯立即把手里的木头递给苏锦超,谄笑着说,「他不正在干活吗?」
「哼!贱民就是贱民,又懒又贱。」
苏锦超眼中,顿时怒火熊熊。
小官却没有注意到,骂了一声,还鄙夷地往地上吐一口唾沫。
低头时滴在黄泥里的汗珠,让小官不禁仰起头,看了看天上可恶的太阳。
这中午的大太阳,真是要命。
拼命扇着风,脖子上还是吱吱地冒油。
与其站在毒日头下面打骂这些蠢东西,还不如去略为阴凉的棚子下,喝一杯清水。
小官大发慈悲地决定,放过这偷懒的家伙好了。
「再让我看见你偷懒,就抽烂你的贱皮!猪一样的贱民!」威严地警告一句,官吏转身离开。
「谢谢大人,小的一定努力干活,报答大人的恩德。」绵涯做戏做全套地点头哈腰。
苏锦超气呼呼地憋站,自从到了这个破地方,他已经从自身的经历和绵涯的种种恐吓下,明白了对压根不知道何谓高贵门第的可怜小官表明自己尊贵的身份,并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而且还可能带来危险。
为了光明万丈的未来,他必须忍辱负重,找到逃走的机会,等回到都城西雷,见了大王,再来清算这屈辱的一切。
可是今天,他被当众辱骂了,骂的还是贱民,这个他从前志得意满,带着随从,骑着大马,在大街上,对他瞧不起的人们常常吐出的那个词。
不知为何忽然就受不了!
苏锦超猛地爆发了,把手里的木头往地上一砸,叉着腰大骂,「贱贱贱!你才贱!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
尚未说完,丢下箩筐的绵涯扑上来,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
彪悍地把苏锦超往角落里拖。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放开你的手!好脏!都是灰!
「你刚刚说什么?什么贱?好啊,死傻子,你敢辱骂国家官员?」小官虽然走开几步,但走得还不够远,苏锦超这么气急一吼,聋子都能听见动静。
立即转回来,凶狠地拦在两人面前。
「大人,怎么敢骂您?」绵涯一双沾满土灰的大手,把手舞足蹈犹在反抗的苏锦超死死按住,一边抬头憨笑,「他虽然是个傻子,起码的好歹还是知道的。见大人年轻英俊,神采不凡,所以心生仰慕。他说的是……大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什么?」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绵涯满脸堆笑,「我听村里学馆的教书先生说,这是西琴的人传过来的,好像是鸣王说过的话,总之是句好话。」
小官愣了一愣。
鸣王一直是西雷百姓爱戴拥护,津津乐道的大人物,坊间关于他的传闻不绝于耳,甚至曾有无赖之徒,弄了许多怪话抄成小册子,谎称是鸣王所言,卖人骗钱,当年竟是风靡过一时,他家老婆居然也买了一本回来。
这人见花爱什么的,也不知道在不在小册子里。
「你这种蠢东西,也知道鸣王说过的话……」才说到一半,他想起当下西雷局势已经今非昔比,心中蓦地一惧,忙看看左右。
幸亏附近的民夫都在淌汗低头干活,没人注意这个角落发生的事情。
小官的脸沉下来,低喝着训斥,「大胆无知的贱民,凤鸣这奸臣怂恿叛国贼容……咳……叛国贼容恬,动摇我西雷国本,是我全西雷的敌人,咳咳咳……」
这些都是宫廷里发下的训令,新大王下了严令,各地官员,无论官职大小,职位高低,都必须熟读熟背,务要分清敌我。
可怜这些小官小员,从前把容恬视若神明,鸣王形象也是光芒万丈,满口都是赞叹仰慕之词,现在忽然要把他们当不共戴天的最大敌人,开口闭口都要表达出无比迫切把这两人鞭尸的心情,一时间哪里拗得过来?
有的官员并非敢于为已经失去王位的旧大王说话,但旧习惯还在,偶尔提及容恬凤鸣,都会语带尊敬,这就大大触了新大王的霉头。
近几个月,已有不少犯了这种错误的官吏被新大王宠信的勤王军告发,落得身首异地的凄凉下场。
所以这小官一听见「鸣王」,立即万分紧张,为表明自己不想被杀头的立场,马上结结巴巴地颂背了一段训令,但骂旧大王和鸣王的心理压力真是太大了,短短一段话,咳嗽不断,忽然又发现跪在脚下的绵涯嘴角隐隐一翘,似乎在窃笑。
小官气急败坏,「找死!」
举起手上皮鞭,刷地挥下。
绵涯没有躲闪,身子不动声色地一侧,恰好护住了苏锦超,鞭子落在他右臂和前胸上。
鞭子破风之声,一下下无情响起,绵涯早已破烂的衣裳上又多开了几道口子。
苏锦超嘴鼻都被牢牢捂住,满鼻的尘灰臭味,想起这些污秽不堪的泥正和自己神圣娇贵的双唇做亲密接触,气得在肚里大骂绵涯混账!就只为了这个,将来等自己恢复苏家公子的身份时,也要狠狠痛揍他一顿!
抽到这只猪满地打滚!亲手抽!
正在脑海里想象绵涯被自己抽成滚地葫芦,抱着自己大腿苦苦求饶的场面,脸颊上忽然一热。
不是他兴奋到脸红,而是什么热热的东西不经意溅到了脸上。
苏锦超下意识用手一抹,眼睛往袖口上一瞟,艰难地在乌黑肮脏的布料上,分辨出上面一点殷红,心里蓦地一紧。
血!
鞭子没有抽到身上,那飞溅的血当然不是他的。
苏锦超扭头,鼻子正撞上绵涯的鼻尖。
从出生的那一天就被无数侍女温柔、小心翼翼伺候的苏公子,对疼痛向来格外敏感。大概是近期的经历锻炼了他,此时他对鼻尖的痛竟只是皱皱眉就过去了,反而离他近得不能再近的绵涯,忽然张开嘴,露出洁白漂亮的牙齿,然后双唇拢起,往他撞痛的鼻尖上呵了一口气。
但绵涯始终是绵涯,即使做着呵护的动作,眉角还是斜斜吊起,写满傲慢的促狭。
苏锦超被他一呵,微有感动,再一看他欠揍的表情,感动顿时烟消云散,而同一时间,视野中的天空呼地刮来一道黑影。
凝结成暴戾的攻击,抽在绵涯故意横出挡住头脸,也挡住苏锦超的右臂上。
刷!
苏锦超心脏猛地一跳,仿佛这鞭子抽在心上,恍惚中倒说不出有多心疼,只是一股无缘无故的暴怒。
本公子还没抽到的人,轮得到你抽?!
苏锦超的眼睛在被骂贱民时,已经现了红丝,现在听着破风声,看着绵涯斑斑驳驳,好像红渔网似的鞭痕,一双大眼顿时逼成了血红色,企图挣脱绵涯的控制,从石堆的角落里暴跳起来。
凭什么挨打?
我们吃得比你们少,做得比你们多!
你们在凉棚下喝凉水,我们晒太阳,流热汗,手掌脚底都是水泡,扛着重石头,不留神摔下墙头就断手断脚,有时候还会丢了命,只为了你们要完成筑墙的任务,只为了你们能对上头交差!
凭什么还要挨打?!
何况这男人,喂过我食物,看过我身体,咬过我屁股,亲过我嘴唇——只有我苏锦超能打!
不许打!
给我住手!
住!手!!!
「住手!」一声充满威严的喝声,终于响起。
能叫出这一声的,当然不是苏锦超,虽然他千万般想喊,无奈绵涯犀利地发现了他的企图,把他的嘴巴捂得更紧了三分,还恶狠狠瞪他。
一个男人走过来,很快地把他们几人用目光不在意地扫了一扫,蹙眉问那小官,「你这是干什么?」
小官并不认识此人,但他当了十来年官员,自然练就了一点眼力,看那男人神色从容,而且身上穿的袍子虽然是不起眼的灰色,却隐约是丝质的。西雷丝绸品非常昂贵,远非他这样的寻常官吏可以买得起,可见这忽然出现的男人,一定非富则贵。
小官忙把鞭子收了,欠欠腰说,「这两个贱民,偷懒不干活,我教训他们一下。」
关于前面说的那些鸣王怪话的事,他当然不会愚蠢地说出来。
倒不是为了保护那两个没有任何价值的贱民,而是在西雷现在风声鹤唳的官场中,任何有脑子的官员,都会尽量避免提及鸣王这种会惹来严重麻烦的字眼。
「民夫偷懒,罚他们多做一点事不就完了。你把他们打伤了,岂不是更耽误修筑?」男人并不如何盛气凌人,但从话里显然可以感觉出来,他的地位在小官之上。
「是是,您说的对。这位大人,」小官呵了呵腰,赔笑道,「请问您是……」
「书郡文书许郎深,今天奉郡大人之命,过来看看书谷城的城墙修建。」
书郡比书谷城要高一级,书郡里的文书官员,官儿确实是比这书谷城监督城墙赶工的小官要大了。
小官脸上更是恭敬几分,「原来是许大人,怠慢了。许大人从郡城过来一路辛苦,不如到凉棚里纳凉休息,我处理好这边就……」
「免了。郡大人要我过来,是希望加快修筑速度的,要你费心招待,不是反而耽搁了吗?」不等那小官再说,男人又问,「这里可有什么治疗鞭伤的草药?」
小官一怔,明白过来,瞥了角落里缩成一团的两人,笑道,「大人,这些贱民皮厚肉粗,别说几鞭子,就是上百鞭子,恐怕也抽不死。请大人放心,我这就叫他们滚起来,立即去干活。」
许郎深脸上掠过不喜之色,沉声说,「糊涂。打了两个民夫事小,但他们这难看凄惨的样子,让其他民夫看见,会有什么后果?最近郡中颇有谣言,说官府为按时建好城墙,派暴徒到处抓良民充苦役……你不用摇头叹气,我知道,这不是你们干的,都是勤王军干的。但百姓知道什么勤王不勤王,反正都算在官府头上。」
顿了顿。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