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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放学的时候,又有一个人来拜访先生,不过这个人是坐着轿子来的,下轿的时候同正好出门的李怀熙看了个对眼,竟然是在县衙里见过的县官。
李怀熙拉了一下李龙李虎,三个人毕恭毕敬的向县官行了礼,县官还记得他们,今天他没穿官服,显得更加乳臭未干,受了礼还不进门,站在李怀熙面前犯贫,“原来你们竟是本官的小师弟,哈哈,我们师出同门,不必多礼了,你这个小家伙倒是长高了一点,呃,牙还没长出来呢?还是那么丑啊!”
李怀熙闻言闭紧了嘴,刚要出口的客套话憋了回去,觉得这个张口闭口自称‘本官’的县官当初一定很不讨先生喜欢,因为先生是那么严肃的一个人。
“嘿嘿,闭着嘴别人就不知道你是漏风豁牙子?当日在大堂上本官差点让你憋死,回去笑得我肚子都疼了,你跟我说说话吧,我喜欢听你说话。”县官很无良的弯着腰对李怀熙说。
“易辰,休要胡闹,当了官还这样不成体统!怀熙啊,赶快和哥哥们回家去,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莫要让你母亲等急了。”先生从门里走出来,救了悲催没牙的李怀熙。
这个叫易辰的县官见到了先生倒是换上了一副正经的表情,就像在县衙上见到的差不多,一边口里称着“见过先生”,一边一揖到底,态度十分恭敬。
“进来吧。”先生还是一贯的表情,一转身先进了门,县官冲李怀熙一眨眼,从腰上摘下一个玉佩塞到他手里,“送给你了,小寿星。”说完,不等李怀熙拒绝,迈步跟着进了院子。
李怀熙前世作匪的时候一般只抢钱,不抢东西,因为怕不好出手,不过为了不把装B分子当肥羊,一般珠宝玉器他还是懂一些的,县官塞给他的这块玉佩入手温润,颜色翠绿,绝对是块好东西,不比州府赏的一百两便宜,只怕还会更多。
“这家伙不会是个贪官吧,这么大方。”李怀熙路上把玩着玉佩,一边走一边嘀咕,如果是个贪官,那他长大后第一个劫富济贫的目标就是这个无良县官。
“不知道。三儿,你别把玉佩弄丢了,刚才咱们应该进去还给他,这么贵重的东西,回家爹娘肯定会说咱们的。”李龙有些担心地放马后炮。
“不会,也不是咱们偷来抢来的,他硬塞过来的,怪不到咱们头上,快点走吧,娘说今天中午吃好吃的。”李怀熙把玉佩收进自己的小荷包里,和福袋挂在了一起。
哥仨回到家以后,饭菜都已经好了,李成奎为了给小儿子庆生,所以早上只给几个大户送完了肉就回来了,专门卖给散客的肉摊没有出。
吃完了姥姥亲手擀的一根超长的寿面,李怀熙突然想起来了这件事,于是把县官给的玉佩拿出来交给他娘。
两夫妻都没有见过这么贵重的东西,问清楚了原委之后,有些埋怨哥仨不懂轻重,姥姥接过去看了一眼说,“县大老爷要给,他们也不能不收,几个孩子懂什么,收了也就收了,不用大惊小怪的。”
他娘要把玉佩收起来,姥姥又拦住了,“让他贴身挂着吧,人养玉玉养人,老放着不好,水头儿就没了。”
“他这么小,再挂丢了!”他娘还要收起来。
“你能保证县官只去一次?下次见到问起来,你让怀熙怎么说?别小家子气了,给孩子挂起来就完了。”姥姥一边给李怀熙挑鱼刺,一边教训自己有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儿。
李怀熙举着一根炖得熟烂入味的大鸡腿问他爹,“爹,这个县官是不是个贪官啊?他来咱们县多久了?”
李成奎想了想,摇摇头回答,“应该不是贪官,他是咱们县头号大户林府的小公子,当年是咱们县出了名的神童,去年十六岁就中了探花。本来应该留在京里做三年的京官儿,可是他们家老太爷舍不得,自己舍了京城的产业给孙子换了一个家门口的县令,他们家的买卖遍布南北,听说在整个大周朝也是排的上号的,一般的小钱看不上眼,有几个能贿赂得动他啊。”
“商人子弟不是不让应举吗?”李龙很奇怪的问。
“是啊,可是他们家到他这一代已经满了三代商籍,他是第四代,可以应举了,商人三代不可应试,他们家满了。”李成奎很耐心的给儿子们解释。
“他们家祖坟一定风水不错,经商就发财、读书就当官,不错。姥姥,擦手!”李怀熙一根鸡腿吃完了,张着两只小手等着姥姥用一块湿布给他擦拭。
“那跟祖坟可没多大关系,想当初我们家的祖坟那是谁见了都说好,风水先生请了好几个才定下的地方,可是架不住子孙后代不努力啊,我爷爷好酒、我爹好赌,两代就把家业全都败光了。”姥姥一边给他擦手,一边趁机教育他,“县官是你们先生的弟子吧,他要是大字不识一个他能当官吗?前朝倒是有买官卖官的,咱们大周朝开国以来可是没听说过,你要好好读书,别想着投机取巧,否则,你们李家、孟家两家的祖坟冒青烟也轮不到你。”
李怀熙点点头,“知道了,姥姥,等我长大了,给您和我娘都挣个诰命回来!”
“好儿子,那爹呢?我白对你那么好了?”李成奎笑着捏捏他的小鼻子。
“这可不赖我,朝廷没有给男人的诰命,不过您可以在家当老太爷,谁不听话您就抽他!”李怀熙有些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刘全,他上午刚刚打碎了一个花盆。
刘全收到警告,赶紧把刚刚夹到碗里的鸡翅膀送到了李怀熙碗里,十分谄媚的开始表忠心,“等您当了官,我就是管家了对不对?我肯定能把贵府打理好,您放心!”
“滚蛋,你长了管家的脑袋了吗?十个数你都掰扯不开!”李怀熙瞪了他一眼,心安理得的把鸡翅膀拿起来吃掉了,转眼又让他姥姥擦了一遍手。
在李怀熙看来,这个刘全绝对不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好奴才,这家伙精似鬼,时刻都只为自己算计,在这个家里打着仆人的旗号骗吃骗喝,什么活也不干。可是每次李怀熙这样骂他的时候,刘全都表现得很冤枉,喋喋不休的诉说自己在家干的活,什么帮姥姥洗碗啦、帮他爹喂猪啦、帮他娘浇花收衣服啦,反正每次都会把自己说成一个勤劳耐用的一等忠仆,口才一流。
李成奎老是告诫李怀熙要对刘全好一点,可是李怀熙觉得他对刘全已经超级好了,换了任何一个主子都会把这个刁奴赶出去,现在留着他的理由几乎没有,光吃饭不干活。
吃完了庆生饭,这个刁奴和主子一起坐在院里晒太阳,李龙李虎在厨房帮着姥姥收拾,李怀熙踹了刘全一脚,“还不去帮忙?!小心我把你卖掉!”
“姥姥说我太小,干活不中用,不用我。”刘全靠着背后的大树懒洋洋地、理直气壮地回答他主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直起了身体,揪着李怀熙很神秘的说,“怀熙,你知道吗,上次他们要把我卖进去的地方可吓人了,他们把男人当女人使!”
“知道,不就是小倌馆嘛,你说过很多次了。”李怀熙不耐烦地说。
“我还见到他们的头牌了呢,描眉画眼的,像个娘们,你长大了肯定比他好看多了!”刘全很肯定地说。
李怀熙眯着眼睛看了刘全一眼,抬手就是一拳,刘全捂着鼻子闷声闷气的委屈,“你怎么又打我?!”
“你自找的!”李怀熙眯着眼睛又倒了回去,刘全捂着鼻子回屋里要棉花,李怀熙知道刘全一定借机又去告状了,一会儿他娘肯定又会喊他一嗓子,这个情节自从刘全来了以后每天都会上演,这个刁奴。
21、命案
八月十五中秋节学堂放假,八月十四的晚上,哥仨就带着刘全会和了李成孝家的三个‘财迷’,几个小孩一起到河边打着灯笼抓螃蟹。
晚上的芦苇荡里黑乎乎的,即使月光很亮也看不清对面的人影,重生穿越的悍匪李怀熙成了胆子最小的一个,实际上他刚一出家门就后悔了,只是一直没好意思说。
刘全胆子也不大,他紧紧跟在李怀熙的身后,老觉得脖子后面冷飕飕的,“怀熙,你觉得这世上有鬼吗?鬼长什么样啊?”
“滚,我怎么知道有没有,黑灯瞎火的别胡说,小心那东西出来把你吓死!”李怀熙色厉内荏的斥了刘全一句,他一只手抓着身边打着灯笼的李龙,另一只手抓着拎着蟹篓的李虎,自己走在中间,身后还安排了一个垫后的刘全,心里其实比刘全还害怕,连‘鬼’字都不敢说。
不过这世上往往你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就在他们的蟹篓快要装满的时候,一具浑身赤\裸的男尸面色惨白的横在了前面的泥地里,李财的灯笼正好照到他的脸,狰狞诡异的表情瞬间就让这些男孩吓破了胆,一起惊叫着逃出了芦苇荡,李利的鞋都跑丢了。
旁边的村子里听到几个孩子的惊叫声,纷纷亮了灯,几个男人走出来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李龙和李财磕磕巴巴的把见到的说了,大家赶紧通知了里正。里正是个五十几岁的老头,见过一些世面,一方面派人守好苇塘外围,一方面派人去通知捕快,几个孩子也被送回了家。
第二天天亮之后,县官带着县里唯一的一个仵作来到了案发现场。李怀熙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浑身提不起力气,由他爹抱着过来见县官,而李利被吓病了,干脆就没来,他们几个小孩是凶案现场的发现者,仵作需要逐一对比他们的脚印以作记录。
“我们这么小的脚还要做记录,验完了鞋印还要印脚印,真不嫌麻烦。”李怀熙窝在一张太师椅里用湿毛巾擦脚上刚刚碰到的墨迹,一边擦一边抱怨,很不愿意在这样晦气的地方多呆。
“不这样麻烦一圈他怎么和我交差啊,傻子也知道这儿不是第一现场,可是他又不能那么直着说,就只能凑字数了,今后等你做了官就明白了,下面交上来的东西十之八\九都是废话。”县官在临时搭起来的遮阳棚底下喝着茶,很悠哉的和李怀熙解释。
“今天还是中秋节呢,您让他快点,我们还得回家吃饭呢。”李怀熙很不耐烦地接着抱怨,他爹不在这儿,没人管他没大没小的不懂礼貌。
李成奎今天很忙,刚刚好几拨人过来请他去杀猪,可他踌躇着不放心这几个被吓坏了的孩子,县官也不知道有没有仔细勘察命案现场,还有闲心来关心这爷几个,问明原委,摆出一副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样子,许诺说一会儿派人把几个孩子送回去就让李成奎走了,结果等人家爹一走,县官就原形毕露了。
他把李怀熙单独拐在自己身边,先是狠狠嘲笑了一通被吓坏了的可怜孩子,然后还非让豁牙子说绕口令,最后李怀熙‘舍得一身剐’狠狠反击了一通,县官这个贱皮子非但不恼反而很高兴,依然把他搁在自己身边,弄得现在李怀熙简直厌烦死了。
“你很有做官的潜质,看了那么恶心的尸体还想着吃饭。”县官老爷吹着茶叶末说。
“那也没您强,对着那么恶心的尸体还能面不改色的喝茶。”李怀熙撇着嘴回嘴,仵作验尸的地方离凉棚还没有一百米。
“嘿嘿,小家伙,牙尖嘴利的,不过你说的很对,做这种父母官就得能做到这一点,否则你一天也干不了。”身为芝麻绿豆父母官的林易辰还很洋洋自得。
“看你这样子应该对这案子心里有数了吧。”李怀熙越发没大没小,连敬语也不用了,反正县大老爷只有十七岁。
“情杀,凶手至少两个,出不去周围的几个村子,明天就能结案。”林易辰也不在意他用不用敬语,很胸有成竹的回答他。
“不是吧,你看他光着就说情杀啊,那要是凶手故意做成这样的现场呢?!”李怀熙很吃惊的问。
“呵呵,小子,真聪明啊,不过你这一套得当了大官以后才能用得上,这里作奸犯科的能想到抛尸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指望他们弄个迷魂阵出来?你看那个倒霉鬼,那东西肿成那样,明显是正在快活的时候被人暗算,不是情杀的话本官把脑袋给你当球踢!”县官说着一指远处的尸体,那东西保持着死前的原样,在白布底下支楞着。
李怀熙跟着看了一眼,同意县官的说法之余下定决心要远离这个家伙,这得是多不着调的一个人,才能和一个六岁孩子说这些情杀的证据啊。
可惜县官不打算远离他,端着茶很一针见血的说,“眼睛不用瞪得那么大,本官一眼就能看出你这个坏包什么都懂,不用装了。”
李怀熙也不否认,扭头对县大老爷笑着说,“懂和说出来不是一回事儿吧,圣人还说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呢,先生之前是怎么教育你的。”
林易辰听了嘿嘿一笑,低着声音贼兮兮的说,“君子什么事儿也办不了,先生就是君子,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