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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奶娘支吾半天,不肯再说了。
“掌嘴!”早有粗壮的婆子在旁边候命,听见刘氏说了,蒲扇般的大扇便扇了过去,一巴掌就打得奶娘鼻口窜血。
“不说就再打,打到说为止!”刘氏眼皮都不撩一下。
“太太,大太太,我说!”奶娘看见婆子又扬起了巴掌,被打怕了,只得说了,“奴婢前儿晚贪凉多吃了瓜,今天白日肚子就不舒服,连跑了几趟茅房,我去解手前见六爷好好的在廊下玩,也就没在意,回来时却看见……”奶娘眼睛想说些什么。
“你但说无妨!”吴鸣插口。
“看见六爷自己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奶娘此话一出口,在场的众人多一半松了一口气。
“你去解手,六爷身边的其他人呢?”像是吴家这样的人家,爷们跟前不会只有一个人服侍的。
“当时六爷房里的腊月去针线房取六爷新做得的衣裳,冬月去给二太太送冰都不在。”这事说来也是赶巧了。
“你听见没!二太太知书答礼,性情温柔,哪里是你说的那种毒妇!”老太太听到这里,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腰杆也硬了,说话也有力气了。
这时又有婆子进来,“给老太太报喜,六爷醒了,朱大夫说没什么大碍,躺几天就好了。”
“好,好,好。”老太太点头,“孽障,还不快给你家二太太赔礼!”
吴鸣知道真相,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心里面对宋氏是毒妇这一点却没有什么改变,此时老太太让他向宋氏赔礼,他站起身虚虚的施了一礼就算过去了。
宋氏心里对他彻底失望了,也彻底冷了,看向吴鸣的眼神都是陌生的。
吴家的小辈们晚饭时就知道了这件事,吴柔叹了口气,她现在觉得这封建的古代世界,比现代世界差太多了,现代女人骂小三,却不知道古代女人容忍小三、小四、小N的不幸。
她提起笔来在芙蓉笺上写了首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这首纳兰性德的诗,因为满清没有入关,纳兰家估计还在关外牧马,纳兰性德有没有出生都没人知道,这首词却被吴柔写了出来。
她原本看小说时瞧不起那些剽窃古人智慧成果的,可是今天这事跟这首词太应景了,吴柔终究没忍住,她在现代的时候也是纳兰的铁杆粉丝,饮水集是看过无数次的,默写这首词实在不算什么。
待墨痕干了,她把芙蓉笺装信封里,命丫环给宋氏送去。
宋氏看了这首诗,哇地一声哭了……
读书
吴怡不知道穿越小说中发生过无数次的剽窃事件在自己的身边也发生了,在听到二太太的事情之后,她想到的也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后面对想要乱加一句一枝红杏出墙来之类的。
她这么一个行事无比保守慵懒,思想无比奔放的性格,被拘在这后院里,抬头看四四方方的天空,除了放任思想天马行空之外,也没有什么好消谴的了。
“五妹妹!五妹妹!”四少爷承业从外面窜了进来,为什么说是窜的呢?在跑过连接主院跟后罩房的月亮门时,他隔了很远就跳了起来,直接跳过高高的门槛,停也不停的继续向前跑。
整个吴府也只有他敢这么自由的奔跑了,因为是嫡幼子,大家都对他多了几分纵容,连严肃的吴老太爷,对他的要求都比别人低得多。
他跟吴怡年龄相近,许是在船上拘在一起玩的日子让他发现嫡滴滴的五妹妹也是很好玩的,他没事的时候喜欢跟五妹一起玩。
他跟吴怡的冲突也是最多的,抢书本啊,下棋争输赢啊,刘氏见他们俩个越争感情却越亲近也就不管了,只是时不时的替他们俩断官司。
“四哥哥,这次又淘到什么新东西了?”吴怡拿了手帕亲自替吴承业擦脸上的汁,吴承业把手帕夺了过去,自己擦。
“这回得的可是好东西,只是你不能跟别人说哦。”吴承业从怀里拿出一本已经被汗浸湿了外皮的书。
“你又哪里淘的杂书?”彼时除了四书五经全算杂书,大人们其实也偷看,可是若是小孩子看了,被捉到是要被打一顿的。
“这可是禁书哦。”吴承业手里拿著书摇晃。
“啊?”自己这个哥哥不会淘到金X梅,肉X团了吧?书肆的老板怎么这么无良啊,买给刚九岁的男孩禁书,这话她可不敢说,像是前面那样书的书名她这样的闺阁女子都不应该知道。
他把书递给吴怡,吴怡一看封面《水浒传》,终于松了一口气,吴承业热爱英雄侠义的故事,一本《三侠五义》已经快被他翻烂了,如今淘到禁书《水浒传》也不足为奇。
“这是本什么书?”吴怡看过电视剧版《水浒传》,原着是真没看过,但是对里面的故事也算耳熟能详,但是现在她要装不知道。
“是讲官逼民反,一帮人上山造反的故事,我一共买了两本,这一本是给你的,我的那本我还没看呢。”吴承业对妹妹真的很讲义气,有好东西一直想着妹妹,却没想过这样一本打打杀杀的书,妹妹喜不喜欢看。
“造反?岂不是跟三侠五义一样打打杀杀的?我不看。”吴怡是看惯了后世的武侠小说的,老实说古代白话版的小说对她吸引力不大,只不过现在没有了清朝,还会有《红楼梦》、《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吗?
“女孩子。”吴承业把书收了回去,又揣回怀里。
“你有本事把书拿给三哥哥看啊。”三哥吴承宗是个比大哥还要古板严肃的小老头,吴怡观察着大哥还带着点圆融跟被宠惯出来的大少爷脾气,三哥吴承宗就是个小书呆,整天把圣人教训挂在嘴边,一举一动都规矩过份。
也是,大哥被老太爷老太太抱去养,三哥是实际上的嫡长子,吴宪跟刘氏本来就对老太爷老太太纵惯吴承祖不满,心里严格教育儿子的一腔抱负全在吴承宗身上施展开了。
“哼,三哥哥是假正经,他还藏着《西游记》呢,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吴承业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自己的三哥。
“噗……”像是吴承宗那样的小书呆最喜欢的居然是西游记,十有八九是孙悟空那只石猴的粉丝,真的是外面越压抑,内心越奔放啊。
吴承业出卖完了三哥哥,看见吴怡惊讶的表情觉得很值得,背着手在吴怡的屋子里转来转去,他最喜欢吴怡的屋子了,布置得大气得很,呆着又舒服。
他转到多宝格前,拿起了那艘瓶中船,“这船是咱们大齐帆船的样子,七舅舅说洋人的船帆不活,升帆要水手爬上去才行,若是赶上大风浪就是那命去搏,见着了咱们的船帆都喜的不得了,一个个的都学了去。”
大齐朝开了海禁,融入了大航海时代,一切都不同了,整个世界被大齐影响,大齐也影响着整个世界。
“四哥哥你见过船吗?”
“见过,那年七舅舅到了扬州,特意把我带到船上去看了,听他说那船是能在内陆里划的河船,有比那船还要大十倍的海船。”吴承业眼睛里满是向往,“五妹妹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像舅舅那样出海,去好多地方游历,见各种各样的人,经各种各样的事。”
“我等着,四哥哥你到时候要带着我。”吴怡点头。
“好的,我一定带着你。”吴承业点头保证,身为嫡幼子,他比兄长们多了梦想的自由。
吴怡的丫环夏荷从外面一脸喜气的走了进来,“见过四爷,见过五姑娘,给二位报个喜信儿,刘家三姑娘来了。”
刘三姑娘名刘锦
刘家三姑娘就是刘氏那个自幼丧母的侄女,她父亲是刘家六老爷,原是有些才名的,因为家训未能应考,心中郁闷行事未免荒唐,自从元配死了以后缺了管束更加的放肆,刘家老太爷想着娶一个厉害的管束着他,没想到娶回来确实厉害了,下人妾室被管的不敢乱动,连刘家六老爷也被她纂在手心里,却是个不容人的。
最看不上原配留下的儿女,三姑娘是元配留下的唯一的女孩,刘家下一辈里不缺男孩,女孩却少得很,连着三姑娘在内才不过四个,自幼被看得精贵些,谁知道到了继母手里却是被横挑鼻子竖挑眼,受尽白眼。
老太爷老太太瞅不下去了,把元配留下的孩子们接到了主屋,至于六房,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该有的份例少不了他们的,多余的是一点都不会有了。
三姑娘现年十三岁,也到了寻婆家的时候,那个继母不知道听了谁的挑唆,竟然差点把她的庚贴跟一个山东当地豪强家里的纨绔子弟换了,老太太气得要死,也不说她,只是把六老爷叫来臭骂了一顿,言名婚事自有他们老夫妻做主,让六老爷不必管了。
话说完之后老俩口犯了难,老太爷在京中门生故吏无数,写封信让他们帮助自己的孙女寻个好婆家确实是不难,只是之后的事就难了,他们低调了二十年,不能为孙女重新高调,最后想到了女儿中最有主见的吴刘氏,将这事托给了她。
吴刘氏也确实厉害,到了京城就跟雷侯府把事情给说定了,刘家老太爷自然欣喜不已,派了三姑娘的亲哥哥,已经成了亲的刘家五爷去送三姑娘进京。
刘锦自角门下了马车,换了软轿,软轿是低调的青色,因为是夏季轿子里小窗的窗帘被卷起,用牛角扣扣得死死的,另用白色的烟罗纱封得密密实实,
她侧头看着轿外,刘家老宅经数代人翻盖,占地是极大的,由一排排小巷穿起的一个个宅中宅,院中院像是一座小城市,白日里院门敞开,常有人闲坐在外,在那些小巷着坐着轿,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你。
而吴府是京中大宅门的气派,屋宇开阔,大家气象,下人们见到轿子都避到路边,垂手低头,刘锦叹了口气,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可是她能久恋的家又在哪里呢?
轿子直接被抬到了东院的正院,刘氏带着儿女们等待着自己的侄女,吴怡莫名其妙的想起宝姐姐进大观园,又联想起黛玉的只有周瑞家的相迎,莫名的觉得事态的炎凉。
刘锦的轿子一落地,跟在轿旁服侍的丫头就掀开轿帘,牵了刘锦出来。
刘锦穿了件粉白的如意纹对襟夏衫,浅蓝洒金的十二幅月华裙,裙边上绣了成串的梅花,手腕上的羊脂玉镯衬得手腕莹白如玉,头上梳了垂云髻,戴了金玉梅花攒。
她长得说不上极美,比不得吴凤,比起身为男子的雷定均亦多有不如,脸是瓜子脸,眉目清秀,嘴唇薄淡,虽然身量尚未长成,却自有一股人淡如茶的气度。
刘氏见了她自是极喜欢的,亲自拉了她的手,把她带到正房,先是让她认亲,见过了表兄弟姐妹们。
刘锦让身边的丫环拿了宝盒,从盒中亲自拿了见面礼送给兄弟姐妹们,吴怡得了个八宝珐琅粉盒,又得了一瓶百花膏,一串黄色蜜腊手串,吴凤得的跟吴怡的是一样的,吴柔跟她们的略有不同,蜜腊手串变成了透明的琥珀手串。
周围的人一脸的理所当然,吴怡看见吴柔有些异变又恢复正常的脸色,脸一扭她只能别过脸去装看不见。
出身是束在吴柔头上的紧箍咒,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无比正常‘区别’对待,在心高气傲的吴柔身上发生时,吴怡总能感觉到吴柔的受伤跟受伤之后的更‘坚强’。
吴家的男孩们得的都是文房四宝,一个个的也都笑嘻嘻的,他们知道表妹(姐)这次来是跟雷定均定亲的,他们都跟雷定均好,心里都打着要打趣雷定均的主意。
送刘锦进京的刘家五爷刘闵文也来了,刘氏止住了女儿们避让的行为,“自己家的亲表哥,总是要见一见的,这些亲戚隔的远,可也是至亲骨肉。”
刘闵文已经及冠但因为没有功名,只是用浅蓝的丝制四方巾包住头发,穿着浅蓝绸衫,看起来文质彬彬气度不凡。
他进屋之后看见两位姑娘打扮的人还在,心里知道姑母这是没拿自己当外人,眼眶一热,撩衣跪倒,“侄儿给姑姑请安。”
“好孩子,你一路辛苦了,快起来吧。”刘氏神情比看见刘锦时平静些,经过见过刘锦的大喜,刘氏已经慢慢找回了当家主妇的镇定,“这是你大弟弟承祖、三弟承宗、四弟承业,他们都比你小,你要多担待。”
吴家三位少爷排成一排向刘闵文施礼,刘闵文赶紧虚扶一下,不敢受礼。
“这是你大妹妹、五妹妹和七妹妹。”吴凤、吴怡和吴柔向他福了一福。
刘闵文低头还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