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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书三国-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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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子说,小姐自从收到汉中书信之后,便一直心神不宁。”若是平时,我估计还有力气吼他为何监视我,可我现在可谓做贼心虚,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法正又是声音平和地说道,“还请小姐将费家少年的书信借吾一观。”

“你说什么?!”我不可思议地看着法正。

“请将费祎的书信借吾一观,”法正沉声道。我蹬着他,一言不发,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法正哼了一声,说道,“可需吾报予主公,由他亲自来向小姐要这封信?”

我又是吞了吞口水,小声道,“法先生稍等片刻。”

我回到自己房间,取出费祎的第一封信,然后转回花园里,将信件交给法正。我的心脏一阵乱跳,根本停不下来,就怕他看出什么。法正接过我递给他的绢书,扫了几眼,然后竟然微微笑了。“小姐执意不肯以诚相待么?”他问我。

“你,你到底说些什么?”

法正又是笑了笑,笑得凌厉而嘲讽。“吾是敬重贺小姐,才好言相问;小姐却几多欺瞒,岂不是更叫人疑心?既然如此,小姐还请在此稍待片刻,吾自会使人去取信。”

“你…!”我觉得自己都快要哭了。撞上这样一个瘟神,真是怎么也躲不过去啊!我咬了咬牙,说,“行了行了,我去拿。”

这回我再不敢耍花样,老老实实拿了今天收到的费祎的书信出来给法正。他读了半天,最后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居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径自告辞走人了。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一次我真要麻烦了。

果然,法正走后不过一个小时,刘备就派人把我给叫去了。他的脸色糟糕得要命,眉目间是一种几乎抑制不能的愤怒。我刚走进书房看见他那神情心就沉了,见礼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刘备则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跪下!”

我一惊,一句话也不敢说,乖乖地跪下了。

“你也学会了知而不报,背主行事?当真想反了不成?”刘备冷笑着说。我呆呆地跪在那里,一时间只觉得心灰意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刘备又是喝道,“呆着作甚?你知道些何事,又在疑心何事,都安排了些什么,还不一一说出来?!”

我不敢迟疑,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从史书中彭羕的惊人语句,说到我在汉中的安排,又说到我从荀谌那里套马超军队的信息。说到这里,我忍不住迟疑片刻,又道,“主公,这件事不关荀先生的事;我什么都没告诉他,他也什么都不知道。他,他绝不会有意瞒着主公什么。”

“友若自是不会;否则孝直又如何知道留意书凤?”刘备仍是冷冷地看着我,“倒是书凤,不过短短几载,便学会了欺瞒主君?”

荀谌!是他告诉了法正和刘备什么?刘备这几句话说的我眩晕,却仍是不得不勉力理清思绪,为自己辩论道,“我无心欺瞒主公什么,当真。我只是觉得,就史书里的那几句话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但是我只是本能地放不下心,所以将小费跟着去汉中,也只不过是想看着而已。若是真有了什么事情,我怎么敢瞒主公…”

“闭嘴!”刘备猛地喝了一声,声音陡然提高了,怒道,“你既问清楚了马孟起麾下兵马所在,却看不出此局之危?这又岂是你做得了主的?你当孤是摆设!”

这回我是真哭出来了,再不敢说话,只是跪在那里抽噎着抹眼泪。

我也不知道在那里跪了多久,突然又听刘备说道,“此事孤自会处理,书凤就莫要劳神了。这几日你莫要出府,更莫要试着送信出去;你若是敢对马家的人说一个字,孤饶不了你。”

12。 愈行愈险

整整七天,别说出将军府,我几乎都没走出自己的房间。尽管被关得都快发霉了,我却是连腹诽的胆子都没有,满肚子只是自责懊悔。这次真是我太自以为是了;莫说这种自作主张很有可能误了大事,我还一脚踩入了绝对的禁区!没有什么封建君主能忍受臣下隐瞒重大信息,尤其当这个信息关乎军队造反的问题。这些基本的道理我又不是不懂,可我还是动不动就要脑子短路,做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来。其实回头想想,归根结底或许还是因为我信不过刘备。我虽然怀疑马超有什么心思,但我更担心刘备会因为我这虚无缥缈的怀疑压制马超,甚至更甚。还不是因为历史书上那个“马超被雪藏”的说法!我总是担心,若是历史中的刘备能雪藏一个几次溃败导致再无脾气,小心翼翼的马超,那如今这个野心不死的马超,岂不是要成韩信?只可惜我做出来的那些事,惹火刘备几乎是必然的,如今他也少不了提醒我——他到底是主公。

一直呆在自己房间里,对着账本过日子,我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尽管我也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这几天我一直在想,马超到底有没有反意?刘备他又会有些什么安排?不过我也只能自己一个人闷想;这几天除了鹃儿和糜夫人和府中的小厮侍女我什么人都没见过,根本无法了解任何信息。于是我就闷在那里发霉,直到一瞬间的晴天霹雳。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八月初八的晚上;我正坐在花园里吹风,突然就看见鹃儿满脸慌张地朝我这里奔来。“大姐!”鹃儿喊了一声,一下扑进我怀中,“姐姐,爹爹他,他…”

我一愣,忙问道,“主公他怎么了?”

“爹爹他,他…他身上好多血,我叫他他也不回话。姐,你救救爹爹吧!”鹃儿一边喘气一边说话,声音中满是惊慌失措。我站在哪里眨眼睛,大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直到鹃儿又是哭道,“姐姐,孙娘说过姐姐懂医术的;姐姐救救爹爹吧!”

“你爹怎么了?!”我终于听明白了,只觉满手的冷汗,心砰砰跳得停不下来。我一把抓住鹃儿的肩膀,颤声问道,“鹃儿,主公他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鹃儿急急地说道,就仿佛要哭出来了一般,“早上看见爹爹,他还好好的,结果方才回来就是被那些兵士抬回来的。我看不大清楚,就看见他衣服上好多血;我叫他他也不理我。我想去看他,但是那些兵士拦着不让我过去!姐姐,爹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姐姐带我去看爹爹,好不?”

究竟…出什么事了?我的胸口一片冰凉,估计表情不比鹃儿镇定多少。老天爷,在成都城里也能出事?!是马超么?是的,肯定是他,除了他还能有谁!只是虽然疑心他要反,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的手有这么长,能从阴平一直伸到成都城中来!突然之间我只觉得怒火冲天,恨不得能直接冲到马超身边直接掐死这个王八蛋!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冷静地说,“鹃儿,你爹在哪里?带我去看他可好?”

鹃儿甚至来不及点头;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拖着我就往别院奔。我们穿过几道月门,转了几个弯,就突然看见矮墙边站了一大串全副武装的士兵。我们才刚走近,便有人上前拦住我们。那个士兵也没废话,手放在剑柄上,很直接地说道,“两位请回。”

我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鹃儿瞪着眼前的士兵,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我想见爹爹,”她小声哀求道。

“二小姐,”陈到从月门后面走了出来,对着鹃儿拱手一礼,柔声说道,“二小姐莫哭,主公只是受了点小伤,无甚大碍。待过两天主公大好了,二小姐自可去看他。”

“当,当真?”鹃儿瞪大眼睛望着陈到,还是一脸的焦虑和不信,“陈叔,你莫要骗我。”

“到何曾骗过二小姐?”陈到仍然是好声好气地说道,“两位还先请回避。”

就在这个时候法正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他的步伐很急,脸色铁青,眉头紧皱着;我看他这副模样,一颗心沉得更低了。他径自走上前来,拉过陈到说了两句什么;陈到也是情严肃地点了点头。说完话,法正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他的目光锋利仿佛刀刃;尽管他的眼神中并没有带着恶意,可是我仍然感到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惧。看见法正转身走进里院,我也拉过鹃儿的手,小声说道,“鹃儿,我们先回去好了;你没听陈将军说了么,爹爹他不会有事的。”鹃儿依依不舍地一步一回头,但我总算是把她给拽开了;我将她送回糜夫人那里,然后独自回到自己房间发呆。

我就一直在那呆坐着,从傍晚直坐到深夜。大半夜的时候有人敲我的房门;敲门声终于让我清醒过来,我忙爬起来打开房门,就看见庞统站在门外。刘备有要紧事要见我,庞统对我说。我的第一反应是惊喜地拉住他的袖子,急急问道,“主公他没事了?”

庞统看了我一眼,叹道,“主公性命无碍;其余的主公自会言明。”

我跟着庞统,穿过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重重防守,终于来到刘备的房间里。他躺在榻上,也不知道盖了几层被子。法正坐在塌边,正小声地和刘备说些什么。看见我进来了,法正便站起身来,比划着让我在矮案后面坐下。我乖乖地坐下了,不解地看着他们两人。

“马孟起将军怕是将有所异动,”法正很平和地说道,“主公需要小姐写封书信。”

“写信?”我不解地看着法正。

“书凤,”躺在床上的刘备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是虚弱,但是并不缺乏平日里的沉稳,“孟起若真一意要走,孤自是不能由他去。孤有意最后再留他一次,只是如今手不能握笔。”他顿了顿,又道,“让他人代笔,唯恐孟起心有疑虑;若是书凤,他或许能信得过。”

我呆了呆,几分不解地应了一声“是”,然后便径自开始研磨。毛笔蘸饱了墨,我再次茫然地抬起头来,问道,“主公想要我写什么?”

“书凤且告诉孟起,渭南之事孤都知晓了。既然有此良机,他自当举武都之兵直指上邦,其他若有什么倒也可既往不咎,”刘备说,“孤将遣伯言统广汉兵马出白水关,子龙统汉中兵马出阳平关;他们不日便抵武都,可和他分三路出兵,共征渭南。就此几句,书凤写得简洁些。”

这几句话他说得略略急了,呼吸也跟着急促,眉头又是皱了起来。我才写了一句话,又忍不住扭头看着他,担心地喊了一声,“主公!”法正忙又坐到塌边。

“书凤写下去便是,”刘备很简洁地说了一句。

我又是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别去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只是集中精神写完了这短短几句话。明明很容易的几句话,但因为这整件事情未免太过离奇,我的脑子里只是静不下来。好不容易写完了,我给刘备念了一遍,又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么,主公?”

很久刘备都没有回话,直到我正准备署名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加了一句,道,“你告诉他,友若所做一切皆是为了保他;你让他自己好生衡量着。”

13。 无声中化解

终于写完了,我将绢书递给一旁的法正。他也没说话,只是径自读了一遍我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然后取了一把小刀裁去多余的绢帛,又将书信卷起塞入一个细小的竹筒。待他完成了,他向刘备躬身一礼,轻声道,“主公放心,吾定亲自送出这书信。”

他转身欲走,刘备却突然说,“孝直且将友若的两封书信给书凤再去。”

法正微微一愣,说道,“主公,此事…”说了这四个字,他却突然停下了,顿了一顿之后却是颔首道,“是,主公。”他从怀中掏出两方绢帛放到案上,然后一拱手,就直接走人了。

我拿起第一封绢书,展开来迅速地扫过。扫完了一遍,我真是懵了。荀谌为了省绢帛,用词是精简无比,对我来说实在生涩难懂;再加上他说得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我回头连读了三遍,才总算看明白。这第一封信是从武都郡下辩城发出的。荀谌在信中说:到了阴平郡后马超独自赴羌道;最近他身边潜伏的人报告说,马超接纳了一支千余人的队伍。这支队伍来自天水,却没有旗号,也不知是要干什么来的。荀谌又说他和阴平的姜卢谈过,羌部承诺不会随马超闹腾,所请刘备对川西要慎重,不当随便采取行动。他还问姜卢借了三百人,然后便直奔下辩城。在下辩他出其不意地扣住了庞德,和庞德谈了一夜,威逼利诱总算说服庞德合作,乖乖地回成都。如今这三百羌兵和庞德的少量人马正往成都赶,而荀谌则借庞德的印信亲自坐镇武都郡。

好不容易看明白,我觉得自己稍稍松了口气。虽然匪夷所思,虽然惊险万分,但武好歹庞德在回成都的路上,而武都郡有荀谌。“也就是说,荀先生控制住了局势?”我问道。

“看第二封书信,”刘备说。

第二封信则更是简短,而字迹则是潦草别扭,仿佛写信的人拿不稳笔一般,一点不像荀谌的字迹。我突然间就觉得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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