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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专门帮我加工活字印刷系统,又再招了两名排版工人。我本来就想要让费祎法邈两人换份工作干,如今正好让他们来管这出版社。刚开始技术相关活计比较多,我只让他们打下手。等到设备打造完毕,我就可以松口气了。我给费祎法邈讲了讲荆州后园社的运作模式,废话了一番文宣的作用和关键性等等,然后放心地将事情丢给了两个年轻人。蜀汉四英相之一和法正的儿子绝不是空名头;这两个小鬼干事很靠谱的,我对他们很有信心。
忙出版社的时候,我也仔细考虑了一下公共教育的可能性。我实在太想普及基础教育了,想的都有点走火入魔;不过我自己也清楚,现在生产力如此稀缺,随时处于备战状态,普及基础教育的机会成本得是什么天价?就算勉强做成了,对生产力能有多大帮助?最后我长吁短叹地在笔记中划掉了这一条。最后我去找董和谈话,其实也就提了两条建议。第一是要多关照偏远地区的学生,尤其南中和川西两处羌人和南人聚集地区,我们还讨论了一下是否可以让荀谌和马岱专门去川西跑一趟,和羌人部落商量一下如何配合。第二就是教学内容里面要加上《九章算术》和会计基础。董和对叫会计很是犹豫不决,而我也不愿轻易放弃这一条。要知道这年头的记账方法五花八门,详略各异,真可谓无奇不有,对我这做经济统计的来说当真是一个噩梦。若是能用教育体系介绍一个统一的会计标准,会有效率得多。为了说服董和,我还专门去动员了刘备,好说歹说终于说服了他。有刘备站在我这一边,这才让董和答应试一试我的提议,在郡学中教授数学和会计。
当我们终于讨论完郡学的事情之后,刘备突然心血来潮地说道,“说起兴学,自从入了成都,备还未给阿斗请得一两位先生,只是几位夫人教导。眼下倒不如让阿斗去石室念一阵子书,已示兴学之举诚意,幼宰以为如何?”
我与董和皆是一愣。待回过神来,董和也是微微一笑道,“和以为此举甚好。不过眼下可为,待公子大了些,还是寻得一位良师专侍公子为好。”
我忍不住好笑,内里嘀咕着——可怜的小阿斗!居然被你爹当成了免费广告外加试验小白鼠!
20。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学校和印刷厂的事有条不紊地展开着。我与董和找刘备敲定计划后没几天石室就正式开门了。我偶尔路过石室,也会驻足观望,甚至有一次还试图溜进园中四下观望。我果然有听到教书先生在讲解九章算术,让我颇是欣慰。石室这事在成都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特别是在听说许靖会亲自为年长的学生授课之后。一时间许多有钱人家都想把自家孩子往石室里塞。董和安排的郡学负责人倒是一丝不苟地按照“择优录取”这个标准收生,还专门跑遍了周边郡县。大概石室中唯一一个或许达不到他们入学标准的学生便是阿斗。
小阿斗自己却似乎有几分闷闷不乐。偶尔在府中撞上他,他总是带着一种可怜兮兮,欲言又止的表情望着我。几次如此,我便趁他独自在园中读书的机会,拉他到一旁,问道,“阿斗,你最近这是怎么了?可有什么事?”
小鬼看了我一眼,顿时显得几分振奋。他说,“大姐能不能帮我?”
“帮你何事?”
阿斗抓住我的手拼命摇晃着,说,“大姐能不能去父亲那里,帮阿斗求情,就说阿斗不想去石室读书。小礼弟弟喜欢读书,他定然是想去的;为什么不让小礼弟弟去石室读书呢?”
我被小鬼一句话吓了一大跳,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小鬼,”我戳了戳他的脑袋,没好气地说道,“让你去石室读书是为你好,要知道‘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现在不好好读书,将来如何继承你父亲的事业。你才多大年纪,就想着要逃学,莫说你父亲,我先饶不了你。还有,你是当哥哥的,就该有哥哥的样子;拿小弟当借口来逃学,你羞不羞?”
其实我从未多想过阿斗这孩子的问题,可如今听他这样说话,我无法抑制地想到了“此间乐,不思蜀”,说着说着语气却是重了。阿斗再不敢多说,只是无比委屈地望着我。看见他那副可怜样,我却又觉得不忍,叹了口气,尽量温和地问道,“阿斗为什么不想去石室?只是不想读书么?”
“石室的先生只让我们读《论语》,好没意思,”阿斗小声说,“阿斗还是想跟着娘亲读书,或者和大姐学算数。比先生的《论语》却是有趣得多。”
我又是一愣,只觉得好笑。话说回来,若是让我成天读《论语》,那还真是够呛。当然,我还是严肃地说道,“胡话,《论语》乃治学根本,怎能不好生读?待你把四书五经融会贯通了,再来学《九章算术》却也不迟。”
“四书五经是什么?”小鬼头突然显得很恐惧,“难道有四本书,五部经?呀,这要读到什么时候?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学我想学的东西?”
倒是我说忘了,这年头还没有四书五经。我只好换个话题,又问道,“阿斗不想学《论语》,却想学些什么?”
小鬼歪着头,半天说道,“在荆州的时候,黄婶婶教我做会动的木人,会转的水车,又夸我做得好。长平哥哥还读《考工记》给我听,也是很有意思的。大姐,我想学这些。”
“哦?”我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诸葛均给他读《考工记》?还做水车?看来这孩子对机械什么的比较感兴趣?这样一来,我到反而犹豫了。阿斗的兴趣倒也是好事,我不想打击他。我想了半天,终于对小鬼头说道,“阿斗,你看不如这样:你仍是乖乖地去石室念书,跟着先生好好学《论语》。若是你乖乖念书,其余无论你想学什么玩什么,大姐来教你。木人也好,水车也罢,《考工记》也一样,都不在话下。如何?”
“真的?”阿斗几分怀疑地看着我,撇嘴道,“大姐这般忙碌,可真有时间陪我?”
“小鬼,我也没多忙的,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守约的。”
阿斗歪着头想了片刻,说,“大姐可否带我去都江堰玩?我想去看河堤。”
我又是一愣,不禁突然想到,历史上的刘禅虽然没干什么好事,但治水还是有一套的。果然从小就对都江堰感兴趣么?我笑了笑,说道,“这当然可以。“
阿斗又是说道,“那么大姐可不可以带我去看姐姐的爆竹?”
我顿时惊了,“等等,你这小鬼怎么会知道爆竹?”
“我听父亲和人说起过,说是比平常的爆竹厉害许多,”阿斗答道,瞪大眼睛望着我,一脸期待。
“小鬼头,别得寸进尺!”我拍了拍他的头,说,“爆竹可不是小孩子家玩的东西!再说那可是机密,没你爹点头谁能不能看。现在你赶快回去,乖乖念书,再多说我可就不理你了。”
阿斗忙点头应下了,然后致礼告退。我看着他跑开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叫道,“阿斗,回来!我有话问你。”
阿斗忙退了回来,乖乖地站那看着我。我问他道,“你方才说小礼弟弟想去石室念书,是真的么?小礼对你说的?”
“是啊,是啊,他说了好几回了。”
“你父亲和你娘怎么说的?”我又问道。
阿斗答道,“孙娘嫌小礼弟弟闹得厉害,所以就想让小礼弟弟去石室念书。但是父亲说小礼弟弟太小了,去石室念书不合适,要再等些时日。”
“你爹说的在理,”我应道,“小礼才多大,才三岁吧?这么小,出去念书当然不妥。让小礼念《论语》,他也看不懂,不是么。”
“怎么会看不懂,小礼弟弟可聪明了!”阿斗骄傲地说道,“他已经四岁半了,就快五岁了;《论语》大半他都会背了。大家都夸小礼弟弟聪明。父亲说,他从未见过比小礼弟弟还聪明的。”
“哦?”我有点心不在焉地应道,“那是好事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到一种很微妙的不安,尽管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些什么。“你看看你,别被弟弟比下去了哟,”我对阿斗说,又是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好好念书,拿出点当哥哥的样子来,别让弟弟给你当榜样,嗯?”
阿斗唯唯诺诺地应了,但显然没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他又是一礼,然后一跳一跳地跑开了,脚步轻快,啥心思都没有。不过很快我也将这番对话和微妙的不安忘了个干干净净。其实阿斗是个很聪明的小孩;和我达成协议后背《论语》也有了动力。按照承诺的,我陪他游都江堰,教他做竹蜻蜓,回答他那些“十万个为什么”的问题,搞得仿佛小学自然常识课一样。虽然他只有九岁,但是对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兴趣浓烈得让我那个年代的学生汗颜,悟性也不是一般的好。到后来,我也开始认真教这个小鬼牛顿力学和机械原理,因为他当真能学会。带着小阿斗混了些日子,我也忘了“扶不起的阿斗”带来的不安。这孩子怎会扶不起?
21。 荀家
忙碌了半个多月,成都印刷厂那个终于开始出成品了。我知道眼下印刷厂担负着教育大业,丝毫不敢松懈,三天两头地往那里跑,去主持和监督印刷工作。董和看了《诗经》的样品后很是满意,开始把自己收藏的各种书籍一箱箱地往印刷厂里运。《鬼谷子》、《盐铁论》这些也就罢了,他居然还给了我几卷《汉纪》给我印!要知道这是他拿来的唯一的当代作品,可见董和对荀悦的政史论有多推崇。我正在筹划再招几个排版工人的时候突然突发奇想;我应该印一整套《汉纪》送给荀彧啊,他一定会喜欢的吧?想到此事,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找到董和府上,要来整套《汉纪》翻印。待到五十部《汉纪》终于印了出来,我甚至没有给任何人送礼,只是扔了几本到我们新开的“绿竹堂”里卖。我只带了一本,亲自登门拜访荀彧。
初看见我,荀彧显得两分意外。自从开始折腾马超那件事以来我就根本没心思想别的,已经快一年未曾去见过荀彧,只是在新年的时候从下辩写信托费祎代我送份礼物过去。如今我突然就这么出现在他的门口,他自然是没想到;不过几秒钟的意外,然后他居然微微一笑,显得两分若有所思,倒是让我觉得突然心下很不安。他请我入内坐下,沏了一壶茶来,然后只是静静地喝茶,等我开口。我灌了半杯茶,便打开包袱,将三卷厚厚的《汉纪》堆在他面前。
“我新在成都开了印刷厂,正好董幼宰先生有全本的《汉纪》,我就印了几十本,”我兴高采烈地说道,“我想先生一定会喜欢的,便送来了一份。”
“哦?”荀彧拿起一卷,随手翻了翻,然后礼道,“多谢小姐心意。当年在许都便曾见过荆州后园社印制书籍,果然巧思。”他的语气淡淡的,也就这么一句,显然还是在等我说话。
“以后若是寻得好书,我都给荀先生留一份,可好?”
我其实也是没话找话说,而且还只能尽找些无关紧要的话说。在他身边我一直小心翼翼的,唯恐说错了什么。我们两就这么有的没得搭了几句话,我正想着是不是该告辞了,他却突然说道,“小姐可愿对弈一局?”
“啊?”我一惊,呆了半天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径自挪过棋案,递给我一盒白棋子,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摸了棋子填了一个星位。当我们真开始下棋了,我也没心思想别的事,只能专心棋局。荀彧布局很散,没有杀气,显得很温和;可是每当我试探性地冲他的战线,总是被他围得无名火直冒。正当我全神贯注想要撕破他左上角局势的时候,却突然听他说道,“贺小姐今日当不只是为送一部书而来,何以欲言又止?”
我吓了一跳,忙抬起头来看他。他难道又以为我有什么不良动机?老天,那次带阿斗来纯粹是误会啊!“我真地只是送书来的,”我小声说道,“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荀彧微微一愣,看了我一眼,然后又是笑了,说,“小姐错会了吾意,吾以为…”
他突然停下不说话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显得两分尴尬。见我只是傻愣愣地看着他,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姐与吾弟…”
我终于恍然大悟,然后顿觉无比尴尬,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老天爷!我现在算是荀家未过门的媳妇了,居然登门拜访荀彧,而且还什么都没想起来,真是迟钝到姥姥家了。我呆了好半天,最后只好深吸气,硬着头皮解释道,“这件事,这件事是先生他为了帮我一个忙。其实…荀先生不会有意见吧?我知道这事情有些…”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荀彧。我自己打量着这合约一般的婚姻都还觉得无语,却如何对荀谌的兄长解释?我只能慌乱地看着他,什么话也没了。荀彧又是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