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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赞干布缓缓踱到榻边,静静地站在卫子君面前,细细地看她。
卫子君闭紧了双眼,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稍后,一双大手拂上她的下颌,轻轻的,向上滑去,在唇上流连片刻又滑上鼻尖,粗糙的指腹细细描绘着温润挺直的鼻梁,又滑了下来,落在唇上轻轻揉捏。
卫子君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连呼吸也几乎无法保持顺畅。
扰乱人心的大手又滑上了下颌,接着滑下颈项,在下颌与颈项之间优美的曲线上来回摩挲滑动。良久,他终于松开手,一阵窸窣的响声,松赞干布在卫子君的旁边躺了下来。他紧紧贴住了卫子君,大手揽上了她的腰。卫子君心底一阵哀叫,他不是要睡在这里吧。
卫子君简直要憋疯了,他的脸紧靠着她的,虽然中间有一条横亘的手臂,但他的鼻息还是喷在她的脸上,让她憋闷的要死。任是谁也不喜欢将别人鼻中呼出的废气再吸入自己的鼻中。而且,更要命的是,他的手抚上她挡在眼前的手臂,在那纤长细白的手臂上不住的抚摸起来。
忍无可忍的卫子君,假装睡梦中一个翻身,便转过身去,不但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还将脊背送给了松赞干布。
突然,松赞干布发出一声低笑,“终于忍不住了?”
卫子君猛的张开眼,眨了眨睫毛,他知道她没睡?“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哪个睡觉的人心跳得那么响,我都能听到了。”松赞干布将头贴近她的后背。“我让你害怕了吗?”
“只是不知赞普深夜来此,所为何事?”卫子君依旧背着身形不回头。
“我是来告诉你,大昱十万人马已经出发了,没几日就会到了,我们约定的事情就会达成,届时,你命人带领你西突厥的人马与我的一起直取大昱。”
卫子君鄙夷地轻撇唇角,“赞普又开始说笑,我始终被你囚禁,若我的人帮你打下大昱江山,你却依旧不放我,我又该如何?”
“但你别无选择对吗?除了与我合作,你便是死。”
“但我可以选择我一个人死,而不是要我西突厥的勇士为我陪葬。所以,我只会出谋划策,助你讨伐大昱,而不会出兵。如果赞普喜欢西突厥的土地,就自己去打吧。”
“好吧,是我得寸进尺了。”松赞干布坐起身,整理下衣襟便离去了。
卫子君侧耳听着脚步音渐渐远去,快速地翻身起来,继续雕刻手中的石料。
一方石印刻出,她轻轻展开一张纸。此时的吐蕃,大部分地区还在用间牍刻字,只有这些贵族,才可以用纸,这些纸张很珍贵,都是由大昱输送进来的河西汉地所造用纸。
卫子君时刻提防着外面的动静,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来的。但是这门,是没有门闩的,侍卫早晚站在门外,松赞干布想来,随时都可以来。只有在她沐浴的时候,才有女奴在一旁把守着。
她快速地仿照禄东赞的字体给大昱天子写了一封信,而后印上刻好的印章。匆匆塞入一个信封内封好,将信件送到烛火上点燃,待信烧毁了大半之后,将火吹灭。
卫子君爬上敞开的窗口,趁着巡逻的侍卫队走远之际,将烧毁的信顺着窗口丢了出去,眼看着那信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德阳厦的平台侧边的石阶上。
卫子君满意地弯了弯唇,这封信,若是被巡逻的士兵发现,必会交给松赞干布,那么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一大早,便会听到禄东赞被关押起来的消息,而他的几个儿子钦凌、赞婆、悉多干、勃论也会被革职。那么接着,松赞干布便会怀疑大昱军队要来吐蕃的动机,便会谎称危机解除,将大昱的军队拦在吐蕃之外,阻止昱军进蕃。
她拍拍手满意地回身准备接着睡。然而,在她回身的那一刻,一颗心一下子凉到了底。
一身蓝缎袍子的松赞干布站在门边,静静望着她,眸中是无声的质问。
卫子君心道:完了。
如此看来,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到了?可是,他明明走远了的。
“可汗往下面扔了什么?”松赞干布面色无波,紧盯着卫子君,他回身对后面的侍卫道:“去捡回来。”
松赞干布缓缓走了过来,走到卫子君面前站定,拾起了她未及藏起的印章,仔细端详了一番,“真是天才,想必,我已经不用去看那封信的内容了。”
卫子君抓住了案上的箭头,紧紧握住。这样的动作落在松赞干布眼中,引来他一阵嗤笑,“可汗想用这玩意儿杀人吗?只怕你没有那个力气。”
他上前捏住她的手腕,将那箭头夺了下来,“只要你这里有一点动静,我都知晓,今日终是忍不住了吗?”
“赞普,信捡回来了。”一个侍卫将信交给了松赞干布。
松赞干布展开了那封烧残的信件,冷笑了一声,“啧啧,真是天衣无缝,此信若非以这种方式到我手中,那么禄东赞就会被革职查办!而你,便会成为大论,便会掌握吐蕃的一切,对吗?”
“既然赞普都知道,又何必再问。”卫子君淡然相对,她知道,她逃不脱了。
松赞干布摇摇头,眼中满是受伤与失落,“枉我如此待你,看来你果真应该被禁锢在床榻之上。真是可惜,若是能得你这样的人才倾力相助,世上无不成之事,可惜,你做了一个奸细,真是枉我待你一片诚心。”
“赞普曾怎样待我?每日的禁锢与监视?”卫子君一声轻笑,讥讽出口。
“无论我怎样禁锢与监视,这颗心,待你是不同的。”松赞干布盯紧卫子君的眼睛,“你不想解释吗?或许我会放过你。”
“解释?赞普会相信吗?赞普不过想看一个无力的人垂死挣扎的丑态吧,卫风没有什么要解释。”卫子君扭脸看向窗外,目光清澈,里面没有一丝恐惧。
松赞干布一声凄怆的大笑,“连个解释都不肯给我吗?或许你,求我。说你只是一时糊涂,或许说这是有人逼迫你,我都会放过你,你真的不想解释吗?”
“卫风自出生活到今日,还没有屈就过别人,没有开口求过人,赞普想听卫风开口求人,就不要想了,卫风自知没有活路,左右不过一死,赞普还是放痛快些吧。想看到临死之人的惶恐挣扎,这种乐趣,赞普在卫风身上是看不到的,卫风很乏味,不能取悦赞普,所以还是尽早。”说罢,她转身走向床榻旁,将外袍拿起,就欲穿上,因为是夜晚,又是由被子里爬起,她身上只着了件内衫。
松赞干布上前,一把扯过卫子君的外袍,由窗口丢了出去,“想穿衣?不,从今以后都不必穿衣了,你已经自己放弃了站在人前的资格。王儿没有说错,你果真是应该被禁锢在床榻,你这样的人,不配被人信任,的确应该折断你的翅膀,终其一生地禁锢你。”他将卫子君拖到床榻旁,而后当着她的面一件一件地脱掉外袍,内衫,露出麦色的胸膛。他抬起手,一股劲风刮出,房门重重地关上,一众侍卫被拦在了门外。
眼见着他裸着上身靠近,卫子君心头狂跳,一个男人如此,只会代表一件事。
那一刻,她想到了贡松贡赞,他怎么不来,如果他能来,也许会阻止他。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对她,卫子君看了看房门,她想逃出去,她快速侧身,欲绕过几案。却被松赞干布的长臂一把拉住,他将她双手禁锢在头上,将她按倒在床榻。大手扯住褥裤边缘,用力用力向下扯去。
眼见身体就要暴露出来,此时却没有一个人来救她。情急之下迸发了力量,卫子君奋力挣脱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虽然没有力气,但仍是紧紧地抓住,“求你!”她微微地喘息。
听到那两个字,松赞干布愣了愣,看着她抓得紧紧的手,紧得骨节泛白,紧得在微微的发抖,他知道,她害怕了,这样的人,也懂得害怕吗?。
“求你,别这样对我,你可以砍我的头,用利剑刺穿我,或者凌迟也好,断手断脚也好,都可以,到那请不要以这种方式践踏我的尊严。”她的手在抖,那对眸看着他,清澈纯净得让人的心砰然一动,让人的心也陷了进去。
身上的人,没有动,半响,他将手伸入她的内衫,向上探去。
卫子君定定的望着他,捉住他的手臂,缓缓拉出。她紧紧握住他的手腕,不敢有丝毫松懈。两个人一上一下的对视,良久,他翻身躺了下来。卫子君闭上眼睛,舒了口气,伸出依旧有些发抖的手,拉上被褪了一半的褥裤。
稍后,松赞干布穿好衣物,向外走去,走至门口,他侧头道:“你是第一个败露却没有死去的奸细。”
出了房门,听到他有些粗暴的声音,“叫象雄妃马上到我的寝宫。”
直到那脚步声走远,卫子君的喉头哽住,她深深吸了口气,二哥,子君没能帮到你。你千万不要来,千万不要。。。。。。
松赞干布并没有处罚卫子君,只是从这日开始,她再也不可以走出这房间。
眼见几日过去,卫子君越来越心焦,到了第六日的晌午,她突然听得外面鼓乐齐鸣,一片喧闹。
卫子君探头望去,一行人被簇拥着踏着之字形石阶走上了德阳厦的平台,走在前面的几人,身着大昱军服,其中一个铠甲加身的身影,卫子君只觉得异常熟悉,定睛细看,那人居然是陈长。
卫子君脑中一阵轰响,三哥,他来了,大昱军看来已经进入吐蕃,看来敛臂那边出事了?
不可以,她绝对不可以让三哥有事。
第四卷 情归何处 第一百三十八章 重逢
卫子君定定望着那行人越走越近,突然间,她又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居然是迭云!
不,迭云怎么回来?如此危险的地方,他不该来!由于看到了迭云,她开始在那些人的面上扫来扫去,终于,她发现了刘云德,而后,她看见了跟在陈长身后的妙州,最后,她看得了那个人,那个屡次出现在梦中,令她深深牵挂的人。
他与妙州同样一身黑衣侍卫的装扮,垂着头,令人看不清面目。她看到了他腰上的玉佩,她认得那玉佩,那是她的,他一直挂着,她见他一直挂着,也就没有向他索回。二哥!他来了!眼中瞬间一片模糊,他们来救她了,他们知道了她在这里。
眼中的湿意越来越浓,终于汇成了大滴的泪滚了下来,这几十个日日夜夜她都是在想念中度过,想念他们每一个,惦记着他的伤势。想不到,自己这一生的情居然奉献到了这里,这样一个千年后的世界。这里的每一个人,她都爱,她都想,想守护他们每一个,可是她没有守护好他们,却把他们带入这样一个危险的境地。
那一刹那,她猛然由思念的情绪中警醒,这里是危险的,二哥是否收到了那字条?是否知道吐蕃的阴谋?
她不能让万军落入险境,不能让二哥陷入这种危险,他是一国帝王,若是被俘,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该怎样提醒他?她不能喊,若是喊出声,松赞干布必会因为败露而率先动手,将他们陷入险境,她需要不着痕迹地提醒。她望向窗口的瑶琴,这是松赞干布命人送来给她解闷的,脑中飞快旋转,她手抚上瑶琴,只要她谭一曲《广陵散》,二哥便会警觉,因为这是首暗藏杀戮的曲子,二哥一定懂得这里面暗藏的杀机。并且,他听到这曲子,便知道是她了。
她手指轻动,抚上琴弦。一个扣指,清越的琴音响起,右手抚上,正待加快指法之时,房门“咣铛”一声被一脚踢开,下一刻,她的手便被按在了琴弦上。
“是想通风报信吗?”贡松贡赞的声音由身后响起,他贴近她的耳朵,“你怎么还不能安分呢?”
卫子君没有回头,她依旧望着那一行人在宽大犹如校场般的平台上越走越近,“王子又在担心什么?卫风不过是闷得慌,活动活动手指。这琴,不就是令尊送来与我解闷的吗?”
“你最好老实点,不要弄出任何声响,否则,你这些大昱来的朋友,会死在你手里。”贡松贡赞捏紧她的手腕,“你应该知道我吐蕃高手尽数云集此处,这些人,一个也逃不掉。”
卫子君淡然一笑,“王子又错了,你真若在此解决了他们,那些大昱的人马又由谁带去泥婆罗边界?”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大昱的人马,已经转道去了泥婆罗,这些人,是刻意随着队伍来此,打着参观宫殿为名,实则来寻找你的下落。”贡松贡赞抓起卫子君放在琴弦上的手把玩,“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这一进去,便再也出不来了。”
“出不来?为何?”卫子君心底一沉。
“为何?”贡松贡赞一声轻笑,“自是要好好款待他们。”
卫子君闻言心中一跳,他们是在宫殿内设了埋伏。不,不可以,她不能让他们进去。
她朝着窗外望去,眼见那些人就要走至窗下,卫子君心急如焚,一股热血沸腾,她不能让他们为了她以身涉险,她宁可死在他们面前,也要阻止他们。
她轻轻抽出了被贡松贡赞捉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