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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睿她算是看明白了,笑面虎一只,看起来客客气气的,实际上比霍弘还要难对付。落在这么一个变态手里,她的前途实在叵测。
别的不说,单看他派来伺候【看管】她的宁素就不简单,百分之百是个练家子!
她心情烦躁,于是饭也没吃多少。谁承想宁素居然还很尽责,见她不吃东西便认真地问道:“奴婢听说害喜的时候胃口是不太好,是不是这些饭菜公主都不喜欢?您有什么想吃的么?”
商霖托着下巴冷冷地看她,“给我来一份DQ的绿茶杏仁和布朗尼巧克力,绿茶杏仁多加一份杏仁,布朗尼巧克力多加一份布朗尼。Thx。”
宁素:“……什么?”
商霖厌烦地别过头,“行了你走远一点,让我清静清静。看到就烦。”
宁素没说什么,又站回了角落里,与商霖隔着适当的距离。
。
商霖在行宫的第三天下午,遇到了高沉。
当时她正由宁素陪着出去放风【是的,她目前的处境跟个囚犯没什么差别】,一路欣赏行宫内的小桥流水、草木花卉。然后转头的瞬间,正好看到了高沉那张熟悉的脸。
还是如从前那般英挺俊朗,只是眼神更加沉郁,气质也更加内敛。高大的身影立在花木扶疏旁,竟让商霖产生一种那些花草都是攀援着他而生的错觉。
他好像怎么也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商霖,怔了好一会儿才猛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皙儿,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商霖咽了口唾沫,试图抽手却没抽动,“高都尉……”
“真的是你……”高沉看着她,眼中是惊喜交加的光芒,“我一直在想,如果两国真的开战你要如何自处,拟了无数个计划来为你安排后路。如今你自己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他说完,也不管有人在旁边,径直伸臂抱住她,下颔放上她的头顶,“别害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护着你,不会让你有事。”
商霖被他抱在怀中,没有挣扎。
宁素是贴身照顾监视她的侍女,见到这个状况竟也没管,甚至还体贴地往旁边走了一点。她听命于贺兰睿,所以她和高沉这出“偶遇”是谁安排的再清楚不过。
“咳咳……”
一阵刻意压低的咳嗽声传来,两人同时看过去,却见贺兰睿笑意吟吟地站在那里,“我打扰你们了?”
“舅舅。”高沉唤道,“这是怎么回事?皙儿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您……把她接回来的?”
“自然是我把她接回来的。”贺兰睿道,“她是我大燕的公主,是陛下的女儿,不接回来难道留她在魏国任人鱼肉吗?就算我答应,你也不答应啊。”
“多谢舅舅,您的大恩大德沉没齿难忘,日后定当报答!”高沉喜不自胜,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贺兰睿见他这个样子,心道幕僚说的果然没错,自己这个外甥在别的事情上都精明果敢,唯有在涉及贺兰皙的问题上极易犯糊涂。他以此对他施恩,他定然对他感恩戴德。
微微一笑,他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都是一家人,哪里需要这般见外?我还是小六的叔父,为她考虑是应该的。”
他转头看向商霖,却见她前两日还冷漠悲愤的神情已经变了,有些矛盾又有些挣扎,更多的还是伤感和无奈。仿佛一直在心中坚持的事情,已经开始动摇……
他想,如果这时候他告诉她,只要她设法刺杀了魏皇便可以和高沉长相厮守,兴许她都会答应。
“舅舅,您到底是怎么做的?”高沉追问。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舅舅去书房,正好我还有一些要紧的事情要问你。”贺兰睿道。
“可……”高沉看看商霖,似乎有点犹豫不决。
“小六有舅舅派人照顾着,你难道还不放心?”贺兰睿挑眉,“你且安心随我去,回头想见小六知会一声便是。舅舅会为你们安排。”
高沉想了想,终于点头,“好。”对商霖道,“那你照顾好自己,我改天再来看你。”
商霖没回答,他似乎也不期待商霖的回答,转身就想随着贺兰睿离开。
“表哥。”眼看人都要消失在转角,商霖却忽然唤了一声。
高沉回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若你要上城楼巡视,当心一点。弓箭无眼,也许会有魏国的细作偷袭。”她道。
高沉眼中的漆黑慢慢化开,这回是真真切切的欣喜,“你放心,我省得,必不会令你担惊受怕。”
贺兰睿瞧着他们这通对话,心中更加笃定,确信自己这招棋是走对了。用高沉去动摇贺兰皙的心,回头再商量什么事情也容易许多。
“好了,你们年轻人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有话可以慢慢说,不必急于一时。”他笑道,“静之你还是快些陪舅舅去书房看地图吧。”
。
等醒过神来商霖才觉得贺兰睿这招真是够不顾廉耻的,把已经嫁人的侄女和外甥往一块凑,还说什么“未来的日子长着呢”“什么时候想见面了舅舅帮你安排”,一股拉皮条的气质扑面而来啊!
可怜自己这么一个贞洁烈女,为了让他相信自己被他的计策诓骗住了,不得不作出一副旧情复炙、难以抉择的样子,真乃能屈能伸的典范!
宁素依然阴魂不散,而她抓住这唯一也是最重要的观众,尽情展示了一把心神不宁、惆怅百转的可怜女子形象。相信她回头会把看到的如实禀报给贺兰睿,也就不枉费她辛苦一遭了。
等到明月高悬、她也演累了之后,终于对宁素说道:“你去帮我打水,我想就寝了。”
“诺。”宁素应了之后走到门口,对外面的宫人吩咐了一句,然后迅速折返。等到商霖在她的伺候下洗漱完毕,她还是杵在那里不动时,商霖终于忍无可忍地抬头,“齐王殿下是命你来照顾我的还是来折磨我的?”
“公主何出此言?奴婢自然是来照顾您的。”
“既然是照顾我,那么自然以我的身体安宁为重。我现在很心烦,你这样一直在我跟前乱晃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守在门外,我就能做出什么事来吗?我会挖个地洞从这里逃走吗?”
她一通训斥简直是声色俱厉,像是长久以来的忍耐终于爆发,也像是借着此事来宣泄心中的愤怒。
宁素早猜到她今日见了高都尉会心烦意乱,所以此刻见她发火也不意外。在心头权衡了一番,觉得还是不要过分得罪这位公主为好,免得将来她翻了身刻意来整治自己。
而且正如她所说,就放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一晚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门外守着,您有什么吩咐说一声就是,奴婢会警醒着,随时进来伺候。”
她出去了,商霖慢吞吞地走到榻边坐下,确定没有人在窗户那里窥视时,这才慢慢从腰带里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
这是下午她被高沉拥入怀中时,他塞给她的东西
其实仔细想想就觉得不对,就从她和高沉相处的那几日来看,他这个人稳重而冷漠,凡事喜欢藏在心里,哪里是下午那个喜怒皆形于色、为情所困的小男生?分明是故意装出来的。
药丸浑圆,她用力一掰,将它从中破开,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一张小纸条。
高沉一早就准备了这个东西,也就是说他知道自己被贺兰睿掳来了,更知道贺兰睿会安排他们相见。
他明明什么都清楚,却在贺兰睿面前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那么,在这场阴谋里,他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
☆、第67章 营救
夜幕低垂,天空是深邃的靛蓝;一颗星星也没有。今夜无风;下汀城内的房屋都在夜色中沉默矗立,一点声响都不曾发出。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似乎这里并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
太守府的正堂内,此刻正灯火通明。屋子左右各放了一架鎏金多枝灯;几十盏蜡烛放在上面;橘黄色的烛光将整个房间照得一片透亮。易扬坐在案几后面;面前是用金盘和玉盘装着的珍馐美馔;他却看都懒得看一眼;只是捏着通透的玉杯,神情淡淡地看着对面的男人,“这么晚还叫大司马过来陪朕喝酒解闷儿,真是辛苦你了。”
霍弘含笑道:“陛下言重。为您排忧解难乃身为臣子的荣幸,谈何辛苦?”
易扬晃晃手里的杯子,“好,既然是荣幸,那就再饮一杯。”
霍弘也不废话,十分给面子地仰脖饮尽杯中美酒,赞道:“下汀五合酒果然名不虚传,入口甘醇、回味悠长,更难得的是有一股独特的滋味,甚好甚好。”
“说独特也不见得有多独特,都是南边的酒,风格也差不多。若大司马真想喝不一样的佳酿,倒是可以去趟北方。朕听说淄乡绿酒别具一格,在整个燕国都是有名的。”易扬道。
“淄乡绿酒臣也听过,只是如今大魏与燕国交恶,要品尝恐怕得等以后了。”
易扬放下杯子,淡淡一笑,“也不一定。只要在燕国有朋友,运人过去都是小事,更何况几坛酒?”
霍弘的手放在案几上,听到这话颤也没颤一下,十分沉着,“陛下真爱开玩笑。如今睢江沿线全部封锁,要如何往来运货?”
易扬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是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沉重的黑色,“是啊,朕开个玩笑。”
霍弘站起来,“天色不早了,陛下还是早点歇息,明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您处理。”
“好。爱卿退下吧。”
霍弘行了个礼,恭敬地退出正堂。易扬一直看着他,直到他消失在门口许久,才轻轻敲了下几面。
一个亲卫从一侧出来,跪在他身边,“陛下。”
“有什么消息?”
“高都尉已经见到了皇后娘娘,她确实是被齐王贺兰睿给掳走的。”
“果然。”易扬道,顿了顿才继续问道,“她怎么样?”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正常一点,但那股紧张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亲卫知道他的心情,连忙道:“陛下放心,娘娘很好。高都尉说贺兰睿多半是想利用她来钳制您,所以待她还算客气。”
“是吗?”易扬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口气,“那就好。”
亲卫见他神情缓和了点,遂问道:“属下有点不明白。陛下防备得如此严密,贺兰睿的人是如何抓到娘娘,又是如何把她偷运到北方的?”
易扬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扔了过去,“自己看。”
那是来自靳阳的密报。七天前南山行宫进了刺客,企图刺杀在那里安胎静养的贺兰皇后。幸亏行宫防卫严密,皇后本人又是由武艺高强的女护卫假扮的,所以到最后并没出什么乱子。
易扬本来也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发现商霖不在行宫,直到这封密信今早到了下汀,他才终于想通。
“这信来得太迟,要是早几天到,我就能提前准备了。”他道,“不过也怪不得他们,一次没有成功的行刺而已,恐怕他们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对方的真正意图。”
亲卫蹙眉,“陛下的意思是……”
“试探。”易扬苦笑,“所谓行刺不过是对方的一个试探,为的是弄明白藏在那里的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皇后。”
然后在打斗过程中,假皇后不明就里便露了破绽,被对方瞧了个明白。目的达到,那些人便假意失败,丢出几个迷惑人心的弃子,其余人则迅速把这个消息传到前线。
传给霍弘。
他那么奸猾狡诈,一听说皇后不在南山,自然而然会怀疑她是不是藏在皇帝身边,然后借地利之便在他身侧寻找。他位高权重,身边精通易容、眼神毒辣的人必定不在少数,商霖被发现也就不稀奇了。
至于怎么将商霖送去北边……
“朕算是明白贺兰睿为何突然派高沉出使魏国了。他回去的那天江面上船只众多,封锁也解禁了部分,皇后必然是被藏在某艘船上带过去的。”
此番自然又是霍弘与贺兰睿的联手。这二人里应外合,一起把商霖送到了敌人手中,作为关键时刻钳制他的把柄。
倒是打的好算盘。
“没想到我又食言了。”易扬轻轻一笑,语气颇为自嘲。
“什么?”亲卫有些不解。
易扬唇边还带着笑,仿佛在讲一个很轻松的事情,“我答应过皇后,不会再让她落到敌人手里。我食言了。”
亲卫瞅着他深不见底的瞳仁,意外地觉得有点渗人,忙安慰道:“陛下别这么说,战场上的事哪里说得准?您已经为皇后娘娘考虑得十分周到了,只是霍大司马与北燕齐王联手,我们防不胜防啊。属下相信,皇后娘娘那般明白事理,也一定不会怨怪陛下的。”顿了顿又补充道,“如今最需要做的,还是想办法让娘娘平安无恙地回到您身边。”
“她明白事理,所以不会怪我……”他默念这句话,然后深吸口气,“你说得没错,当务之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