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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饭吃的空前的辛苦,萧颂明知道冉颜就在他身边不远处,却不能多看,不能多说话,真真憋的浑身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萧侍郎,多谢您救命之恩,儿敬您一杯。”冉颜在冉平裕的眼神示意下,起身敬酒。
听着疏远客套的言辞,萧颂心底微酸微疼,面上却还是保持着淡淡的疏离笑容,端起酒杯,由着冉颜帮他倒满酒。
仿佛要找到跟她之间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关系,萧颂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别喝酒了。”
他把一杯酪浆递到冉颜面前。
冉颜看着他眼底透出一丝丝的关怀,压抑的怒气也顿时有些爆发的迹象,黑眸沉沉的看了他一眼,也不接酪浆,兀自把酒盏倒满,仰头一饮而尽,“萧侍郎不喝儿的敬酒,是否嫌敬的不够诚心?”
萧颂看着她沾了酒水的粉唇一开一合,脑子有点发懵,仰头将酒喝了个干净。
其它人都满脸莫名的看着这一幕,席位相隔的稍微有些远,他们不知道萧颂说了什么,却明白的听见了冉颜的话,分明带着冷意和微微的怒意。
冉颜又继续给他斟满,“第二盏,再次多谢萧侍郎救命之恩。”
萧颂想到冉颜身上的伤大多都已经痊愈,便也不再阻止,客客气气的接了剩下的两次敬酒。
冉颜回到席上跽坐好,冉平裕微微松了口气,准备抽个时间问问冉颜究竟怎么回事。
气氛很快活跃起来,但暗中个人心思微妙,这是萧颂吃过最难熬的一顿饭,冉颜在不远处,他想不露端倪,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
宴罢之后,冉平裕亲自把萧颂送到大门外,看着马车离去,这才匆匆返回,去与冉云生商量事情。
在冉平裕看来,这是个大好机遇,萧颂平时与哪家关系都是淡淡的,此次破天荒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就像萧颂本人所说,他是非颇多,与他挂上钩有好有坏。然而不管怎么说,萧颂、萧家,这座大靠山是很值得冒险的。
在长安做营生,尤其是冉家这种还不算小的营生,往往都是不进则退,商贾身份卑微,没有坚实的靠山,再大的金山银山也早晚要坍塌。冉平裕一直凭借着与荣阳郑氏那点微乎其微的关系,艰难的打拼,如今根基已经扎下,而郑夫人却已去世多年,没有这条中间线,如果再不快点找个稳当的靠山,恐怕到头来血汗钱都要孝敬到权贵的口袋里。
前院书房内,冉平裕与冉云生分别跽坐在相距不到四尺的席上。
冉平裕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询问冉云生道,“你如何想?”
冉云生略微思忖一下,道,“我也觉得这是个好时机,宋国公屡屡被罢相,又屡屡又被启用,可见圣上对他依旧十分信任,上意难测,说不定哪天又会官复原职。即便不能,但凭萧侍郎的能力,和萧氏一族,都值得我们冒一次险。”
这种机会也不多。
“这倒是……”冉平裕暂且压下了这个问题,转而问道,“我见萧侍郎对十七娘……或者是十八娘,略有不同……”
“阿耶,萧侍郎连述职都不顾,连夜赶回聚水县,在阿颜榻前不眠不休守了数日。”冉云生道。
冉平裕惊愕,半晌,才喃喃道,“没想到……”
无月之夜。
坊间的灯火渐渐熄灭,长安城沉淀下一天的喧嚣,归于寂静,偶尔会从远处传来狗吠声、或小儿夜啼声。
随着坊门的关闭,停在安善坊内一个角落里的马车外,小厮压低声音,有些着急的道,“郎君,坊门闭了,咱们今儿个晚上可就要露宿街头了!”
车内跳下一个紫衣圆领袍服的高大男人,睨了小厮一眼,“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车厢底下有被褥,你若是冷了,自己取出来用。”
说罢,头也不回的往冉府侧门方向走去,身后数十个暗卫悄无声息的跟上。
幸亏今日备了后手,否则他一个七尺男儿还真能被儿女情长憋死。
刚刚到了侧门附近,萧颂撩起袍脚,正欲翻墙,余光却瞟见黑衣暗卫一种一个特别不合群的身影。
那个人又瘦又高,如竹竿一般,站在一群健壮、且身高整齐的暗卫里面,颇有中萝卜地里长杂草的感觉。
“你给出来!”萧颂低呵道。
竹竿晃了晃,怏怏的耸拉着脑袋凑上前,拉下黑面罩,露出一张不怎么俊美,却清癯的脸,但随之满脸暧昧猥琐把仅有的气质破坏殆尽,“九郎准备采花儿,兄弟来给你把风。”
“刘青松,我告诉你,今晚上要是露了馅,我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你阉了!”萧颂冷冷丢下一句话,翻身上墙。
“你给出来!”萧颂低呵道。
竹竿晃了晃,怏怏的耸拉着脑袋凑上前,拉下黑面罩,露出一张不怎么俊美,却清癯的脸,但随之满脸暧昧猥琐把仅有的气质破坏殆尽,“九郎准备采花儿,兄弟来给你把风。”
“刘青松,我告诉你,今晚上要是露了馅,我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你阉了!”萧颂冷冷丢下一句话,翻身上墙。
数十个暗卫也飞快的根据萧颂布置的方略潜入冉府,先行清理道路。
这怪不得萧颂狠,因为每次有刘青松在的地方,就有不可预估的麻烦,就连他一向胜券在握的气魄,在刘青松面前都得打个折。
冷风嗖嗖的巷子里,就剩下刘青松一个人。
他两头看了看,黑黝黝的不见一丝光亮,不由挠墙,压低声音道,“我说,你们谁把我驮过去啊!”
但任由他抓挠了半晌,也没有半个人理会。刘青松拢着袖子,抽着快要流出来的鼻涕,骂道,“变态,谁规定暗卫必须穿这么单薄!”
刘青松听见风声在狭窄的巷子间怒吼,仿佛一只找不到出口的困兽,加之浑身被冻得僵硬,他不禁怀念起了在老夫人那里绣花的日子……不管怎么样,也不会受冻不是?干啥要跑回来受罪呢。
刘青松仰着头,一片冰冰凉的东西轻飘飘的落在他脸上。发愣了半晌,很快,空中越来越多如白絮一样的飘雪。
时已十一月,长安的第一场雪……
“贼老天!”他好不容易在桑辰的帮助下,第一次成功逃离魔爪,容易吗,容易吗,容易吗!
冉府内,萧颂身形飞快的掠向和雅居,他白日虽只是看过一眼,但遇着他超群的观察力和分析力,摸到那处,一点也不费力气。
第199章 爬墙郎君
和雅居前亮了一盏灯笼,光线昏暗不定。
萧颂站在廊上,有些犹豫,和雅居比他想象的要大,正房能够做寝字的地方就有三四间,他总不能一间一间的找吧?
吱呀一声。
萧颂心底一惊,还来不及躲避,便看见冉颜着一袭浅蓝色的缎衣,身上罩着一见黑貉子毛大氅,从偏房中走出,伫立在那盏为笼下,黑色的貉子毛映着一张莹白的素颜在幽幽灯光下多了几分空灵之美。
“萧侍郎来了?”冉颜抄着手,好整以暇的盯着他。
萧颂平生第一次感觉一丝窘迫,但旋即又恢复常态,“你知道我要来。”
“有一就有二。”冉颜淡淡道。
对于萧颂私闯她寝房的事情,冉颜也不算是记恨,毕竟他并未做出任何对她不利的事情,但总有种隐私随时可以被人窥探的感觉,这和感觉是冉颜所不喜的,也正是她生气的原因。
“我深夜来此,也不过是想与你说说话。”萧颂距离冉颜三四文的距离,恶人先告状道,“你说过给我半年的时间,我怕白日接近你,会有人对你不利,但又不想浪费半年的时光,只能晚上来了。”
“萧郎君视礼教为无物,说出去自是洒脱,但你置我于何地?”冉颜面无表情的问道。
萧颂本就立体的五官在明灭不定的昏暗光线下显得越发深邃,他薄唇微抿,静静盯着她。廊外的雪飘飘扬扬,和雅阁是呈凹状的建筑,院中没有风,雪落的缓慢,就仿佛时间也便缓了一般。
“抱歉。”久久,从萧颂的薄唇里,随着雾花低哑的飘逸散出这两个字。
冉颜叹了口气,她知道萧颂没有恶意,可这和行径就尊放在后世也是私闯民宅!不过能认错还算好的。
她缓缓走梨萧颂面前,把手中的雄黄石递给他。
雄黄石能够发热,捂在手中就如同握了一只热水袋,且热流源源不断。
暖暖的热流从掌心流向四肢,萧颂唇角不自觉的扬起,“原来十七娘还是关心我的。”
冉颜淡淡哼了一声,也不理他,兀自在廊下嗯坐下来。
萧颂心中甜丝丝,冉颜猜到他会来,所以并未休息,而是候在偏房里等着捉现形,虽然斥责了他的行为,却关怀的给了雄黄石捂手。而且四周并无侍婢跟着,以冉颜的医术,可能是给她们下了安眠一类的药,这也算是全了他的名声。
萧颂在她身侧落坐下来,看着地上越积越厚雪,笑着道,“今冬的第一场雪竟这样大,我赶来便恰巧与十七娘一同观雪,算不算缘分?”
冉颜斜斜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我若是你,现在会先想想这一夜该怎么过,我这里不会收留来路不正的男人。”
“我堂堂刑部侍郎,哪里来路不正?”萧颂皱眉道。
冉颜挑着眉梢问道,“是吗?翻墙算是正路?”
萧颂笑声压在喉咙里,他又发现冉颜一个优点,原以为这个冷冰冰的模样会没有一丝幽默感,却不想,居然还挺有趣。
“不怕你笑话,我小时候在一帮纨绔子弟中可是带头会玩儿的,这长安百十来个坊,哪个围墙没被我们翻过?”提到当年的荒诞不经的行径,萧颂语气中略有些感叹,七八年而已,距离他放纵的时代却仿佛如隔世。
冉颜面上也有了两分笑意,“我看除了,长安鬼见愁,这个名头,你往后还可以叫做,爬墙郎君,。”
长安鬼见愁这个名号并非是萧颂做官之后才有,当初他作为一伙纨绔子弟中的佼佼者,斗鸡走狗遛马打架,所过之处鸟兽四散,便已经隐隐有了这个名号,后来给宋国公拎回本家管教了两年,稍微老实一些,才渐渐没有人唤。
自从做上刑部侍郎后,这个少年时代的绰号竟被有心人又翻了出来,并发扬光大。
“我虽然翻过不少墙,却是头一回为了一个娘子翻墙。”萧颂怕冉颜误会,便解径道。
“谢谢。”冉颜忽然道。
萧颂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冉十郎之事?”
冉颜点点头。因为此事,她当真是从心底感激他。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萧颂攥紧手中的硫磺石,温声道,“莫要冲动,阿颜,我的肩膀能扛得住多少重量,自己心里清楚的很,至少……能让你不再经历那样的梦。”
冉颜愣了一下,别过头看着越来越白的雪地,眼眶微微刺痛。
无边无际的苍穹里,白色的雪幕越来越大,不知道是因为雪的反光,还是眼睛渐渐适应幽暗,竟觉得夜色比之前明亮了许多。
“下次莫要翻墙入府了,白日来寻我即可。”冉颜很快抚平了情绪,转头冲他笑道,“我这肩膀上能承受多少重量,也很有自知之明,至少,我说过给彼此半年的时间,便能够撑得住这个诺言。嗯对我不利的那些人,未必能奈何的了我,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一条命罢了。”
萧颂看着这样的冉颜,只觉得黑暗中的她,显得那样耀目,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洒脱,便是连他也做不到。
州洲想罢,便见冉颜吐着雾花,慢悠悠的道。“但到时候我若真的死了,你只有一个选择。”
萧颂饶有兴趣的道,“哪一个?”
“你堂堂刑部侍郎,在有防范的情况下让我被别人杀了,还能有颜面苟活世上?即便报了仇,也不能抹平你的失败。”冉颜顿了顿,望着他继续道,“你若是真的情深意重,不如就殉情吧。”
萧颂盯着冉颜的眼眸,在她的眼中发现一丝笑意,知道这话不过是她说的玩笑,但他却故意当真了,“你若死,我可以如你所说,但若是平安呢?”
若是平安是不是就可以修成正果,有情人终成眷属?
冉颜愕然,本想是黑他一把却反过来被人将了一军,底气有些弱的道,“这个事没有公平可言。”
萧颂垂头闷闷笑了起来。若论给人下套,满朝上下除了房玄龄那只老狐狸和当今圣上,他还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