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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第2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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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接近尽头那扇门时,冉颜猛然觉得后颈一痛,顿时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大理寺中,另外一位大理寺少卿谢静与御史中丞李胜昌守在放置尸体的房间前,一个跪坐在席上闭眸入定般,一个负手转来转去。 

原本大理寺负责此案的人是孙振,但他涉案被停职查办,由另外一位少卿谢静顶替。谢静主要是负责参议刑法轻重,参与修改唐律中刑法的部分,他在破案方面远远不如孙振,但大理寺已经没有第三个少卿了。 

半晌,谢静张开眼睛道,“李中丞,坐下来喝口茶吧。” 

“我喝不下去,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来!还要梳洗打扮不成!”李胜昌烦躁道。

“不如明日请刘医丞过来看看。”谢静语气平缓。 

李胜昌听了更加烦躁,“没有几日了!再等下去,圣上问下来谁担着?” 

谢静人如其名,不仅仅十分安静,什么时候说话都是慢悠悠的,并且十分和气,“去接应的人马上就回来了,不争这一时半刻,来喝口茶。

李胜昌听得冒火,心里早就开始怒吼了:喝!喝!喝!就知道喝!真不知道大理寺派你来干什么,从早上到现在,劝茶不止十次了,别的什么事情也没干! 

忍了半晌,李胜昌生生压下火气,以比较平和的语气岔开话题道,“萧侍郎在曲江那边也不知有没有新的进展。” 

“萧侍郎办案从未出过差错,李中丞且安心吧。”谢静缓缓道。

李胜昌无力的叹了口气,他和谢静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提起萧颂,主要是想提醒谢静,这大暑天的,把人家年轻力壮的推出去到曲江暴晒,他们两个老家伙呆在这里算是比较惬意了,要是半点事情也办不成,这传出去能好听? 

两人都不说话,李胜昌怕谢静再嗦,便跪坐下来,伸长脖子的等着接应的人来。

过了半刻,何寺正领着两排兵卫抬用板子抬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李胜昌一见,蹭的一下蹿了起来,急步迎了上去,“怎么回事!”

“李中丞、谢少卿,张主簿遭袭,已经……”何寺正叹了口气,挥手令人将尸首抬上来来。

李眩昌愣在原地,半晌,谢静问道,“献梁夫人呢?” 

“不见献梁夫人,下官已派人去宫门确认过,半个时辰以前,张主簿与献梁夫人经过宫门。”何寺正说着,从旁边兵卫手里接过一张纸,“下官在张主簿遇害的地方发现了他用血写下的字迹,下官令人拓了下来。” 

李胜昌伸手接过那张纸,只见上面写两个硕大的字——东宫。 

后面仿佛要写什么,但是只有一点,没有再写下去。 

“这么说来是东宫所为!”李胜昌怒火冲天,“东宫把献梁夫人劫走想干什么?”

“快快去请张尚书和袁寺卿。”谢静也有些坐不住了,说话的速度也稍显急促。 

他们没有派护卫,是因为从平康坊到宫内只有短短的距离,而且人来人往,守卫多不胜数,倘若这样还出事,那可就事情大了!谁也没想到,凶手比他们想象的要猖狂百倍,竟敢在宫内动手!

显而易见,凶手已经视自己生命如粪土! 

而这个人,不可能是太子! 

“何寺正,先把张主簿的尸体放置到好,老夫这就去禀报圣上!太猖狂了!不信他还敢在宫内截杀老夫!”李胜昌咬牙切齿,甩袖奔往甘露殿。 

请冉颜来验尸,是李胜昌想出来的,万一她真的出了三长两短……坊间都传闻,萧颂已经恋妻如狂……他可怎么向萧颂交代啊! 

李胜昌本来就是个急躁的性子,此时各种情绪涌上来,全部都化作一腔愤怒,不将此人碎尸万段,不能解心头之恨! 

烈日炎炎,大地焦灼,正如此刻宫内所有人的心情。 

宫内一早上死了两人,重伤一人,一名命妇被截,生死未卜。除了还在曲江的萧颂等人,三司其余人全部都如被架上了火堆。 

天子震怒,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冒着炎炎烈日急急赶赴甘露殿的书房。

禁卫军一时也提心吊胆,全部枕戈待旦,等候上面一发令,便开始搜人。在号称禁卫森严的太极宫内居然发生这种事情,不仅仅是对禁卫军的挑衅,而是对整个大唐的挑衅!

花香阵阵,凉风习习。 

冉颜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才醒过来。

一睁眼,眼前的景致让她一愣。外面看起来很荒芜,可是这个小院里却百花争艳,收拾的十分干净,在深宫之中,荒芜之处,忽然看见这样的地方,便如误入了桃花源一般。 

而她双手双脚被缚住,侧躺在树荫下的一张软榻上。

她挪动了一下身体,忽听头顶上的有个声音道,“你醒了?” 

冉颜循着声音看过去,却见合欢树花叶清奇,绿荫如伞,身着一袭未曾染色的宽袖交领布袍的安瑾正侧躺在一根横枝上,修长如玉的手握着一卷书搭在屈起的膝上,湿漉漉的墨发披散,黑羽翅般的长睫,半掩住含笑的灵动眼眸,正闲适而慵懒的望着她。 

纵然,冉颜是一个对美并不算太敏感的人,脑子昏昏沉沉之间看见这样的画面,还是有片刻的恍惚,以为自己不慎闯入了仙境。


第419章 因谁而起

微风徐徐,如彩霞绚烂的绒花微微摆动。这样温和的安瑾太能迷惑人,即便冉颜习惯用理性思维思考问题,此刻也丝毫想象不到,眼前这个如不沾人间烟火的……男子,挑起了长安的血雨腥风,那么的疯狂,那么的……歇斯底里。 

冉颜不会说什么风雅的词句,脑海里只有一个相对此刻美景略显苍白词,便是“美到极致”。

或许是因为净身较晚,安瑾身上还是带着许多明显的男性特征,并非一般宦官那样纯粹阴柔的样子。 

冉颜移开目光,从软榻上坐起来,“你抓我来究竟想干什么?” 

“萧铉之告诉我你手里有一封李泰谋反的证据。”安瑾道。 

有所求最好,冉颜抬头看他,“你想要那个?” 

安瑾手握为拳,支撑着头部,从鼻腔里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哼”,另外一只手中书册有一些没一下的敲打着膝盖,“你们萧家,倒也人才辈出,献梁夫人一定想象不到,所有的事情都是因萧铉之所起吧。” 

冉颜心底一惊,的确,她从没有怀疑过萧铉之,她觉得三司之中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冉颜垂眸,衡量他这句话到底有几分可信性。 

这件事情里面,的确掺杂了萧铉之的影子,他只是献了一份李泰谋反的证据给太子。其余根本看不出来有他参与的痕迹。 

安瑾似乎看出冉颜的心思,彷如闲聊一般,“萧铉之与你那夫君实在有一拼,他的确没有出谋划策,然而他不动声色的推动这一切,总是能够在最佳的时机将此事继续下去,太子却浑然不觉。” 

他书册敲打的动作微微停了一下,“东阳夫人的儿子也果然不差。哈!” 

安瑾轻笑一声,缓缓坐起身来,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那你?”冉颜心里觉得,反正一时半会也没有机会逃脱,不如将此事弄个明白。 

“献梁夫人总是这样临危不乱,我很喜欢。便是告之你真相也无不可。”安瑾道,“萧铉之恰巧需要利用我,而我,也恰巧需要利用他,如此而已。” 

冉颜略一贯穿前后,便明白事情的前后。 

萧十郎会这么做很容易理解,他一直觉得自己母亲是个寡情之人,然而,在她生命的最终,他才有机会明白,原来母亲只是不知该怎样与他相处。 

回想东阳夫人的一生,除了寂寥,便是苦楚。儿子,是她生存的唯一慰藉,她又如何会真的置之不理?

萧铉之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便能了解,母亲私底下对他的保护是多么周全,那份如山般的母爱突如其来,他怕是一时难以承受。 

东阳夫人被李恪所杀,这份恨意定然更加难以阻挡。 

萧铉之想借由太子的手,除掉李恪,也就顺理成章。但是萧铉之不是朝廷官员,平时想见太子没那么容易,所以与太子之间的沟通,都由安瑾来传递。 

“是萧铉之告诉你他母亲还有一班旧部?”冉颜问道。 

“不错。”安瑾道。 

“这么说来,你引我去密道,是萧铉之故意安排?”冉颜皱眉,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是倘若这一切都是萧铉之一人策划,那他也太可怕了。 

“萧铉之?呵!”安瑾微微挑起眉梢,便是一片风情,“萧铉之只是告诉我那批力量可用,那帮蠢货居然妄想控制我,呵,我……没有自由,却也不是任谁都能控制!” 

说到最后,安瑾眸中杀气毕现。一直过于平静的神情,也有了些裂痕。 

安瑾的明显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想说什么,不会被人左右。冉颜到现在为止已经问过许多次,却还是摸不清他抓自己来这里究竟想干什么。 

他似乎不想杀她,也并不是想从她这里索取什么东西,这样她心里有些没底,不由想旁敲侧击:“安瑾……” 

“不要叫这个名字。”安瑾冷冷打断她的话。 

园子安静下来,蝉声阵阵。片刻,安瑾才道,“段昀在。” 

这是安瑾的本名。但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人记得,也不会有人在意。 

“我们段家,只剩下我这一脉香火,那年家族遭难,全家人拼死将我送出来,送到长安……这个连娼 妓 胡 姬都有一席之地的京都,却容不下我!” 

那一刹,冉颜似乎有看到有晶莹的水珠从那双灵动的眼眸滑落。 

安瑾用书遮住脸,声音微哑,“是不是很无用?” 

“在逆境里,死是解脱,活着才需要勇气。”冉颜道。她顿时也明白了,李德謇为什么会被卷进此事里,是他把安瑾献给太子的! 

当初安瑾只是教坊的伎人,司乐,还叫段昀在。虽然身份卑贱,但至少他还是一个完整的人,完整的男人,纵然脱离贱藉对孤身一人的他来说,难于登天,但是他内心还可以抱有希望,即便为这个希望奋斗一生最终也无法如愿,那他就算死后去了九泉之下,也有底气去见先人了。

然而,就连这一丝卑微的希望,也不过是奢望。 

一切都从那次庆典开始,到入东宫结束,他的世界轰然崩塌,从此只有无尽的黑暗,无尽的绝望!连李承乾的宠爱对于他来说,全部都是噩梦! 

七年前。 

那次宫廷庆典上,是李德謇偶然间看见了才艺超群的段昀在。 

李德謇那时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见过的俏佳人美郎君多不胜数,尽管段昀在的容貌经过了遮掩,还是被他一眼看出来。 

段昀在那时还是个少年,有些女相,被李德謇误认为是女子,在一两次刻意的接触之下,终于发现他是个男子,惋惜的同时,也深深被他的才学折服。 


因此也屡次帮助过段昀在,那时他心里很感激。觉得像李德謇这样名门子弟,能够纡尊降贵的,对他有一定的尊重,实在很难得。因此孤僻如他,也与李德謇渐渐话多了起来。 

与李德謇相识一年以后的某天,李德謇告诉他,有一个机会也许能够脱离教坊。 

段昀在心中高兴,连忙问是什么机会。 

李德謇说:太子近来颇喜音律,只要能获得他的赞赏,我届时在他耳边说几句好话,他一高兴,帮你脱离贱藉,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他思虑了许久,最终决定搏一搏。 

在李德謇的安排下,十五岁的段昀在便出现在了太子李承乾的面前。 

李承乾果然很醉心音律,并且极为欣赏段昀在的才艺,每每便招他到东宫演奏,有时候兴起,还会问他许多关于音律上的问题,再后来,便不仅仅问音律,还会问段昀在平时喜欢做些什么、喜欢读什么书、是否懂诗词…… 

段昀在把自己的表现拿捏的恰到好处,除了音律突出之外,其他方面都表现出一般的水准。李承乾也如预期那般,越来越看重他。 

然而与此同时,段昀在也发现一个令他惊惧的事情,李承乾看他的眼袖温柔、宠溺,全不是正常男人看男人的感觉! 

但段昀在并不能确定,也曾经隐晦的与李德謇提起过此事,但李德謇不知是听懂还是没听懂,未曾回应。 

自那以后,李承乾召了两次,他都称病未去。 

时隔一个月以后,段昀在以为李承乾的又生有了别的喜好,便渐渐放松下来,恢复了往日的生活。 

教坊不会招收年纪太小的伎人,通常情况下是十二岁到十六岁之间。而十六岁之后,伎人便要开始接参与表演,也就意味着,没有很长的时间给他们练习。 

所以在教坊中,对于还未艺成的伎人来说,是十分辛苦枯燥的,但段昀在的琴艺几乎已经与习教不相上下,也十分的博闻强记,所以相对来说要轻松许多。大多数人每天要记曲谱记到半夜,但他不用。 

不过为了不显得太不合群,段昀在常常与其他人一样,在曲谱房内呆到半夜。 

夜漏更深,曲谱房内还是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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