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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沾染一丝血色,手里没有杀戮。
秦卿的眸子里印着满眼的白,好像看见六年前的那场雪景,在茫茫山上,没有别的色彩。似乎这个男人所有的颜色,都丢在了六年前的雪里去了。
她不禁勾起唇角,却不明白自己究竟在笑什么。她看着君翊寒,不言不语。
就在两军阵前,不言不语。四目相对,久久相望。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忽地北启队列又微微动了起来,秦卿不禁挑眉。
只见那队列之间,又跑出一匹马来,似乎是才初长成的幼马,缓缓而来。骑在马上的,是一个一身明黄色,近六岁的男孩儿,瓷白的脸庞上一丝红晕,明亮的眸子如同镶嵌的明珠,那薄唇泛起的微笑,一派的天真客人。
那小孩驾马娴熟,行至君翊寒的身边,只是眸子一直盯着对面银光四射的女子身上,带着深深的疑惑与莫名其妙的激动。
忽地,小孩伸出手,拉了拉君翊寒的衣角,声音清脆而干净,问道:“父皇……那可是我母后?”
君翊寒微微一怔,低眸满是爱怜地看着玉雕一般的孩子,笑道:“玖儿,你说什么?”
君无玖小小的脸上满是期待,像是在说悄悄话一般,凑近了道:“父皇……雨叔叔告诉孩儿,若是在阵前瞧见那最美丽的女子,便是孩儿的母后!”直至到很久以后,南沧北启两国的人民都不知道,为何当初那场浩大的战争最后是怎么样悄无声息的结局了。
只是一些年纪大了的老兵回想起来,也只记得那天出现在军阵前的白发男子,如同天神般凛冽,眸光却是别样的温柔。直到后来,很多人都在想,许是当初那男人的眸光实在太温柔,才会让那铁石心肠的女人放下防备。
不过对战之时,从南沧帝都传来的八百加急的信件,传到卿皇后的手中时,她便已经大惊失色,更是不管战事紧急的状态,直奔皇城而去。
记得清楚的人,都不会忘记,那一年,闻名于世的第一公子暮回雪,南沧国的皇帝,薨逝。
君翊寒领着那小鬼而来,秦卿虽然疑心,却又不妄自行动。只是那夜里,她辗转难眠,终是等来了笑意深深的蒙雨。
“那孩子是……”秦卿一瞧见他,便急忙问道。
“这么多年不见,你倒不想我吗?”蒙雨故作苦恼。
秦卿却无心在理会,还是问他,“那孩子……”
“是。”蒙雨直接回答。夜色里,他的眸光一如当年清澈动人,那笑容也如当年纯真而美好。好像不曾经历过几番坎坷,不曾看尽过盛世峥嵘,“他为他取名叫无玖。他一直都有打算,这个无久便是六年。”
秦卿心中一片狼藉,在战场上看见的时候,心里便是这般,丢不下,舍不了。难以割舍的是,是那孩子的清澈眸子,还是清朗的笑容。难以忘怀的是那刺眼的白发,还有那孤寒的唇角。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都不说,回雪变成那般你也知道,可是你竟也不去看他!”秦卿紧紧抓住蒙雨的臂膀。
蒙雨眸子里满是哀伤,低下眸子道:“卿儿,这一战,他不会和你打,今日,不过是想让你看清你一直不知道的事情。当初,他只留给哥哥六年时间。如今,六年之期已满,他等不及了。”
“什么六年之期?”秦卿疑惑不解,问道。
蒙雨只微微一笑,将手里方从外面传信人的手里拿到的信递与秦卿,叹道:“回雪的病,我没法医治,那是他的命,我不能管也管不了。你若赶着回去,许还能再见到他最后一面。那些事情,还是让他告诉你,会比较好。”
秦卿结果信,展开一看,心便如同决堤一般,只见小桃儿亲笔写着——陛下危急,速回。
危急。这六年亲眼瞧着暮回雪渐渐落败而荒凉的精神与身体,她从来都在为此做好准备,可是好像永远都无法做好准备。她没办法面对,就好像,没有办法面对失去了孩子,失去了一切。
蒙雨淡淡看着她的眉目,不禁一叹,转身便要走,只是挑起帘子顿住,微微道:“你还是连夜回去吧。”
秦卿一怔,蒙雨的话一直在她心里,那个叫君无玖的孩子,那个隐藏至深不为人琢磨的男人,那个即将灯灭痴痴等待自己的公子……
她一直不曾忘记,那夜里的风明明是暖的,可是刮在她的脸上却是冰凉凉的。只是临了才发现,原是自己满脸的泪水,让风也跟着湿润起来。
一夜的不眠不休,赶到的时候,皇宫全部肃静。小桃儿守在屋外头,看见秦卿的身影,忙上前道:“主子!你可算回来了,陛下一直撑着一口气,就为了见你一面。”
秦卿不言不语,独自进了屋子。
浓浓地草药味,也救治不了暮回雪满心向死的心。他的心病,是他自己不肯放过。
秦卿上前抱起他闭着眼眸的脸庞,蜷缩着身子依偎在他身边,轻声道:“回雪,我回来了。”
手心里的冰凉指尖微微一动,只听得那有力无气的温柔声音带着喜色,道:“卿儿,我可算见到你了。”
秦卿眼里湿润着,摇着头道:“暮回雪,你要是只为了见我一面才撑着这口气,那我宁可永生永世不再见你,让你一直撑着这口气!”
“卿儿……”暮回雪苦笑一声,轻轻在她额头上留下一吻,缓缓道:“永生永世?只怕我果真是消受不起的。卿儿,你可知道,我余生这六年,是我最痛苦的时光,却也是我最幸福的时光。我这短暂的生命,风采与幸运,都已占尽。我已别无所憾。卿儿……
卿儿。早在当初见你的时候,便觉得你会是我今生今世唯一在意的人了。我愿意为你生,愿意为你死。可是偏偏在你生死之际,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结果那唯一能做的事情,我又如何能拒绝。
卿儿,这六年里,你每每说到朝中大事,便总会说那君翊寒狠绝异常,是个暴君。可是你可知道,那个时候,我是多么难过。因为我也是个暴君,甚至是比君翊寒更为可恶的君主。
也许,我就不该做这个皇帝,就该做一个风轻云淡的王爷而已。
卿儿。那时死医是希望救你的,从看见你一身南沧凤袍时,便打定了主意,要拿你做一个顶好的交易。
他将你冰封在天门山顶的寒雪里,以此封住你血液中毒素的流动。
他引我们慢慢进入他的计划,以你和你腹中的骨肉要我们答应他。以南沧国的三座城池作为交易。
三座城池。君翊寒毫无理由的平灭掉,屠杀了城里的所有人。他唯一的理由便是要救你。
卿儿。其实他们都是先经过我的同意的。当死医问道我的时候,我竟还是答应了。
三座城池。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做到。
只是,从那以后,我便噩梦连连。我被那三城的百姓的冤魂缠身,不得安宁。我无法安慰自己,用多么高尚的理由来解释,来为自己推脱。
我是他们的皇,也是将他们推向地狱的刽子手。
当死医救治你的时候,你的心脉必须要人以内力守护,死医方能在生死之间,将你往生路上拽。我一介书生,只能默默地看着你。
默默地看着君翊寒为你生,为你死。为你不惜杀尽天下人。
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的渺小,才发现自己的羸弱。
我看着他拼命护着你的心脉,亲眼看着他满头的青丝随着他内力的耗失缓缓变成白发。那一刻,我才发现,君翊寒对于你的爱,并不比我浅。
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只是死医告诉他,孩子虽然生了下来,只是养活他,估计要比生下他还要难。哪里知道他却淡然一笑,既然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将他带到人世间,自然要让他好好活下来。
死医还告诉他,这孩子养到六岁的时候,方是可以放心的时候。
那时的你虽被拉了回来,可到底没有恢复。我将你带回南沧,只是我们心中都清楚得很,那是君翊寒施舍给我的六年恩惠。
卿儿……我不愿意一生一世,纵然这般短暂的六年,我也满足了。可以与你相知相守至此,可以看着你笑颜灼灼目光柔和,可以摆脱那么多的烦扰与歉疚。
三城的百姓,留待我死后慢慢还给他们吧。
死,许是种解脱。不是吗?
卿儿。我爱你。可是我不能原谅我自己。虽然我爱你。”
甚至,他根本就不适合坐上皇位。一切的一切,不过只为了她秦卿而已。被屠杀的魂灵成了他心底的痛,而她陪伴着他的六年,占尽他一生的幸运。
暮回雪说出这一切的时候,秦卿已经泣不成声,再看向暮回雪的脸庞时,他的眸光已经再无神色,他的皮肤已经冰凉透骨。
秦卿满脸泪水,心似洪水。她颤抖着的指尖拂过他的脸庞,他的眼角,他的鼻尖,他的唇瓣。这张脸,在这一刻忽地安详起来,毫无歉意,毫无愁苦,毫无抑郁。
“回雪,来生我陪你走。”
南沧天雪七年,沧帝暮回雪薨逝。
三国前来吊唁。启国前来的,是那只有六岁的太子。秦卿看着那孩子,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那太子竟是不顾众人目光,上前拉住她的衣角,眼里有些湿润道:“雨叔叔说的没错,这漂亮的女子就是我的母亲!”
西玄前来的是名女子,她领着一个男孩儿,在夜色里走进秦卿的寝宫。
第二日出殡之时,那女子领着那男孩儿站在大殿之上,宣布自己是暮氏唯一的血脉,是这南沧国唯一的继承人。
那个时候,人们才明白过来,那女子是废帝暮澜修的独女,在六年前东晋与南沧之战中消失了的云公主暮云儿。
而那个孩子,确是暮云儿的儿子。如今竟摇身一变,成为南沧国新帝。
南沧臣民在一阵慌乱中,又似乎寻到了救命稻草。因为那暮云儿的身上,又太多太多像极了废帝年轻时候的果敢与坚决。
而在这时,那位叱咤风云的卿皇后,已是不知所踪。
有人说,那日出殡之时,见到棺盖曾经被打开过,卿皇后一定不忍心陛下一人孤独离去,定然以死殉情,随他而去了。
不管其他的流言蜚语,南沧的臣民们似乎只相信这一个结局。
北启南沧,两个国家,一段尘缘。
沧皇大婚之日被北启帝夺走了的卿皇后,而却又再度成为废后,只是结果她竟然又嫁给了南沧新帝。
传言,她给国家带来的,只有灾祸。
她是红颜祸水,因为她,南沧国被屠三座城池。因为她,兵临城下,倾了国家。
此后沧国那位卿皇后不知所踪,传言她已随谪仙暮回雪殉情而去。
此后启国暴君君翊寒忽然辞位,传位给只有六岁的太子,亦不知所踪。
这一段尘世,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雾般,叫人捉摸不清楚。只是随着时光的流逝,许多事情已经被刻画成另外一个摸样。
只是,唯有那伺候在卿皇后身边的粉衣丫鬟似乎知晓一切,只是当初卿皇后不知所踪之后,那丫鬟随着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一起离开了南沧城。
当往事如烟之后,那粉衣丫鬟已经变成了老太太的时候,坐在那落满桃花的树底下,忽地对一旁假寐的老头子道:“温书,你可知道,当年小姐去了哪里?”
“我哪里知道……”那老头子诺诺回答,摸着自己被小孙儿绑成细麻花的胡子。
老太太眸子有些浑浊起来,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仿佛记得那个夜里,小姐站在高阁上很久很久,她的身边站着一位满头白发的男人,似乎很熟悉却又极为陌生。”
她依旧记得,小姐那夜里伏在那白发男子的肩头,哭泣着,笑骂着,狠狠地捶打着。好像回到少女时候的娇羞与埋怨,不似那几年里的决断与冷寒。
她细细想起,其实自己还是喜欢那样活泼开朗的小姐,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的时候,最美,最动人。
怕也正是如此,倾了这么多人的心神吧。
所以,当秦卿决定抛下一切同那个华发男子离开的时候,她依旧是不舍,只是秦卿坚持道,以后的生命便是你的自己,由你自由的安排,过你想要生活。
所以,当她站在高阁上目送秦卿远去时,她仍旧记得,秦卿跟在那男子身边的神色,是安详而欢快的。
那一刻,她才明白,那华发男子,竟是当年忍辱负重如今竟放手天下的北启皇帝君翊寒。
天下于他,已是易得,只是君翊寒确乎是忘记,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秦卿走进他的心里,便再也走不出去了。
只是好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