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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小的瞧着她八成是没气儿了哎,不如……咱们换个地方去找?”
“换什么换!你没瞧见这巷子已经到头了,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躺着这么个破烂似的丑女人,等爷回去找那个臭道士,看不扒了他的皮!”少年一身戾气地狠狠踹了地上躺尸若破布袋子的苏阮一脚,转身要走,双腿却突然一顿,低头便瞧见一张泥巴血水糊住得脸满是倔强地瞪着自己,立刻滋儿哇乱叫地蹦起来老高。
苏阮气力不济没抓牢靠,便结结实实地正脸朝下摔在了少年刚才站着的地方,吞了一嘴的泥巴,反倒有了些力气。她狠狠地呸了几口嘴巴里的土腥味儿,仰头去看惊魂未定的少年,那人一身雨过天青的直裾深衣,鬓发整齐地用一块墨玉束在头顶,显得英姿勃勃很有几分不同于纨绔的气势,可……袍角处的血腥泥泞,却又叫他十足十成了个纨绔的模样——
这不是姜淇澳,更不是苏阮见过的任何一个姜家的黄子龙孙。
鉴定完毕,说不清心里是失望还是雀跃多些,苏阮有些吃力地撑了撑身子,望向少年,“我还没死。”
少年立刻一副吃瘪的表情,狠狠瞪了苏阮一眼,正要开口,他身后的小厮却冷不丁拉了他一把,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两步,少年才又恢复了趾高气昂的模样,冷冷开口道:“丑丫头,爷有眼睛,知道你没死!”
苏阮想笑,嘴角却很疼,只好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咳咳……那个……那什么……麻酱!”
“小的在!”
少年身后有些稚嫩的小厮响亮地答应了一声,没等他们想到下一步说什么,便听到陋巷中一阵清越的笑声,隐隐压抑着透入耳中,正是出自少年口中的丑丫头,苏阮。
“笑,有你哭的时候!”少年脸上再挂不住,恶狠狠地剜了苏阮一眼,转身大步而去,只丢下一脸迷茫的麻酱并一句话:“麻酱,把这丫头打包带回府上,收拾干净了再带来伺候爷!”
淫淫的细雨还飘着,苏阮有些迷茫的望着那消失在巷口的天青色背影——难道属于姜淇澳,或者说属于齐姜王朝的那个赌局,已经结束了?
麻酱同学任劳任怨地将一滩烂泥似的苏阮抗回了家,并且丢进了浴桶里找了几个手脚粗大的老妈子来狠狠地给她洗了个干净,换上一身华而不实地衣裳,带到了麻酱口中的二爷,那个穿着天青色衣裳的少年面前。
少年已经换下了那身污了的天青色直裾,亮紫色的深衣松垮垮地拢在身上,搭配着不怎么规矩的发髻以及落拓不羁的眉眼,十足的一个纨绔跃然眼前,倒叫苏阮吃了不小的惊。
姜淇澳骨子里是乖戾不羁的,然而他那个身份位置,注定了他不可能随意的将这份不羁表露出来,一本正经压抑下那些乖戾,便成就了那样一个冷冰冰的帝王。
“你想什么呢!”二爷不耐烦地大喝一声,自顾扭头去和麻酱嘀咕:“你确定巷子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女的?那道士眼睛长屁股上了吧,这样的长相,怎么可能给爷带来好运,别惹得龙颜震怒就不错了!”
“额……爷,要不小的再去找找那道士?”麻酱同学也是一脸为难。
“早就跑了,破庙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你去哪儿找?”二爷一脸愤慨,显然是意识到自己被骗的可能,看苏阮的眼神,便越发阴毒起来,“唉!丑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话到嘴边,苏阮突然心头狠狠一痛,想起她曾在姜淇澳手心细细摩挲出的两个字,便没法将这两个字一齐说出来。
“苏!你姓苏!你居然姓苏!”二爷像是踩着了炮仗似的一蹦三尺高,紧紧攥着苏阮的胳膊左右摇晃笑得花枝乱颤,“哈哈,麻酱,没错哎!大哥说的就是姓苏嘛!苏什么来着,苏……麻酱,是苏什么?”
“这……这小的也不知道啊,大爷跟二爷说话,向来不许小的在边上啊……”
“苏……管他苏什么呢!反正,以后你就叫……苏苏吧!”
望着那张极其欠揍的脸,苏阮强忍着推开他的冲动,颔首浅笑着问了一句:“那么,敢问二爷高姓大名?”
处于欢乐之中的两个人突然冷下脸来,异口同声地冲着苏阮狠狠地甩了一个极其不屑的鼻音,旋即一前一后大刀阔斧的走了。
临走的时候,二爷总算没忘了扭过头来提点一句——
“苏苏啊,等哪天你养得够白够胖够可爱,能拉出去卖个好价钱的时候,二爷就带你出去玩哈!”
大门一关,狭小的院子里,只每天一个送饭的哑巴姑娘成了苏阮唯一可以见到的人,二爷似乎也就是为了让她变得更加白胖可爱,山珍海味一点都不吝啬地往小院子里送,每隔三四天就会来看苏阮一眼,带些个玩物或是笑话来,却对外间风物世道,缄口不言。
由春到夏,苏阮的疑惑和探知欲,在这样随性而漫长的相处中,一点点被消磨了。
她那惯常的乌龟心态又占据了上风,任凭自己龟缩原地享受着美食安定,以及二爷不定时的插科打诨,仿佛是有意地,她在让自己遗忘那些与姜淇澳有关的过往。
直到那天傍晚,一身狼狈的二爷喝得醉醺醺地闯进她的房间,紧紧将她抱在怀中,模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苏阮才终于明白,她所刻意遗忘的,或者说刻意忽略的,只是那颗害怕被确定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心。
“苏苏,你别进宫了,白白胖胖的就留下来吧……”
二爷说罢,便直挺挺地躺在了苏阮的床上,将她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身子下面,一动不能动,而那个压着她的人,却将呼噜打得雷响一般,睡死过去。
第二天一早,苏阮是在二爷的臂弯里醒过来的。
“早啊,软软。”
苏阮猛然一惊,僵硬地掩饰下面上的惊诧,佯装不在意地笑问道:“二爷在叫我么?我不是叫苏苏么?”
“以前是苏苏,以后不是了啊!”二爷揉着脑袋一本正经的扶着苏阮坐起来,“以后,你叫软软,是二爷一个人的软软……嘻嘻”说着,手脚并用的使劲儿在苏阮如今已经十分白胖的脸颊上狠狠掐了一把,这才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
苏阮有些不能接受地望着眼前落拓不羁地少年郎,虽然人人都喊他二爷,可这个少年最多不过十四五的年纪,正是张扬并且情窦初开的年纪,他……难道喜欢上自己了?
苏阮从来没有这样希望过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可那天之后,纨绔本色的少年二爷,就那么措不及防地开始了他的追求行动。
先是甜言蜜语,有事儿没事儿往苏阮眼前晃,一口一个腻死人的“软软”,叫的苏阮心肝脾肺肾都觉得抽抽了,才会志得意满地告辞出去,还文绉绉地来一句什么“小生失礼”。
接着是苏阮自打进了这小院后再没见过的一些新鲜玩意儿,花儿啊钗啊帕子啊胭脂水粉啊等等等等……
直到有一天,苏阮貌似无意地问了来送花儿的麻酱一句:“你们家二爷到底叫个什么大名啊?”
“二爷的大名姑娘你可能没听过,可咱们家大爷的大名,普天之下怕是没几个人没听过的!”
“哦?大爷是……”
“咱们家大爷,那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哥哥,把匈奴打得屁滚尿流再没脸回西域放羊的大将军言默,言大将军是也!”
苏阮一个愣怔,打破了才接在手里的瓷娃娃。
言默。
她果然还是离姜淇澳很近。
果然还是在那个绕不出去的圈子里。
可不知为什么,苏阮一点都不开心,她并不想要去见姜淇澳,或者说回到他的身边,继续去过那种汲汲营营的日子。
所以当少年二爷醉醺醺地撞进苏阮的闺房,拉扯着她原本就单薄的衣衫时,苏阮僵硬地立在原地,却并没有挣扎……
凭什么,她只能爱姜淇澳一个人?
凭什么,他一次次地忘记自己,而她却只能一次次徒劳地去努力去争取?
凭什么,她一次次的生命都和他注定在了一起?
……
许许多多的凭什么,许许多多的不甘不愿,许许多多的愤慨和哀伤,在言二倾身而下的吻落在苏阮颈边时,唤回了她的神智。
苏阮像是个才恢复了神智的木偶一般失魂落魄地狠狠推开了醉醺醺的言二,踉跄着跑出了那个禁锢她几个月的小院子,仓皇地奔跑在无边夜色笼罩下的花园中,直到……
她看到了姜淇澳。
静夜无妖,盛夏地荷塘中莲叶田田,高低错落地菡萏竞相妖娆,却及不上露水凉亭中,那一张国色天香的容颜,妖娆起舞。
姜淇澳仍旧是一身风流淡雅的藏蓝深衣,十指修长,风拂错动间便扯下了舞姬面上轻纱,那轻纱后的容颜虽没有想象中的国色,却也足以叫人为之一振——
那张脸,像极了西凉第一美人,李晗月。
“不是……”
苏阮忍不住在姜淇澳将那美人揽入怀中时失声惊呼,却又在下一刻落进了另一个铁一般炙热的怀抱,言二阴沉着一张醉醺醺地脸,表情复杂地狠狠打量了她一番,才扶着她跪倒在地,远远朝着帝王的方向跪倒下去,“微臣有罪,不能约束内人惊了陛下雅兴,还请陛下赎罪!”
“退下吧……”
平白的,苏阮便笃定了,姜淇澳看都没有多看自己一眼。
可他又凭什么非要回头来多看自己一眼呢?
她已经不是那个拥有无双容颜的第一美人,更不是同他比肩许下白首之约的夫人,又凭什么来要求,帝王青睐?
望着身旁目瞪口呆的言二,苏阮突然笑得无比畅快,笑得几乎失去力气狠狠让自己摔在了言二的怀抱中……
原来那一世的白首之约,只是因为……
她曾经貌倾城,颜无双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宁良人
那位名唤琉璃的胡人舞姬当夜便被姜淇澳带回了未央宫,第二日便从宫中传出册封琉璃为美人的旨意,言氏一门再受嘉奖,不同的只是这次受封赏的人,并非万众瞩目的大将军言默,而是他名不见经传的二弟——言易。
言易,便是苏阮唤了多日二爷的那位少年,年方十五,意正飞扬。
这一切发生得,远远超过了苏阮的认知范围,她不明白,阎王为何会给她安排将这样一见钟情的戏码。
跪在巍峨宣室殿前高耸的层层台阶下躬身叩拜,没有了记忆中的红绸迤逦风尘仆仆,头顶仍是字句高昂的天子旨意,苏阮微微侧脸,便刚好将言易刀削一般锋芒毕露的侧脸尽收眼底。
那张脸上,有着苏阮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到过的坚定和执着,哪怕他是在恭恭敬敬地叩拜天子,哪怕他跪着,哪怕他只是在叩谢一道赐婚的圣旨……
连苏阮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微微扬起了唇角——
“软软,你嫁给我吧!”
“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就说要娶我么?”
“从前你是谁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跟陛下求了旨意把你赐给我做妻子,以后你也只会是我言易的妻子,就够了!”
这样情深意重的话,原来并不需要多么华丽的铺垫便可以说出口,只看你愿不愿意。
辗转轮回,在那个人身上几番求而不得的誓言从另一个人口中如此信誓旦旦地说出来,苏阮心底,便只剩下了可笑——姜淇澳,这三个字仿佛梦魇一般笼罩了她那么久,终于可以逃离了么?
她不是未央宫中等待召幸的宫人,亦不是和亲待嫁的闺阁女,和当朝天子的距离,怎么看都是天地之遥。可是真得想到将永远和那个身负孤星之命由来自负的帝王背道而驰,苏阮的心底,又有那么一点舍不得。
也许,她根本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喜欢姜淇澳呢?
要不她又怎么会因为言易的誓言而欣喜,因为言易的坚定而心安呢?
陋巷淫雨中那一场看似不该发生的初遇,零零总总看起来,都像是出自阎君之手,而非天意。
宫闱旧事,帝王妃嫔间的阴私之事,由来都并没有什么隐秘,是以帝王眷恋远去西凉的晗月公主李氏,在未央宫中并不是什么秘密。陛下思念旧人,臣子们自当竭尽全力,当晗月公主已不可得时,与晗月公主神似或貌似的姑娘,便成了天子近臣们趋之若鹜的珍宝,言易,便是这些人中比较特殊的一个——头顶有皇后、大将军这样的靠山,言氏一门煊赫非凡,他只消做个纨绔子弟斗鸡走狗便可,却偏偏自负非凡,想要靠一己之力在沙场中建功立业,也因此,言易的奔走寻找,并非为了富贵荣华,而是为了从军的一道旨意。
只他与苏阮那场并不怎么美好的初遇,看起来倒还有那么一丝诡异。
一个神神叨叨的江湖术士说,东南方尽头,有栖梧之鸟。
笃信此言的言二爷领着小厮一路走到尽头,便只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