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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阮只觉得脑中一热,下面一处细微的反应,叫她涨红着一张脸羞愧欲死地在姜淇澳面前低下了头。
这没法想活了……
身为一个男人,姜淇澳自然看得出苏阮到底怎么了,只是她如今也尴尬的很,忙扬声叫奶娘将孩子抱走。
殿中又只剩下了两人,外傍晚时分,屋子里昏沉沉的一片迷蒙,却独独能瞧见彼此的眼睛。
“我们得赶紧把身体换回来。”这声音软软的,带着点不合时宜的寡淡,出自苏阮的身子姜淇澳的口。
苏阮有些惊诧地抬起了头,“嗯,可是,该怎么做?”
姜淇澳望向苏阮的目光,突然迷蒙起来——眼前这个人,她围绕自己的生活变换着不同的身份,单单就他确定了的,从林婧、莫谣、李晗月、宁安再到如今的苏阮,同一个魂魄,却穿行在他的各阶段回忆中,她究竟是谁?
“阿阮,你究竟……为什么到朕身边来?”
满心思索如何换回去的苏阮被这一打岔,脑袋一时迷糊起来,顺嘴便道:“为了跟你白头偕老啊!”
是了,她不记得之前的事儿。
锦被下的手发狠地握成了拳头,姜淇澳突然想起了言易来,那个害得他十年凄苦如今又胆敢再来招惹阿阮的人……他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阿阮,这几日,你必须装作朕的样子,上朝可先推迟,但折子你要从宣室殿拿来宝华殿中,朕亲自批阅……”姜淇澳强撑着精神一一想着,见苏阮都认真记了下来,话锋一转,“一会儿你回宣室殿中,吩咐崔盛春派人拿言易的那块青玉牌往真陵山去请真灵子,你这样吩咐他:将这玉牌奉上,问其可曾遗失,若真灵子恼恨偷盗之人,朕倒是乐意代他老人家出这口气。”
苏阮虽然细细记下,却总不能挥去适才姜淇澳所说的“言易”二字,斟酌了半晌,几个月没敢问出口的话,如今借着这身躯上的气势,颤颤巍巍问出了口,“言易的玉牌,那言易……还在宫中么?”
黑暗中,姜淇澳原本平静的眸中一瞬间杀气毕露。
苏阮只觉得寒气逼面,便听姜淇澳道——
“言易胆敢与你下药,朕自然不会任他逍遥。”
苏阮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胆子,居然继续问道:“那……他下了什么药?”
“令人鬼息假死五日的药。”姜淇澳的声音淡淡的,苏阮却在下一瞬猛然看到那双晶亮的眸子赫然眼前,吓得慌忙退后,手却被紧紧桎梏着,“阿阮,朕到如今还记得,那些日子守着毫无气息的你……是怎样的折磨。”
这仿佛从地狱中传来的声音,叫苏阮猛地想起当日初初转醒时一脸颓然衰败的姜淇澳,心中一软,却怎么也掩不过此时周身的逼人寒气。
“十年前,朕能赶他离京。”
“十年后,朕也能送他下黄泉。”
惊魂未定的苏阮突然挣脱了手上桎梏,重重地跌坐在地,看着黑暗中模糊不清的一张脸,独独那双阴鸷的眸子,仿若来自地狱的修罗一般,杀气重重……
作者有话要说: 被亲戚折磨的好苦逼,然后么有按时码字……
☆、苏夫人
苏阮按照姜淇澳的交代,吩咐了崔盛春去请高人,并将奏折全都搬到了宝华殿,日日伴着坐月子的姜淇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姜淇澳批折子的时候,她就在一边看着姮儿——姜姮,便是姜淇澳给他们的女儿取的名字。
抱着孩子窝在床脚的苏阮每每抬头对上姜淇澳那张秀眉微蹙的脸,再瞧瞧怀中呼呼大睡的粉嫩婴孩儿,总会生出一股子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满足感来。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月,直到姜淇澳出了月子,不敢单独去上朝的苏阮,终于告诉崔盛春她要早朝。
天子因为苏夫人生产而辍朝的事儿,在朝堂中掀起了巨大的哗动——空置后宫独宠一人,于少年有为的皇帝来说几乎预示着晚年的昏聩,一干老臣御史纷纷上奏,跪祈天颜,却一个一个,全被崔盛春挡在了未央宫外。
如此吵吵嚷嚷的一个月,就在天子恢复早朝理政之后的几日,传闻中苏夫人易装伴驾朝堂之上的消息又从未央宫中流出,说是陛下如今对苏夫人如何的言听计从,全都因那苏夫人并非凡人,乃是岐山中的妖孽。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未央宫中春闺寂寞的女人们释然了,朝堂中义正言辞舍身为国的大臣们愤怒了,雪花般的奏折一片片飞进宫了。
宝华殿中仍旧是恬淡的苏合香,姜淇澳坐在窗台前新置的书桌后翻看着今日的奏折。
因着俩人互换身份的事儿不为外人道,这一个月来,只要姜淇澳批折子,殿中便是苏阮顶着堂堂天子的皮囊端茶递水。
只是今日,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苏阮瞧着姜淇澳扔出来第二十本奏折的时候,忍不住小声问道:“陛下,这……”她瞧着姜淇澳并没有不高兴,可为什么扔折子呢?
姜淇澳却突然起了身,转身径自走到妆奁前,对着光滑的铜镜,左顾右盼地照了起来,“这些个老臣们对你的这张脸,倒是赞誉颇高呢!”
“啊?”
“有碍社稷红颜祸水?”姜淇澳的声音一瞬间冷了下来,转身对上目瞪口呆的苏阮,“等你我换回身子,阿阮,咱们要怎么惩治那些个妖言惑众的老东西呢?”
苏阮猛然一滞,傻傻地看着姜淇澳,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正尴尬着,崔盛春突然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彼时姜淇澳在妆奁前站着,一声厉喝:“放肆!未经通传,谁许你进来的!”
苏阮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看着色厉内荏地姜淇澳用的是自己的脸,心底一股子别扭,动作便迟了。
崔盛春慌忙跪了下去,话却并没有对着姜淇澳,而是偏头苦着一张脸对上了苏阮,“启禀陛下,丞相大人、大司马并太尉大人跪在宣室殿外,说是不能见到陛下便一直跪下去。”
要挟!
苏阮的脑海中一瞬间掠过这两个字,迅速的去看姜淇澳,他果然黑着一张脸。
可纵然是要挟,位列三公的百官之首都跪在了宣室殿外,也是容不得天子置之不理的。
苏阮收拾了一下带着姜淇澳急吼吼地赶到了宣室殿,自偏殿拐进去从大门走出去,果然见三个老头子毅然决然地跪在殿前,已然被毒辣辣的太阳晒得有些蔫——苏阮突然就怯场了。
以至于跟在她身后的姜淇澳当先走出两步她一动不动,狐疑的目光递过来的时候,苏阮正局促地交叠着两只手。
“陛下……?”姜淇澳低声询问,目光冷冷地扫了一眼身后的随从,那些人自然识趣地退后许多,他上前一步,紧紧拉住了苏阮的手,“不用怕,朕在这儿。”交叠的双手下,苏阮能感觉到她自己的手十分绵软,可不知为何,看着下面那几张板正的脸,他就是提不起气势来。
然而,两人的这一番小动作落在下跪老臣眼中,却成了另一个样子——天子向来独断,怎地如今会被一妇人左右,莫不是真如坊间传言,这女子乃妖孽?
想到这儿,三人极有默契的跪下磕了个头,“陛下万尊之躯,关乎社稷,切莫耽于妇人呐!”
“放肆!”苏阮下意识地厉喝一声,感觉到姜淇澳的手冰冷僵硬,强忍着偏头询问的想法,冷冷看向下跪的三个人,“你们愿意跪,那就一直跪着吧。”姜淇澳是交代她怎么说了的,但是苏阮脑子一热只丢下这么一句话,便有些心虚地拽着姜淇澳转身就走。
“等等,”姜淇澳顿住脚步,目光扫过那三人,绽出一个妖孽无双的笑容,“崔公公,记得给三位大人送些膳食,莫要饿着了陛下的肱骨之臣呐……”说完,捏了捏出神的苏阮,当先一步进了宣室殿。
娇小的身躯散发出浓浓的煞气,惊得苏阮脚步一滞落后许多,这样的情形,看在那三位大臣眼中,止不住又是一番涕泗横流……
苏阮觉得,她越发看不懂姜淇澳了。
跪请天子远妇人的三位大臣在宣室殿前跪了整整两日,眼前摆着御膳佳肴,那三人却是相继饿晕了过去。
苏阮依着姜淇澳的意思令崔盛春将那三人抬去了太医院,其后一道旨意送出宫去,叫那三人好生在家休养,病好了再来上朝。他们又哪里有病,这旨意不过表达了天子对他们抨击苏夫人的怒气。
也正因此一招,朝中喧天的议论转到地下,姜淇澳的案头,再看不到申斥苏氏妖魅祸国的折子了。
苏阮反倒,有些怀念起,初时那闹哄哄的日子,虽然姜淇澳对阿姮向来不怎么亲热,可他的目光总凝在自己身上,不像如今——
她逗着阿姮玩的时候,偶尔会对上姜淇澳看过来的目光,那一双原本属于她的杏眸中,有着看不见底的漆黑与深沉,雾气迷离中似有若无的一道凉薄,总叫苏阮忍不住一个激灵——他难道,对占着他皇位的自己生出了嫌隙?
不,这样只是暂时的,等他们换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苏阮一遍遍的安慰自己,终于,又一个月后,自真陵山来的高人真灵子有了音讯,只是他本人却并没有来,只是将一封信送到了宫中。
空荡荡的宝华殿中,只有苏阮并姜淇澳两人,那封信完好无损的放在案上。
良久,姜淇澳伸出手去,十分平静地打开那用火漆封了口的信封,又十分淡然地将一张寥寥数字的信看了两遍,接着起身,平静的将那信纸递到了烛火旁,化为灰烬。
苏阮在袖子里紧握的手蓦地一松,长长地舒了口气,那封信在她拿给姜淇澳之前,便在宣室殿中看过了,信上寥寥数语,却最大限度的考验着,她在姜淇澳心中的地位——身死魂散入黄泉,身存魂散还复生。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苏阮是明白的,可她又多么希望自己其实看不明白那句话。
所谓高人,他为何不需要面见便知晓他二人是互换了身体,还知道只要一人死另外一人便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姜淇澳,他会为了自己放弃天下之主的威势么?
苏阮不知道。
可姜淇澳却将那信烧了,连看都没让她看一眼。
“那个高人说了什么?”苏阮强忍着心中的波涛问道,“有什么办法能把咱们换回来呢?”
姜淇澳却摇了摇头,“那臭道士知道自己没本事才不敢来见天子,朕却不知,如今是要怎么办才好了……”
苏阮坐在桌边,有些怯懦地伸手将站在灯旁的姜淇澳拉得靠近自己,牵着姜淇澳的手揽过自己的肩膀,心底却只剩下了浓浓的叹息——他会不会,是怕她杀了他独尊皇位,才会这样隐瞒?
“陛下,”她轻轻开口道:“阿阮只是想要同陛下白头到老……”
姜淇澳搭在她肩头的手忽然一紧,死死掐进了她的肩头,许久,苏阮只听到他梦呓般模糊不清的一句话,飘散在头顶——
“你总是会回来的……”
得失之间,信与不信,苏阮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她也突然明白过来,这样一遭历练,把自己和江山摆在了一起,姜淇澳选择了她,就要失去江山,哪怕苏阮对他言听计从,可帝王之心,从来都不会允许自己的权势中有这样不确定的变数,可若是姜淇澳选择了江山……他只要结束了属于苏阮那具身体的生命,就能够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爱情,女人,对一个帝王来说,会比江山更重要么?
当姜淇澳选择的那一刻终于到来,感觉着体内灵魂的抽离,苏阮脑海中飘荡着的,是阿姮稚嫩的笑脸,以及那日姜淇澳揽着她时,模模糊糊的一句话——你总是会回来的。
他难道知道,我是在历练中不断轮回么?
眼前一黑,苏阮飘在了半空中,看着床榻上突然睁开眸子的姜淇澳,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带着笃定的威势,是真的姜淇澳。
她看到崔盛春急急忙忙地跑进殿中,跪在姜淇澳面前小心翼翼地禀报说苏夫人殁了,四公主在殿外哭闹不止,苏阮本以为姜淇澳会去看一下她们的孩子,可是……
“她若是再哭,便叫奶娘带着四公主,离开未央宫。”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尽是凉薄。
苏阮难以置信的站在虚空中看着姜淇澳,心痛的感觉抓不到实质,却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滞留在此,而没有回到阎王殿去。
正迷茫间,身后却响起了一道温和的声音——
“软软,我来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写的有点乱的感觉,但是意思应该表达到了吧?
☆、珍珠
“软软,我来带你回家。”
这声音清朗有力,仿佛拨云见日般传入苏阮耳中。
她恍然回过身来,便瞧见漫天璀璨星光中,一道天青色静雅身影,薄唇噙着一抹落拓不羁的浅笑仿若春风无物,却又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