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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闪开,十几个人被人打成这副模样,好难看哦!”这一声,因是战中,我并不觉有异,但她的武功,却令我大异。
我与她打斗,难分高低,时近黄昏,一个移形换位,西边日阳之芒射花了我眼,出手即缓,当觉知胸上重击将至时,已不及反应,但,重击迟迟未至。
“你是神仙么?”
我一楞,这时方察,眼前人语嗓稚嫩,已近于奶声奶气。
“你定然是神仙,不然就是妖怪,否则世上哪有这么美的人?”
若是墨儿在此,必然会告诉她,这世上不止有,还一气有了三个。我悄动足下,避开夕阳直射,直视眼前强敌……怎么会?具有那样武功的人,怎会是个……是个圆脸圆眸的小小丫头?
那丫头歪颐,更显稚小。“我叫幽静喔,你叫什么?”
“本人无意与叛逆叙话,你尽快出手!”
“不不不!”小丫头摆手跳脚,“幽静不会向你出手!幽静不会打神仙,哦,也不打妖怪!”
……笨蛋?
“大小姐,这人是朝廷的世家子弟,捉了他,说不定会换回咱们遭掳的兄弟,您快拿下他啊!”天谴会叛众始在四围叫嚣。
“才不要,对神仙出手,会遭天谴,你们以为咱们是天谴会就不怕天谴了不成?”
我实在不知这个小丫头是什么构成,怎会如此……
“神仙,你快些走罢,不过,你要告诉幽静你是谁,幽静好去找你喔。”
“大小姐,不能放了朝廷爪牙!”
“我是大小姐,爹爹不在此,我说了便算!”
“静儿,你爹不在此,我说了算。我以副舵主之名命令你,出手拿下此人!”有人沉声吩咐。
“戴叔叔……”
我也不知怎地,见她眼眶内含了泪,竟起了烦意,一剑刺出,与她再斗起。
“你……等一下,错身时,你向那个方向逃去,那边没有伏兵!”她忽窃道。
我虽不知她何以如此,难免几分莫名其妙,但诡异地,她的话我却深信不疑,错身之时,我当真按她所指,纵身跃去。
“静儿,你竟还是将人放走了!”身后,传来吧叱声。
我若就此离去,也许,我和她,也会就此错过,但偏偏,我回了头,只觉该看她一眼,看她一眼再走。
战场,本就是时时命悬一线,我这个回头,给敌以可趁之机,一记重掌击中后心,我只觉嗓口一甜,一口血出时,身子向我侧处的悬崖坠下。
“啊呀,戴叔叔,幽静恨死你啦l”耳边余音,是一个奶声的哭叱。
我在空中竭力睁眸,欲设法攀住任何可攀之物,却蓦见顶头,有一片绛云飘来,“神仙抓住幽静的手!”
这……?手被一只小小手儿牢牢握住,她另一掌,握的是崖上的藤。
“你……”原来,这人间除了有墨儿那样顽劣的女子,也有这样蠢笨的女子?“你在做什么……放开……”她再不放手,那藤断了,两人一道送了性命。
“你也设法抓住一根藤,快!幽静助你!”
这笨蛋竟提醒了我,我运一口气,在她推助下,扯上一攀。
“太好了!”小笨蛋笑中有泪:“我们上去!”
笨蛋!“此时他们还在崖上,上去送死么?”
“那要如何?”
“顺藤下崖,再设法另找出路。”
“神仙好聪明喔……”
“我不是神仙!”
“那你是谁?”
“谌霁……”天,我怎告诉了这小笨蛋!
“嘻,是霁哥哥!”
霁哥哥?我胸口抽痛,半缘伤,半缘她。
因了身上伤势,顺藤下崖颇费了番工夫,好在这小笨蛋武功奇高,将至崖底,我因伤不支时,她背上我,几个纵跃,就到了地面。而后,我再醒来时,已身在城内的一处客栈,正有大夫为我号脉开方。
我养伤期间,这个小笨蛋,在耳边唧唧咕咕,话儿不断。但翻来覆去,只有那样几句,“霁哥哥,你不知那时你在日阳下有多美,多似神仙哦,静儿就是在那一刻,被你迷住了呢。静儿这一生,非你不嫁哦,你也要非静儿不娶哦,不然,静儿会把你要娶的女人剃了头拔了毛,扔进庙里做尼姑!”
……苯蛋!“男人能被称为美么?”还有,尼姑该被扔进庙里么?
“那不然呢?”小笨蛋歪着头,眨着眸,“英俊?可是,这两个字不足以形容霁哥哥的美啊?也只‘美’这个字,才配得上霁哥哥啊……”
“……”随便她了。
“霁哥哥,你一定要答应非静儿不娶喔……”
“你是天谴会,我是云伯侯府,你认为,这中间,有多少可能?”那时,我竟没有意识到,我只强调了我和她身份立场之别……
“云伯侯府喔?……咦,云伯侯府?是前些日子你们的忠亲王杀掉的那个孝亲王妃的娘家么?”
什么?我豁然坐起,一把箍住她腕,“你说什么?”
“霁哥哥,痛喔~ ~”
这奶声奶气,着实让人无力,我虽则满腹惊异,却仍是松了手。“将你方才的话,讲清楚。”
“哦,那个难道孝亲王妃你当真认识?你要听是不是?”
“是,我要听!”
小笨蛋乌圆的大眼竟转了几转,眯了几眯,像是打着什么诡异算盘。“霁哥哥要听当然可以,但需答应幽静一事。”
“说!”
“幽静要亲亲。”
番外 谌霁 (三)
与笨蛋相识,结束了我的大好人生,亦意味着苦难伊始。
这小笨蛋冒着被缉之险,屡屡进京,只为见我一面,那份傻,那份痴,那份执,我由起初的气恼,到无奈,最后,只剩担心牵忧。
她是天谴会大小姐,在通缉榜上,仅次其父幽罗与副舵主戴天,一旦获俘,下的必然是地牢深狱,她怎……怎如此不知事情轻重?我屡次劝她,她都颔首乖应,但下一次,仍能见她身影。
不得不说,每重见她的那一刹,我心里,是高兴的。可是,因这一刹的高兴送她一条小小笨命,如何……舍得?
“这次回了江南,就别再来京里了,留你一个在江南的联络方法,我会择时去看你。”
“真的,霁哥哥?霁哥哥当真会去江南找静儿?”
看她那乌黑眸内闪出的喜悦,因之而生了明艳的清秀小脸,这个有几分冲动的决定,竟然是当即做准了,“当然是真的。”
“霁哥哥,静儿好高兴!”她娇小身子蹿来,两手抱住我腰,小脸埋我胸前,呜呜咽咽道,“霁哥哥,你不能骗静儿哦.如果霁哥哥骗了静儿,静儿会死的,静儿没有了霁哥哥,会死的。”
“你嘴里再冒出一个死字,我便当真要言而无信!“我叱住这张百无禁忌的小嘴,因我很清楚,这丫头说的话,没有一字不实,她当真会为我,去——死。
明明生在一个与朝廷对抗的叛逆帮会,怎会养成这等胸无城府的性子?对一个还不能许她未来的我,如此将心全颗付予,如此执拗地认定?
“嘻,霁哥哥在为静儿担心,静儿好喜欢霁哥哥这个样子,每当这个时候,静儿才敢确定霁哥哥是有那么一点喜欢静儿,不只是静儿的一厢情愿……”
我捧了她脸,堵住这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虽然,我还不能确定,自己能和这个小笨蛋相守终生,但,我已不愿放开她。每一回,她的来到,是喜,她的离去,是怅。若她不是天谴会人,哪怕只是一个平民女子,一个市井小妇,我也会尽早娶她进门,将这个笨蛋人儿收进羽翼,但若她当真不是,我们又从何相识?
“霁哥哥,你不专心,你亲静儿时,不专心……”
“闭嘴!”我咬住这两片小唇,省她又蹦出气人恼人的话来……
但笨蛋便是笨蛋,嘴里产生的笨言笨语可以堵一时,但脑中衍生的笨念笨行却无法杜一世。
她也不用脑子想想,墨儿是怎样的一个精刁妖怪,竟然言听计从,将笨蛋的笨蛋精神发挥到淋漓尽致——
听了墨儿的授意,在茶中下了春药。
我自然是极气,气笨蛋的笨,气墨儿的刁,更气的是,我不知在那样的情形下,对她可曾怜惜?
那是她最珍贵的初夜啊,当然,也是……我的。
自幼,或是目睹父亲妻妾间的喧闹委实太吵,或是父亲的多妻也并未使他更快乐,对女子,除了姐姐、恕儿,后来,又多了墨儿,我允许亲近外,其他人,只能得我厌烦。而这个小笨蛋,成了最大的例外。
但气中怒中,不期然地,心头反而多了一份笃定出来:这辈子,不管前途会有何事发生,小笨蛋已注定是我不二之妻。
“霁哥哥……”
“闭嘴!”
“霁哥哥,静儿只说一句啦……”
“说!”
“这一次不疼哦……”
“闭嘴!”这脸红的话儿,她也说得出?虽然我们正在做的,是更让人脸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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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定虽笃定,我却不能任墨儿为所欲为。拿着剩余的春药,对她施以小惩,但没想到,紧接其后,她又中了碧月橙如出一辙的陷阱,更没想到,在碧月橙安排的那个男人来时,她竟挥手要我离去。
攀在树上,我瞰清了那个进入她房内男人的脸,碧门大当家?墨儿当真确定?
我犹记得太秀园内,墨儿为傅洌流下的泪,那时我已晓得,墨儿动了情。墨儿虽洒脱野性,但对情感从不轻慢,若心底有一个人时,断不会按受另一个人。她既爱上傅洌,为何接受得了别人?
如果只是药性使然,这更不似墨儿个性。如果是为我们的复仇之路拉籍碧门这个强大助力,我绝不允许我的姐姐拿身躯换取,哪怕是她自己的意旨,我亦不准。所以,我攀上了那座屋顶……
在听见了傅洌的声音后,我顿悟,亦放心去了。
在第一次见到傅洌那张温雅如玉的面孔,因墨儿生变时,我便知,他,已逃不脱墨儿的情网。或者,他欠茹儿姐姐的,该由墨儿来讨还?
细想,太秀园里,他竟一眼辨出恕儿并非墨儿,两张形如对镜对揽的脸,在她们不言不语静坐之时,我尚且要费番工夫去认,他能轻易分辨,概因征服他的,是墨儿的灵魂,而不仅仅来自那张美丽容颜。
同样一张脸,他承受得下墨儿的穿胸之匕,却忍不得恕儿的冷言讽语。他断恕儿腕骨,却为保墨儿不惜一躯。这个男人,这个我以为永远不会爱人的男人,一旦用情,竟是如此完全彻底……从某些面上,他与静儿笨蛋何其相似?
我只得说,爱上墨儿,且为墨儿所爱,是他的人生至幸,与……不幸。
自求多福了,孝亲王,还有,碧门大当家。跨过碧门高墙之时,我如是付道。
我活至今日,因凡事多思少言,一生中少有悔时。唯有一事,是我终生难释之痛。
那一天,我不该放小笨蛋离开。
兆安殿,她才被推出,娇小身量上历历鞭痕血渍,使我首次体味,原来世间真有欲将人磋骨扬灰的恨意。
太子拿了她供词,说她已供认不讳:与谌家勾联,谋同叛变。
我怒,怒她,怒这个笨蛋,为何不早早供出,让自己吃受那些苦?
由始至终,她都未抬头看我。进殿门时不曾,太子举供时不曾,与墨儿配合演了那一场戏时,也不曾。
我岂会不了解这个小笨蛋的心思?她是觉有愧于我,心内,已一厢将这份情缘斩断了。
我恨,恨自己必须顾忌,必须顾全,而不能出手保护自己最爱的女人!哪怕,亲眼见着四皇子一脚踢她腹上,亲眼见她痛得眉目痉挛,我也只能袖手旁观!
墨儿的手,握在我腕间,我们心由来能互体心情,她传递来的,我收到,我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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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哲以卫家地行之术自地牢内偷渡出了静儿,交给了肆意的肆意堂,以送她远避京城调养。但,肆意却连夜通过密道进了云伯侯府,告诉了我一个令我焚心刮腑之讯:
“大夫为静儿号脉疗伤,发现她除遭受重刑致下的重伤外,尚有……尚有产后之状,腿间血块淋漓,大夫依据情形断定,许是三个月了……”
“……不——!”
“谌霁,接受这个事实,我们想的,是如何走下一步。”肆意道。
我,我们失去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跪在冰冷地砖上,犹处无际冷窖。
“她一直昏迷未醒,加之年稚单纯,并不知道自己曾有孕且流掉胎儿,告不告诉她,取决于你。”
我犯了怎样的大错?她来探我,我和她尚温存枕席,怎就毫无所觉?我明明心底无限眷恋,怎就没有留住她?怎就没有,怎就没有!我抡拳,施尽全力捶向砖面,怎不痛?怎不痛?怎不能将心上那把无形钝锯割出来的痛分去毫微?
肆意握住我的肩,“需要我帮忙做什么?”
“二皇子在何处?”
“正在谋划逼宫。”
“那便先找另一个。”是他的那一脚,还是那些鞭,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为吾姐,吾妻,吾儿,讨回每笔积欠之帐。
“卫哲尚在外面,今夜就动手罢?”
“将他留给我。”
“这有什么问题?”
四大家族同枝连气,尽管朝廷曾施尽方法使四族隔离分隙,但所能改变的,也只是表面。四族每一人,在
幼年时便将一个信念植入心底:若想在伴君如伴虎的朝堂存活下去,四族需唇齿相依,永不相弃。
我将四皇子一刀刀,极精心地切割开,尤其他那只脚,那只曾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