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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让我们可爱的碧澜丫头做老姑娘?”
“不是!是她不能嫁别人!”
“那嫁给谁?”
“……我!”
“为什么?”
“……我……”
“为什么呢,碧门最爱面子的三少爷?”
“……我……我爱碧澜,我爱她,我要娶她!所有人都听到了,还有你们,我特地把你们叫来,就是要你们知道,我爱碧澜,我的妻子是碧澜!”
你们?我抬起眸,透过朦胧红纱,依稀见得,是曾见过的几位三少的“朋友”。
他走到我面前,“碧澜,你不能嫁这人,你要嫁,便要嫁我!”
“……你为何恁晚才来?”
“我……”
“你来晚了,三少。”我叹息,“我给你的时间,仅到昨天,错过昨天,你便是错过了碧澜。”
“碧澜,没有晚,没有晚啊,你还没有嫁他,没与他行完礼……”
“三少,碧澜也是人,碧澜也有自尊,我等了你太久,而你让我等得太久。我曾在与罗刹国客商的商贸中,听他们讲过一个故事:一位公主,告知求婚者,须在窗前站够百日,她方愿下嫁,但在风雨无阻的第九十九日时,求婚者转身离去。我想,那个求婚者不是坚持不到最后一日,而是他也需要公主愿意低下她高傲的头颅,爱惜他的心意。而昨天,便是我的第九十九日。”
“……碧澜,我知道我是个混蛋,我浪费了太多时间!可是,你明明心里有我,你明明爱我,为何要嫁给你不爱的人,碧澜,我爱你了呀,我愿意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妻子了呀!”
“晚了,三少,碧澜已经永远不可能成为三少的妻子了。”
“碧澜!”
“主子,婚礼继续罢。”我对女主子道。
“你确定?”
“奴婢确定。”
“那么……”
“澜儿,”如此唤我的,是大门主,他带着惯有的和熙笑意,“先暂停罢。”
“为何?您不要澜儿了?”
“不。”大门主摇头,“澜儿是我见过的这世间少有的奇女子,没有人有资格对澜儿说‘不要’两个字,我只是让婚礼暂停,我只是不想让聪明的澜儿因为负气做出后悔终生的事。这个婚约随时有效,只是,我想让澜儿冷静一段时间,以一年为期,一年后,若澜儿仍想嫁我,我便还是澜儿的新郎。”
大门主说我是奇女子,我想,大门主才是奇男子罢?这世上许多男人,纵娇妻鲜活在世,仍有出轨叛情之事,而大门主,却为一个已经死去的生命洁身自律……这样的男子,世间难求,应得上苍怜惜。
一年为期么?一年后,我并没有嫁给大门主,因我豁然明白,像大门主那样的男人,若是不爱而嫁,是亵渎……
当然,也因我身边那个粘虫的纠缠……
“澜儿……”对,自从在喜堂上听大门主叫我澜儿,这位三少从善如流,也叫得欢响,“澜儿,那几日我是宿在花楼不假,但你可以去问她们,我只是一人睡在顶楼,不要任何人打扰,我没有碰她们!”
“碧澜姐姐,碧三公子对您的确是一住情深,在我们跟前时,不谈风,不谈月,却爱把您挂在嘴边,说您如何如何聪明,如何如何灵慧,咱们呐,早就久慕大名了呢。”
“对啊姐姐,咱们这些以色侍人的人,被人当成物件易来易去,最佩服的,就是有智慧能自主命运的女人,您看在咱们如此倾慕您的份上,您将三少给收了好么?”
这是来自他的红颜知己们的游说。
“碧三夫人,碧三嫂子,依咱看,您就从了罢?像碧三少那样的,也不好我唷,您好歹看他可怜,就给纳了罢!”
“咱们啊,也就嘴缺点德,但心里没有其他啦,您看咱长这张歪瓜劣枣的脸,还敢笑话谁啊?与咱比,嫂子您是天仙啦。”
这是我曾以为的浮夸纨绔的“朋友”的游说。
“碧澜姐姐,不是碧荷帮少爷说话哦,您筹备婚礼时,碧荷曾瞅见少爷偷偷哭喔……您呐,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他一回嘛,顶多他下次再敢犯个风流小错时,您再改嫁不迟,反正有大门主那样的出色男子随时侯着您呐……”
“臭丫头碧荷,你是在帮本少爷么?”
“三少,那能怪谁?您本来就记录不良嘛。”
“本少爷没有哭!”
“是么,那敢情是奴婢那天瞅错了?把那个拿被子捂着头闷嚎的傻瓜当成了少爷?”
“臭丫头碧荷,本少爷揍你!”
因为林林总总,我没有嫁大门主,但一年后,我也没有嫁三少。我对他说,他的记录委实不良,我需要以观后效。
这一观,历经六年。
女主子说我“够狠”,狠得让她喜欢。
六年后,我嫁给了这位总算不太幼稚也不太死要面子的三少碧管。
“你做什么?”
“……扔掉!”
“那是大门主送给我的蓝田玉,你为何扔掉?”
“就是因为是那个假斯文送的,才要扔掉!”
“你吃醋?”
“哪有?本少爷比他年轻比他英俊比他有活力,岂会吃一个老头子的醋?”
“……”收回我刚才的话,他,幼稚依旧,要面子依旧。
谁之过?(一)
“汗主,您您您……回来了?”
当然是回来了,不然你看见的是鬼啊……不对不对,这小子脸色怎如此难看?
“……卡木?”
“奴才在!”
“你……”我围着这个跟了我近十年的贴身侍从转了一遭,再转一遭,盯着这小子已有点瑟意的肩,“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本汗的事?”
“汗主……没没没有!奴才不敢!”
“你的意思是说,本汗自己查出来,然后再把你小子的皮扒下来给猪做冬袄?”
“……汗主!”
看看,非得本汗撩狠话,板狠脸,也不想想,本汗这等仁慈的人,很累耶,到底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瞪着地下趴着发抖的东西:“快说!”
“……是汗后,汗后她……”
我不想自己每一回都猜得准,但我自看了这小子的脸色,就知必与她有关!“她又做了什么?”
“……汗后得知了汗主此趟出城是去陪南郴的公主……”
什么?“本汗是为了陪南郴公主么?本汗是去陪南郴王!”
“可是,汗后知道那位公主对汗主有意,而且南郴王也有意两国联姻……”
“然后呢?”哼,让那个小东西知道也好,省得总想法子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想想,本汗大了她近二十岁耶,端的是不知遵老敬夫……
“汗后听了以后,先是把您的寝宫给掀翻了。”
意料之中,没有给烧了,就算本汗的寝官福寿绵延。也对,本汗的寝宫也是那个小东西呆得最多的地方,她怕是舍不得……
“接着,又把您所有的便衣打成包,送给了王城外的平民。”
还可以,闹而不胡,捣而不乱,气气本汗之余还没忘了关照本汗的子民,不错……
“最后,汗后说……说……说……”
“说说说什么?你小子最好快说,再不说,我让你这根舌头没机会说!”
“汗后说……”咦,这小子闭上眼睛干吗?等死?
“汗后说,您有女人陪,她也要男人陪!您去寻欢作乐,她也要作乐寻欢!”
“……然后呢?”奇怪,我咬牙做什么?……怎么怎么还松不开?
“汗后差阿娜从城内一家男妓馆……找来了十个最受欢迎的馆儿……”
啊——!“她在哪里?!”那个小女人,小女人……
“在长砚宫……”
长砚宫,很好,那是小东西的寝宫,平日里,本王的寝宫便是她的寝宫,粘人的赶都赶不走。但凡与本汗起了点龃龉,就要跑去长砚宫小住,而且,每回明明是自己无理取闹,还都得劳动本汗把她扛回,彼时,明明高兴得忘天忘地,尚要沿路大喊救命,弄得本汗像是强抢良家女子的土匪……
“汗主,您去哪里?”
“长砚宫。”我盯着这小子胆敢抓住我衣襟的手,一字一字自牙缝内挤出,“卡木英雄,你想永垂不朽?”
“……哦,不不不!可是,汗后这时也许不在寝宫里了!”
“她到底在何处!”本汗这等好风度的人,也要我当真发怒不成?
“……许是到紫英阁了,汗后说,有花有酒方为欢,名花美人两相看……”
本汗要这个小东西的小屁股稀巴烂!
我再也装不了风度,充不下深沉,直接飞身向紫英阁逮人去!
话说,本汗招谁惹谁了?怎么会如此歹命?有这样一个将气死本汗当成使命奉行的小汗后,是谁之过,谁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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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哥哥!”每一回到江南,总会听到这样的一声软软娇唤。
云天,天儿,小雪莲的幼妹,虽比小雪莲的几个小妖怪大不子多少,叫我一声“哥哥”也不算叫错,可不知怎地,每次听她这软绵锦的犹如江南米棕的嗓,我都要有一阵不适,说不上是怎样怪异的感觉。
说也奇怪,这个天儿,自小竟然是最粘我,但见我来,我的怀抱便不能容旁人占下,小雪莲的几个娃娃,曾指着她的鼻尖说:“你啊,已经有了弱点,所以,注定你斗不过本少爷!”
弱点?我么?我几回记起,都为这童言童语失噱不止……
“云哥哥,你这次怎隔了恁久才来?你不想天儿么,你不想天儿?”
我绝对不敢说“不想”,这两个字若是出了口,眼前这双大眼睛定然会“噼啪啪”落下珠子无数,然后小嘴一撇,哭声直达天听。可是,也不能……“天儿,你已经长大了,别再这样抱着云哥哥……”我轻轻将紧紧攀住我的小身子放下。
“云哥哥你当真觉得天儿长大了么?”
啧?这小丫头是怎样?怎要吃了我的眼神?
“天儿当然已经长大了,上一次你不是告诉我,到这个月初八是你的及笄日么?按你们中原的风俗,及笄就可以嫁人了,我们的天儿也要嫁人喽……”
想到这个刁钻的小丫头也要为人妻,为人母,再生一堆小妖怪出来……突然,心里竟然有怪异的刺痛感……唉,这便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无奈?我将这个小丫头当成女儿了?
“云哥哥,天儿嫁给你好不好?”
“小丫头,又胡说是不是?”这小丫头,从小到大将这话当成三餐来说,“不过,如果你的爹娘为你选婿,云哥哥会替你看看那个人是否值得托付终身。”是否会疼爱珍惜这小丫头一生……
“云哥哥你不要天儿?”
“……呃……”
“呜哇……云哥哥,你不要天儿,你对天儿始乱终弃见利忘义朝三暮四……”
这丫头,又来了,每回一到这个话题,这小丫头就是就是……“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不要……”
哭声当止,泪儿摇摇欲落:“那你娶天儿么?”
那怎么可能?我不是父汗,可以纳娶比自己小上二十三十载的妃子,再者说,我如何能娶一个可以说是看着长大的娃娃……这想来想去,诡异是不是?何况,这丫头也古怪精灵花样百出,从小到大讲这话说不定就当成一份好玩的戏弄……退一万步,这张小嘴里吐出的话是当真的,我又如何能毫无羞愧地去占有一段美丽绚烂的青春?
“云哥哥,你会不会娶天儿嘛,会不会?”
看着这张挂着泪珠的美丽小脸,想着跟在她身后的那些锦绣少年,我第一次不能再敷衍:“天儿,不要再耍云哥哥,你知道,你们中原,最讲究年貌相当、门当户对……”
“我爹比娘小了六岁,他们仍然是这世上最肉麻最恶心的夫妻……”
肉麻?恶心?有人会这样说自己的爹娘?不过如果说者是小天儿,便太正常了。
“天儿,你的爹娘他们相爱笃深,自然可以……”
“你不爱天儿?天儿那么爱你,云哥哥竟然不爱天儿,你始乱终弃见利忘义朝三……”
“停!”这丫头,最爱乱用成语,我何时对她始乱终弃来着?还有什么“见利忘义”?什么什么嘛。“天儿,你还太小,有一天你遇到了自己真正所爱人时,你便会明白……”
“一时说我长大,一时又指我太小,云哥哥,你是个胆小鬼,你是世上最胆小的胆小鬼!……”
唉……随便这丫头怎么说罢,若是能解解气,随便说说也好。这丫头,家境好,生得好,自小受尽万般宠爱,受点自尊上的小小挫折,也算对他人公平些罢,唉~ ~
“耶落云,你为何不喜欢我们家天儿?”
我抬眉,对着这张雪颜,呐呐道:“我不是不喜欢她,但这喜欢,不是男女之情,而是……”
“你是在计较那劳什子的世俗观念?”
“……也不是。”实在是奇怪,人不都为母则慈么?怎这小雪莲做了人家的娘那么久,半点慈德兆头都没有?“天儿她太小,太年轻,她只知道自己想要的就去拿,去得到,可是却并不一定知道那个的确是她所要……”
“也就是说,你怕天儿将来有一天后悔?”
“可以这么说。”
“嗤。”
小雪莲撇撇唇儿,“将来的事谁说得准?纵算是年貌相当门当户对甚至两情相悦的男女结璃,都有可能成为怨偶,若是人人都怕,人人都要不结姻缘才好。若有一天天儿后悔了,你放她离开就好,还是,你怕到时自己放不开?”
这个小雪莲,总是能一语中的,看着活得恁样不经意的一个人,却最能看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