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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洌细长黑眸内再涌笑意,他尚以为自己这位新嫁娘子是位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呢,原来,也是知道有忌讳的么?“……太子平易近人,太子妃颇有宽厚之德,都不是会挑礼的人。以常礼相待即可。”
“有没有皇叔皇伯参加呢?”
皇叔?傅洌眸内一沉,“阿墨,你曾经听说过什么,是么?”
“是。”
“……”傅洌未料她竟直白作答,“……你听说过什么?”
“外人都说你不爱姐姐,爱得是另一位已作人妇的女子,而这位女子所嫁的人,是……”谌墨掩口,“不能说不能说,有些话,说出来是杀头的罪过呢。”
“……如此,你为何还肯嫁?”
“我不嫁,二姐姐就要嫁,她嫁了,比我嫁了,多一个人伤心。”
“你二姐姐的心上人?”
“嗯。”她点颌。
美人要美到极至,是无一不美的么?她与他这短短一席话下来,竟是有无数眩目掠过。“……你没有心上人么?你有没有爱上过谁呢?”
谌墨脸儿调开,长长的睫毛上下搭错,两弯活灵灵的春水骤成幽湖。
“爱过?”他问。
她扬眸,“是,是‘过’了。”
“如今不爱了?”
她掀唇,又是一个能将春花羞死的笑靥,“我若还爱,怎会嫁来给你?”
“你——”直白得能呛死人呢。
“王爷夫君呢?你还是爱她,尽管不能爱了,还是爱么?”
“……是。”他沉声。
“所以,你没有爱过姐姐?”
“……这次进宫,只是拜见父皇母后,了不起一干兄弟有几个在场……”他们是一定会在场的罢?唉~~“没有他人的。”
意即说,她今日,无缘见着那位江南第一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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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城内城,唯有帝都风景。上京紫华城,天子居处,天下至尊至贵所属。
紫华城位于上京居央之区,四道外门,定文门、德治门,朝武门,宣功门。百官上朝,走定文门;皇亲拜谒,进德治门;天子出巡,出朝武门;天家猎狩,经宣功门。
孝亲王王府马车由德治门驰入。再内,便是四道内门,严、慈、博、爱四门。自慈门进,换乘宫廷软轿,直达皇后所居“月华宫”。
元昱皇朝天熙帝傅璋德携文定皇后巍然在座,显然专为三子的拜谒来此相候。包括太子傅涵在内的众家皇子坐列左右,各自的皇妃亦盛装作陪。
这一阵势,令谌墨好生诧异,据巷间传闻,傅洌在天家皇子中并不是个显目角色,而今日所受隆遇,又绝非一般失势皇子会有的排场。
“儿臣携妻参见父王母后。”
“洌儿免礼。”嗓音内,满溢经年至尊养就的雍容,“将你的新娘也扶起来罢。”
另一道慈蔼女声响起,“洌儿过来,坐到母后近旁来,让母后好好看看你的新娘。”
“是,母后。”傅洌伸出一掌,扶妻前行。
不一时,听得赞叹:“好相貌,好容光。哀家未进宫时,和云伯侯夫人也算是手帕之交,眼前的人儿,较之当年的远芳仙子,犹过之几分,好。”
谌墨一直垂睑屏息,做足了温良知礼的大家闺秀之状。只不过,“远芳仙子”四字入耳时,险险就要替自家娘亲惭得无地自容去:仙子咧?“魔女”不是更顺耳?
“你不必如此拘礼,今个到场,都是自家中人,尽可放开些。”文定皇后和蔼道,“哀家记得,你的闺名是——”
“墨儿。”已经落坐的傅洌笑答,“她闺名‘墨’字,母后称她‘墨儿’即可。”
“墨儿?”文定皇后凤眉微蹙,“皇上,哀家记得当初闻得云伯侯家的千金闺名,是叫……”
天熙帝高高眉宇一扬,道:“既是洌儿的妻子,做人丈夫的自然不会错记。”
“说得是。”文定皇后释然一笑,“来,墨儿,坐在哀家这里。哀家想更近了看你。”
谌墨徐徐抬眸,对上了文定皇后和善亲柔的面颜。
文定皇后微怔,即尔颔首:“好一对秋水明眸,透着一股子聪明。”
“谢皇后娘娘。”
“这声音也悠越干净,来人,将哀家那串紫玉璎珞拿来,那东西配三儿媳这如雪的肌肤,正正合适。”
侍女将一细长箧盒奉上,文定皇后开盒取物,亲手将一串紫光溢溢的璎珞系于谌墨颈上,但见皓白修颈,更显珠粒晶莹剔透,喜笑颜开道:“好,果然好,也只有这样的肤色压得住它。”
“谢皇后娘娘。”
“总之,母后,婆婆看儿媳,是越看越中意就是了。”有一声含谑嗓音加入,“三哥,您可要小心喽,母后若太过喜欢,说不定要和你抢人呢。”
文定皇后笑瞪出言调侃者,“津儿,你少说你三哥的风凉话。你三嫂新进家门,你若吓着她,母后可不饶你。”
“母后,你别太疼三嫂了,要知道,我这位三嫂,绝不是儿臣的三言两语便能吓得了的。对么,三嫂?”
谌墨笑不露齿,温婉道:“广仁王好生风趣。”
傅津美眸谑光放肆闪闪,“三嫂倒说说看,为弟的如何个风趣了?”倏然间,收到了来自傅洌的警告眸线,“……哦,小弟逾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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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媳觐见,免不得隆恩赐宴。皇家筵席自是精美绝伦,而帝后深知,他们若在场,纵是再入口的精馔美味,众皇儿亦难得欢宴。遂在饮过一杯新妇敬酒后,便藉辞不耐酒力,双双撤离席间。
随即,太子傅涵及太子正侧两妃受了谌墨敬酒。
虽则,“美貌”在皇家讲不虞匮乏,说是俯拾可取亦不为过。但这新妇的美貌,无疑是艳冠群芳,顿使百花失色了。
实则,谌家小姐“上京第一美人”的誉称,缘于其弟,“上京第一美少年”谌霁小侯爷。
谌霁为太子侍读,出入宫廷为常事,其美姿天仪诸人亦是屡观不鲜,但每一回见,仍要给人惊艳。世人都知,这位小侯爷尚有一位相貌一致的孪生姐姐。但谌小姐深居简处,上京名媛的各式聚会从不见芳影莅临,对宫廷活动更是敬而远之,诸人也只能盯着谌小侯爷那张脸,凭空想象满头钗环、裙摇生姿的妙像了。
是以,这一回,当是这位大美人首度现身世人之前。
闹过洞房的一干皇子悉数到场,没能一睹新嫁娘风采的二皇子忠亲王傅潜也赶来共襄。孝亲王妃将他们正妃侧妃的容色都给比下去是意料中事,意料之外的,是一干女眷竟能与她相处甚欢。平日里,稍具上乘姿色的女子出现在这些皇家媳妇之前,纵算是在面上应对得体,那肢体眉目间的不屑或敌意方圆三里可闻。而今,对着这位美得如仙更似妖的孝亲王妃,众女面如春风,笑语不绝。更有甚者,出手搭握,含娇带怯,那目光,竟似……
“三哥,你的王妃你查验过的罢?是女人没有错罢?”六皇子傅澈凑到兄长面前悄声。“不会是谌霁扮的?”
“你的措辞,小六。”傅洌淡道。长指勾杯,望向那被簇拥在央心的新科王妃,难道,妖似的女子,是男女通吃?
“三哥,你喜欢上她了么?”傅澈端一杯酒,放在嘴边滋滋吸着,不介意把俊俏公子哥儿的形象破坏殆尽。
“为什么会这么问?”
“她那样的人,很容易招到人的喜欢,扮男吃女,扮女吃男。”傅澈鼓腮,效仿青蛙吐吸,“当然,若想招人讨厌,也很容易。”
“若可以的话,帮我……”略作沉吟,终还是:“保护她。”
“呃?”傅澈转眸盯住兄长,半疑半惑,“三哥,你……”
“你没有听错。”
“……三哥,你喜欢上她了?”
“喜欢,如一个妹妹的喜欢。她是谌茹最爱的妹妹,今生,我愧疚谌茹太多,当下能为她做的,是替她照顾好她。”
“……仅是如此?”
“不然呢?”
傅澈未语。三哥要被那笔情债拖累到何时?
“保护她,别让她重蹈其姊覆辙。”傅洌又道。
“或许我是可以护她安危,但所谓不要重蹈覆辙,应该也包含别让她和她的姐姐一样爱上你罢?她若爱上你,你推拒不要,不还是伤了她么?”傅澈生得唇白齿红俊俏样,年纪也轻,实则处事甚是成熟老到。
“……你只要能护她安危即可,其他的,交给我。”她若爱上他?她会么?……他不会让她爱上,再如谌茹一样毁在孝亲王府,谌家的女儿有一个沦为了皇家的祭祀品,已经够了。
第六章 江南第一美人
“唷~~”四皇子妃的玉手,觥觚交错之间,保养精致的玉腕遭桌的棱角刮碰。淑女教仪虽使她忍住了失态的尖叫,但花容依然因痛变色,泪儿闪在眼底,望那道“伤痕”无限委屈冤枉。
“我来看看。”一双修长皓白的手,轻轻捧起了那玉腕,一只鲜红的小嘴,凑在玉腕并不存在的伤痕上,柔柔吹呼。“不痛了,不痛了哦,这桌角好不省事,竟舍得弄疼花娇般的姐姐,该打!”
“啊呀~~”四皇子妃粉脸登时娇红,一声讶呼藏在云袖遮起的樱桃小口内:这位孝亲王妃,明明是个比她要美了几倍的女子,何以,她望着她时,她能听到自己心儿的怦悸?
“还了,没有碰出瘀痕来,为防隔夜出青,姐姐回去还是拿珍珠润上一润。”
“珍珠润一润?如何润?”
“是啊,咱们只知珍珠粉养颜,却不知这珍珠要润人时如何个润法?”众妃好奇不胜。
“拿一颗珍珠放在肤上轻轻揉按,使珍珠的圆润之气滋入肌理……”谌墨讶然瞪大双眸,惊问:“噫,众位姐姐平日都不用珍珠润肤的么?那众位姐姐这比珍珠还要润泽的美肤是如何养就的?”
“啊唷……”
“嘻……”
“呵……”众皇子妃或以帕,或以袖,掩口娇笑。
“众位姐姐仪态美不胜收呢。”甜蜜小嘴再接再励:“谌墨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像各位姐姐这样水柔玉软样的姿态。”
皇家媳妇们更是齐相嫣然,心花绽绽。
“广怡王、广怡王妃到——”忽来一声唱喝,划破这场皇族家宴的一室融融。
好戏开场。殿内大多目光,投向了傅洌、谌墨这对新婚夫妇身上。
她为何一定要如此?傅洌虽心里叹息,细长的黑眸,仍是投向了那踏入殿来的妙态人影。
江南第一美人来了?谌墨美眸大睁,生怕漏了一丝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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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女子,多纤细娇柔。而这位江南第一美人,更是个中翘楚。美如碧湖烟波,柔若春柳拂花,婉约娇怜,不胜动人。
“这位便是孝亲王的王妃罢?”碧月橙摇曳生姿地立至谌墨之前,天地间钟灵毓秀,尽集一室。
“听说孝亲王的新妃进宫,王爷特地赶来祝贺,本宫也来凑个热闹……”当一张乱了莲花之色的脸儿生生动动地抬起,她消了声语。
“见过广怡王妃。”谌墨福礼。
“孝亲王,恭喜了。”广怡王妃一双善徕明眸徐徐投向傅洌,嫣然道,“得此美人,夫复何求?”
傅洌踱步上前,立在了谌墨身侧,亦敛袖微礼,“谢广怡王妃。”
谌墨抛出话儿悠悠:“不是该称姨母么?”
啊?众人一呆。
谌墨水眸清亮无辜:“称姨母没错罢?今儿个是家宴不是么?”
“你和前一位孝亲王妃的性子,可是大相径庭呢。”碧月橙悠悠一笑,“本宫记得,前任孝亲王妃见了本宫,连头也不敢抬呢。”
谌墨笑得较她更形灿烂:“姐姐已经往生了,对于死者,姨母虽是长辈,但至少在谈起姐姐时,语气不该如此轻慢。”
碧月橙娇颜一窒。
整个兆安殿里的气氛也因之僵凝。
傅洌眉心微起褶皱:“阿墨……”
“王爷,臣妾说得不对么?还是您以为,在我们的大喜之日,不该提起姐姐?”
不该提起?委实,的确不该,提起的人显然失虑。几位皇家儿媳蕴着薄责的目光,投放到广怡王妃身上。
碧月橙精妆过的丽容透出窘意,眸深处亦有一丝惊警:这位新科王妃,似乎来者不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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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途上,车内有一段的空冷压抑。夜的静谧中,车外侍卫的沓沓跫音,及双驾马车的轴转吱呀尤其扰耳起来。
“你……”傅洌终还是开口,“她不是害死你姐姐的人,你不必恁样对她。”
谌墨偎在自己的一隅,水眸微阖地养神,闻着这话后也未改变慵懒姿势,只道:“怎会有人害死姐姐呢?皇家发文,姐姐是病逝不是么?”
“你并不相信,不是么?”他不答反诘。
“如此说来,你相信了?”她现搬活用。
“……阿墨,本王知你替姐代嫁,必有缘故,这其中,令姊的死因必是一大主因。可是,我劝你,莫牵扯其内,你或许不是一个柔弱的女儿家,但那个圈子里绝不是你想得那般简单,进得去,抽身就难了。”傅洌不是一个喜欢多话的人,破天荒的说这一席,可谓语重心长。谌墨,她……是谌茹的妹子啊。
“谢了。”谌墨未置可否,只吐出这两字。
他转过首去,盯着那雪色的清艳丽容,“……你若信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她似有所动,眸开一隙,正迎他有些专注的凝视:“什么样的交代?”
“令姐的死因。”
“……”她抿唇不语。
“阿墨?”
“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