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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迟咬竹叶的速度变慢了,嚼在嘴里的纤维干涩得咽不下去。然而熊猫的外表天然就具有欺骗性,脸上的白毛和黑眼圈也很好地掩饰了肌肉的变化,无论怎么看也还是一只无知的、贪吃的野兽。
竹叶下隐隐传出来的血腥气和埃文身上的一丝光明气息果然吸引了几个人的注意。但他们往这片竹林看过来的时候,就首先被生着纯白身躯和墨黑四肢,头顶一双毛绒绒的黑色圆耳,眼圈乌黑下垂,一脸无辜神色的熊猫吸引。
其中一人向竹林这边拐了几步,目光紧盯在叶迟身上,原本紧肃的神色略略舒缓开,低声自语:“这是什么动物,毛色还挺有趣……”
那人的脚步越来越近,胳膊在空中伸出,几乎要碰到他雪白浑圆的头顶。
叶迟也不知道是接着吃好还是稍微反抗一下更像正常野兽,动作一下子僵住,目光也忍不住要往上飘。好在另外一个脸色凝重的人拉住了那人,深深看了地上的熊猫一眼,哑着嗓子说道:“别浪费时间了,那只是只普通野兽。我们这次行动完全失败,埋下的魔法阵也都被破坏,必须立刻回去向主教复命。”
前一个人的手收了回去,叶迟一身完全乍起的短毛也伏了下去,嘴里早已嚼烂的鲜甜竹叶总算是顺利咽入喉中。
那队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叶迟才悄悄出了口气,套上埃文的长袍变回了人形。他以最快速度把那片竹林送回不知名的空间,然后拨开浮在埃文身上的厚厚枝叶,吃力地把人拖到了平地上。
拖动过程中,他听出埃文的呼吸频率似乎有些变化,也不知是不是伤得太久,身体又出现了什么问题。叶迟俯下丨身看着埃文,伸手摸上他的额头,细细感受着掌心的热度。
就在此时,埃文的眼蓦地睁开,清清楚楚地映着叶迟穿着他那件半身长袍,跪在他身边,上半身悬在他身体上方的模样。他刚刚醒过来,视线其实还有些涣散,但这么个正正当当伏在自己身上,手还摸着他额头的人,可是无法不看清的。
映在他眼中的人有一头顺滑的黑色短发,额前的发丝垂顺地落下,半掩住了同样乌黑的眉眼。那张脸轮廓清晰,五官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精致,气质温和而优雅,却又像是被薄雾遮着一样神秘。明明是毫无遮掩地落在眼中的模样,却总让人觉着无法看情,恨不得离得再近一点,看得再仔细一些。
埃文的眼睛一眨不眨,从叶迟的脸上往下看去。他j□j在外的皮肤光滑白晰,细致得犹如婴儿一样;身上的魔法袍似乎是太短,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而再往下方……松垮地垂在空中的衣袍之下,便露着一双线条优美的大腿。
更靠下的部分,以他这样的姿势是看不见了。埃文的目光慢慢移回去,抬手抓住了那只按在自己额头的纤细手腕,微微启唇,干涩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叶迟的心连跳了几拍,对着埃文那双明亮清澈得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竟有一瞬间想要说出实话来。但他的理智很快压过了这一瞬间的意动,挤出了一个紧张的笑容,高风亮节地答道:“我叫红领巾!”
作者有话要说: 这回的外貌不是金手指加成,而是因为他现在是妖怪嘛,身上有妖气。妖怪这东西,当然就是要迷人的
衣服
哥实在太机智了。
叶迟默默夸赞自己,努力掰着紧扣着自己的手指,打算赶紧抽出手来离开。等回去之后他还得好好研究变形术,等能变成个穿了衣服的大美女再让埃文知道他能变成人。
那样的话,埃文就不会知道他有这种空心穿法袍的黑历史了!
“红…领…巾?”埃文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着。叶迟矜持地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往回收胳膊。
埃文的手指反而抓得更紧了些,把那双原本覆在自己额头的手拉到眼前仔细观察。这双手才化形出来,手指纤细修长,白嫩通透;指甲也粉嫩圆润,略有点长,但并不尖锐。
他看得十分投入,原本紧握的手自然放松下来。叶迟抓住机会抽出手来,从颈后托着他,让他借自己的力坐了起来,真诚的问道:“你还好吧?”
埃文一手支额,坐在原地缓了缓神,低声答道:“我没事,是你救了我吗?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看没看到我胸前挂着的书包,里面有一只黑白色的魔宠……”
他问得太多太快,叶迟的词汇量实在跟不上,偶尔应一声半声的“是”“嗯”,成句的话都说不出来。眼看着埃文从地上站起身来,要去找“阿格利亚”,叶迟终于装不下去,摆出一副深藏功与名的姿态,拍了拍长袍下摆,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跑得实在太快,埃文拦之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了树林后面。
埃文坐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从空间袋里掏出恢复精力的药剂服下,又给自己施了几个治愈魔法。那只书包还挂在他胸前,空空荡荡地十分可笑,他却连看也没看一眼,只环顾四周,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
这里并不是他落下的那道裂缝。虽然他半途就摔晕了过去,可是刚掉下去时曾看到过两旁高得不可攀登的峻崖,知道那道裂隙有多深。而眼下他站立的地方,却是山顶上的树林里,地势平缓,一眼望去就是连绵的山峰。
那么他是被人救上来的,救他的来的人就是……埃文默默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长长的腰带不知丢到了哪去,亏得裤子是紧身的,还能好好挂在身上。上身的衬衫从领口一直开到胸前,扣眼和袖口处都有被咬过的痕迹,身上更是沾满了尘土,还沾着几片翠绿色的,头尖尾圆的细长叶片。
而他早上穿出来的那件半长法袍,却穿在刚才那个人的身上。他慢慢闭上眼睛,回忆着刚才看到的情景——眼熟至极的半长法袍,下面露出温润白腻的皮肤、乌黑的短发、圆润光泽的指甲。色彩搭配和原本的形态确实有那么点相似,特别是那双玻璃珠一样反着光的黑眸……
“红、领、真。”埃文又一次念起了这个名字,这回念得利落清晰了许多,更符合正常的发音规律。这种清脆婉转、音调变化极大,每个单词都只有一个元音,听起来就像是在读单词的语言,应当也蕴含着同样丰富优美的涵意在里面。
这么奇妙的语言理当是神所传下的,之前他怎么会以为是普通魔兽叫声的?
埃文顺着叶迟离开的方向前行,走了不远就失去了他的踪迹。地面上的土质很是松软,而且浮着一层落叶,可是并没留下清晰可循的足迹,完全不像有这么一个高大的成年人走过。
他选的路线倒是没错,没走多远,那只一直没见的小魔宠就从密林深处跑了出来,自己撞到了他脚边。只是他那件战斗法袍完全没了踪影,不知被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埃文倒不介意一件衣服,他双手抱起叶迟塞回包里,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示,心思却是转到了别处——他的魔宠明明是雌性,怎么刚刚……会变成男人?
他姆指托起叶迟的下巴,四只手指拢着他头顶的白毛,状似无意地轻轻叫了一声:“红…领…巾。”
倒不是叶迟有定力,而是这三个字经过埃文调整,跟普通话里的正常发音差得太远,他完全没听出来是什么。故而他一直淡定地站在书包里,这个时候还有闲心侧侧头蹭着埃文的掌心。
这是光明神的宠儿,能变成人不是很自然的吗?至于其他的问题——那是神迹,又怎会是自己这样的凡人能懂得的。
埃文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柔软的笑容,只是没等完全展开就又收了回去。“光明神”三个字忽然化成利刃,刺进了他的脑海里,刻出了刚才在山崖上发生的那一幕幕。
他们掉下山崖前看到的魔法阵,蕴含着最纯粹的光明之力,攻击他的人身上也带着光系魔力。那么大的阵势,绝不是几个普通的光系法师可以做到的。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化妆成普通佣兵进入西奥乌斯山,还杀害他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狩猎者!
还有那条龙……希利亚学院应当只有一只普通的银龙而已。可是哪条银龙能拥有这样强悍的光明属性力量,不仅挣脱了光明牢狱的束缚,还有能力反制那个庞大的魔法阵,让至少数十个光明法师同时湮灭?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脚步也渐渐加快,顺着平缓的山坡一路下行。这一路上仍然寂静得让人心慌,好在没再碰到那些装扮成佣兵的剑士和法师,平平安安地到了山脚下。
西奥乌斯山与希利亚郡本就连成一体,他们上山时又一直朝着学院方向走,下来时已经到了距学校不远的一片生活区。这个时候已经入夜,学校大门封闭,他是回不去的,只好在外头小旅馆凑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冲回学校。
按照大陆当前的传统和各国法律,佣兵在完成任务途中遇到危险都是由自己负责,治安官和佣兵公会都不会为了几个自由佣兵调查案件。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希利亚学院,只能寄希望于学院在乎他们这些学生的生死,替他们讨回公道。
可是若真像他所想的,那些人背后站着的是光明教会,这个公道真有可能讨得回来吗?教会是主在地上的代言人,他们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还是他想错了……
他怀着满心忧虑回到学校,把叶迟放回魔兽饲养中心就直接离开,连衣服都想不起替他换上。
这一去又是几天没再回来,叶迟本来就担心他摔出什么事,这一天天地没有消息,越发让人心里沉甸甸地。
他身上的主仆契约还在,心里隐隐能感觉到埃文没出事,所以才能在饲养中心接着住下去。不过这都四五天了,人还没过来一趟,就是再没事也是出事了……
叶迟下定决心,静静等到入了夜,整片饲养中心再没有灯火光芒,就从房里偷溜了出去。这回他吸取了经验,先脱了那身小碎花低胸短裙,化成人形从房门出去,在育兽老师的休息室里偷了件外套换上。
这身衣服不知是谁留下的,他穿上直拖到地,肩膀也宽得多,整身衣服肥肥大大,走路时要提着下摆才不至于绊倒。不过怎么也是件能蔽体的衣服,他现在急着要去找埃文,管不了那么多了。
叶迟轻手轻脚地离开小屋,辨清楚学区所在的方便,提着衣摆大步流星地跑了过去。饲养中心与学生所在的校区之间没有任何阻隔,但他才跑出去不到二百米,眼前忽然升起一道光墙,脚下的地面也隆起了一块。松软的泥土像水泥一样迅速干硬,把他的脚牢牢浇铸在了地面上。
他的上半身还在向前冲,脚却一动也不能动,在惯性作用下,上半身就猛地往前扑去。摔到一半儿,在空中扑腾的双手忽然被人抓住,鼻子也磕到一片柔软温暖的地方,一阵酸意涌上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汇聚到眼眶里。
他抬手捂住鼻子,眼睛不由自主闭上,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一片明亮凝实的白光包裹着。而在这片温暖的白光之下,隐隐有一丝压制不住的古朴气息撕扯着想要扑到他身上。
“……温彻斯特?”叶迟捂着鼻子抬起头来,几乎是只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反倒是温彻斯特先有所行动,他挑起叶迟的下巴,垂下头到他对视,冷淡的银色眼珠在月光下越发明亮:“按照饲养中心的规定,魔兽禁止进入教学区,即使是伪装成人类也不行。”
叶迟个子不够高,保持这种姿势简直跟上了颈椎牵引器一样,每个骨缝都被拔开了。他握住温彻斯特强硬的手腕,努力伸长脖子,讶异地问道:“为什么……我,魔宠?你,怎么……过来?”
“知道”是怎么说来着?想说个话真不容易,明天就得学这个世界的语言,不能再这么语残下去了!
他脚上的泥土忽然松软散开,温彻斯特的手也同时从他下巴上放开,扶着他在地上站稳,缓缓解答他的疑问:“因为从饲养中心到奥西乌斯山那边都是我的领地,而且这边有针对兽潮设立的魔法阵防护。一旦有魔兽越界,我就会立刻知道,过来处理。”
答完了这个问题,他的手就j□j叶迟头发里摸了摸,又勾着后衣领往里面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问道:“要不是听到你这种一个词一个词的说话方式,我还不敢确认。阿格利亚,你已经能变成完全的人类形态了,这和我那枚戒指有关吗?”
他的手掌在空中一抓一翻,掌心中就摊着一枚碎成几块的银色指环。那张俊美而暗含洪荒气息的脸庞凑过来几分,鼻尖几乎贴上叶迟的脸:“我在放戒指的山洞外发现了你常吃的那种植物,是你毁掉那个封印魔阵,破坏这戒指的?是怎么做到的?”
那戒指是温彻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