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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村长似乎觉得妻弟在众人面前给他丢脸了,于是说,“今天学校来了新老师,文化,你说到底什么时候能把这笔帐结清?”
“学期底,学期底一定结清。”
父母要回家了,吴雨一下子感到了孤独和寂寞。
父亲临上车之际再三叮嘱,晚上睡觉之前要把蜂窝煤炉子放在外面。
母亲想告诉儿子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就像学校四周白茫茫一片的群山,不知道从哪里起伏又到哪里落下。从早晨到现在,憋在她心里的痛苦始终没有过多的表露,她宁愿装出一幅坚强的样子,这是儿子来工作的,她应该高兴啊,为什么要把气氛搞得那么紧张呢?
吴雨站在学校操场边上目送着三轮车一摇一摆地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消失,直到那“嘟嘟嘟”的发动机声听不见了还站着。雪花落在他的头上、肩上,甚至落进了他的心里。他想冲着四周的群山大喊几声,或者一口把它们吞噬掉。他,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从此将不能自由自在地在天空展翅飞翔。他站了好久,感觉自己是站在一个空空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空空的,什么都不存在了。
3
刘龙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吴雨身后,犹豫了一下问,“吴老师,今天下午还上课吗?”
吴雨从他的空空千世里清醒了,说,“先去教室上自习,等一会儿再说。”
刘龙撇了撇嘴进了教室。
吴雨进办公室坐在床上想哭。隔壁教室里传来学生的打闹声,声音此起彼伏,热闹的就像县城的农贸市场。他心里越来越烦,出了办公室站在教室门口骂道,“你们想干什么?翻天啊?造反啊?”
众学生吓得如触电一般逃回座位,装腔作势地学习,唯有一眼睛圆圆脸圆圆的男生聚精会神地坐着撕作业本,撕一片吃一片,全然是一幅享受美味大餐的姿态。
吴雨走到这位男生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上的作业摔在课桌上。
这男生胆儿真够大的,不慌不忙地拿起作业又撕开了。
吴雨本来要发的火无缘无故地熄灭了,觉得这位男生好可爱,“哎,你妈今天早上是不是没有给你吃东西?”
男生撕了一片纸含在嘴里,眼睛闪了几下小声说,“×你妈。”
吴雨没听清,俯下身子爬在课桌上笑眯眯地问,“什么?没吃饭?”
旁边一个和这位男生长的一模一样的男生笑哈哈地大声说,“不是,李武骂你呢,他骂你‘×你妈’。”
众学生“嗤嗤”地笑了。
吴雨顿时感觉自己心中的那团火又烧了起来,但一想到在村小实习时打学生的后果立刻克制住自己,只伸手拧住李武的耳朵把他拉出教室,刚要对李武讲讲道理,明村长喊他了,“吴老师,吴老师。”
吴雨转身见明村长手中提了一个圆圆的口袋。
明村长过来嘿嘿笑道,“吴老师,李武和李文是双胞胎,一对淘气包,你要好好管教,学生要让他怕老师,他不怕就不好好学习。”
吴雨陪着笑脸,不知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明村长拍了拍手上提的袋子说,“吴老师,咱们这地方在秦岭脚下,冬天天冷,给你提了半袋木炭晚上烤火。”
吴雨推辞着不想要,明村长把木炭放下扭身就走,快要走到操场边时又说,“吴老师,一会儿放学后来家里吃饭。”
吴雨提着木炭进了办公室,心里念叨着,“好人啊,好人。”
第二天早上,吴雨被隔壁教室里的吵吵声给闹醒了,他还以为是学生在读书,仔细竖起耳朵一听才不是。他本想穿好衣服去制止,一看床头上的表才七点多,就用被子蒙住头把床板一直背到八点整才起来。
打开门,天空瓦蓝瓦蓝的,刚刚从对面山顶上射过来一道阳光,吴雨伸了伸懒腰张了张嘴感觉头还是有点而儿闷。昨天下午在明村长家吃饭时酒喝多了,摇摇晃晃回来胡乱把被子拉开电褥子都没有插就躺下了。躺下后耳朵似乎能听到脑子里每条血管血液流动的声音,但没有醉,心里很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他口渴,但是没有开水,只能从里间案板上的桶里挖出一块冰含在嘴里,记忆的闸门伴着慢慢消融的冰块回到了师范校园里……
那天是星期五,刘悦好像是因为中午姜楠对他多讲了几句话而兴奋过渡,吆喝着寝室几个人去学校小饭厅喝酒。那时吴雨的酒量小的可怜,一瓶啤酒下肚后就晕在厕所出不来了。室友们就近把他扶到本班女生寝室,众女生不嫌弃吴雨满身的酒气,这个让躺在她床上,那个让躺在她床上,最后吴雨躺在了李斯扬的床上。刚躺下不久,吴雨就想吐,李斯扬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洗脸盆放在床边等他吐完又把自己的毛巾让他擦了嘴角的污物,并给他倒了一杯开水。吴雨当时的激动啊,如果不是有室友们和众女生在场,他可能就要对李斯扬一吐心声了,还用等到毕业以后吗?
吴雨进了办公室想烧点开水洗了脸再进教室。这间办公室被隔成两部分,前面是办公睡觉的地方,后面就是厨房。他揭开锅盖,锅底是一层黄黄的铁锈。他用案板上的抹布把铁锈抹掉,提起桶要往锅里倒水,发现一夜的时间桶里的水全部冻住了,再怎么用力也倒不出来,只好用刀把桶里的冰砍一点儿往锅里倒一点儿,直到把桶里的冰砍完。抱回一捆柴塞进灶里,一盒火柴都快擦完了灶里的柴还是没有着。在小小的厨房里转来转去,实在想不出办法心里那个气啊,真想把锅提起来扔到操场去。他突然想到刘龙了,或许他有办法把火生着。
刘龙蹲下看了看灶里说,“老师,你先放点儿细柴,用松节油把细柴点着后再把这些粗柴放上去。”
吴雨还不相信,但眼见着刘龙把灶里的粗柴一根一根掏出来把细柴放进灶里,从身后案板底下一纸箱里取出一节土黄|色的松节油点着,再把松节油塞进细柴下面等细柴完全着了后把粗柴一根一根重新放进去。
灶里的慢慢旺了,刘龙站起来拍拍手努力吸了吸鼻子说,“老师,我去教室了。”
吴雨不佩服都不行了,看来孔子说的“三人行,必有我师”一点儿不假,别看自己在这群山里孩子面前称老师,出了教室就该称他们“老师”了。
吴雨走进教室心凉透了,二十四个学生分成四个年级怎么上课呢?在师范,教育学老师根本没有讲过复式教学的教学方法,这一下子就是四级复式,给这个年级上课,其余年级干什么?难啊,想问问都没有人——只能上自习。
放学后吴雨准备做饭,刚把煤气灶安好,门外来了一位老人。
这位老婆婆有六十多岁,左手拿着一块毛巾,右手拄着一根拐棍,一边用毛巾不停地擦眼睛,一边喃喃低语,“听说你这儿有煤气灶,我还没见过,想看看。”
吴雨把老人进里间厨房给老人搬来凳子让坐下。他拧开煤气灶,蓝色的火苗“砰”地一声就在灶头上舞动起来。
老人连连称好。
吴雨就把煤气灶的好处一一道来。
吴雨讲完老人慢慢地说,“不行了,我耳朵不好使了,只看见你嘴动,你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清。”
碰上这样一个人也没有办法,吴雨不再费口舌,只顾自己忙着做饭。
老人坐了一会儿出去拍掉操场边花台上的雪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山,看一会儿用毛巾揉几下眼睛,看一会儿用毛巾揉几下眼睛,冬日暖暖的阳光从山顶照过来落在她的身上。
吴雨独自在厨房忙着,他的肚子已经“咕咕”地响了。他照着刘龙的方法把火生着,一会儿锅里的水开了,倒进糁子,盖上锅盖,出去翻开《百年孤独》看了二十来页后估计饭熟了,进了厨房揭开锅盖一看锅里的水都快烧干了,赶紧把桶里的冰块倒进锅里,瞪着眼睛看冰块化了又开了才把灶里的火退出来埋入灰中。把饭舀在碗里,发现不像母亲在家做的黄澄澄的,而是一碗铁红色的清汤。这样的饭,恐怕倒进猪圈里猪都不吃。吴雨吃了,而且吃的很香,一阵狼吞虎咽碗就见底了。
中午还没到放学的时间吴雨就觉得肚子饿了,从教室出来进了厨房准备擀点儿面条。拿出盆子舀点儿面倒些水,挽起袖子揉搓了几十下,拳头大点儿的面就和好了。用抹布把案板和面杖抹干净,擀了一会儿发现面里竟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木屑。他气得把那有铁饼大小的面团一出门就扔下了山。进了办公室坐在床上,看着眼前的墙壁,他猛地站起来抬腿就在墙上印了几个脚印。
学生放学回家了,空荡荡地校园里只剩下吴雨一个人。坐在床边往出看,覆盖着积雪的山泛着青光,太阳就在离山顶不远的地方无耐地发出并不温暖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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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在床边坐了多长时间,再怎么怨天尤人总是不能解决饥饿问题,面条不能擀了,米饭总可以吧。吴雨深深地叹口气,起身进了厨房准备蒸米饭,但他把米拿出来却不知如何下手,回忆在家时也只是吃,也没看过母亲是如何做米饭。不经意间抬起头,从窗子里看见早上的那位老人正坐在自家台阶上烤火,他心想这位老人肯定知道如何蒸米饭了,去问问她。
老人的家在学校后面,三间瓦房,房檐下依然可见用石灰刷的“把无产阶级文化革命进行到底”几个字,就连门扇上还保留着那个时候写的红心“忠”字。
老人看见是吴雨,双手扶膝颤巍巍地站起来进屋拿了一个小凳子出来问,“吃饭了没有?”
吴雨坐下伸出手烤着火,几乎气若游丝地回答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做饭?”
吴雨一听这话胸口一热,喉咙里就有些哽咽了,“我想蒸米饭,但是不会。”
老人咳嗽了几声,给炕洞里塞了两根柴说,“就你一个人,给碗里倒少半碗米,再把水添满,碘面放好放进锅里蒸上就行了。”
吴雨激动地一连说了七八个“行”。
吴雨临下台阶时老人又说,“下午来烤火,你一个人在学校冷。”
吴雨“哎”了一声就去做饭了。
虽然得到了老太太的“真传”,但吴雨这顿饭实在做的不怎么样,用“狼狈”形容一点儿也不过分。他把煤气灶拧开,倒上水搭好箅子放上碗盖好锅盖,过了一个多小时心想差不多了,揭开锅盖用勺子挖了一些米饭放进嘴里只咬了一口就想往出吐,但腹中饥饿难挡也就吞下,弯腰吹散蒸气一看碗里水少了就添了些水。没多长时间,再揭开锅盖一看水又多了,又把碗中的水往出舀了些。来来回回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锅里的米饭似乎铁定心了和吴雨作对,始终处于半生不熟的状态。他估计米饭蒸到明天可能也就这样了,一狠心关了煤气灶。他突然想起还没有菜呢,一着急就把父亲昨天给买的两捆蒜苔全都腌了。
一个人坐在厨房灰暗的灯光下,吃着半生不熟的米饭和酸酸的辣辣的蒜苔,吴雨的眼泪就叭叭嗒嗒的落进碗中。他心里屈的要命,想母亲及家人,恨一切可恨之人,爱一切该爱的人。
什么事儿也不想干,就想找一人说话,原来这就是孤独和寂寞。
吴雨把碗筷扔在案板上,出了门去了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还是独自一个人坐在台阶炕洞口烤火,刚才吴雨坐的凳子放在身边,好像她知道吴雨要再来。她把凳子挪了挪,给吴雨让出地方,吴雨坐下。
“学校冷啊,晚上你一个人睡觉冷。”
吴雨搓搓手笑笑说,“没事儿,我有电褥子。”
“噢。”老太太咳嗽了几下。
吴雨试探着问,“家里就你一个人?”
“是啊,我老伴‘走’了十几年了,儿子和儿媳在外面打工,家里就我一个人。”
吴雨有些后悔,不该问老太太这些话,勾起了她的伤心事,但一时还不知和老太太说些什么,头一偏,问,“你隔壁那家好像没有人啊,我来都两天了,门上的锁子也不见开。”
“那是我儿子的房。”
“啊?!”吴雨并不是想故意伤害老太太,但这一次却自感伤害的很深。
也许是人的年纪大了,皮肤松弛了,老太太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不快,浑浊的双眼依然看着炕洞中跳动着的桔黄|色的火苗。
吴雨出于同情心又试探着问,“您年纪这么大了,一个人在家,谁照顾您的起居呢?”是啊,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独自住在这半山腰上,吃水要到山下挑,她这么大的年纪了,路都走不稳的。
“我女婿,就是村西头第一家。”
吴雨还想如果老太太没人挑水的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