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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不是没钱吗?”少年心中虽是千情万愿,但好歹不是寡情之人,还记得为叶凡着想。
“天无绝人之路,大不了我们留下来洗盘子好了。”叶凡看得很开,少年脸色很青。
从山庄被烧之后少年就再不曾进入人群过,此时镇上人潮熙熙攘攘,既是赶集的日子,又不是佛诞圣日,人流之众却是不少大市集都比不上。而走得多的大半都是提刀带剑的江湖人,连和尚道士也有不少,少年不由心下生疑。“喂,你说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什么大事?我不知道。”叶凡心不在焉,大约是在盘算着以他的口袋能让两人如何消费。少年得不到满意的答复,气嘟嘟地,想也不想就进了旁边那家门面华丽,挂着金闪闪招牌的酒楼,却被叶凡死拉活拉地拉出来。
“拜托了,这种的店进去随便一道青菜就会要你三两银子的。你进去了我们得洗碗洗上三月。”
少年不太清楚物价——他只不过是个十二岁的,一直娇生惯养的孩子,家人或许有教他各种应变权谋,但有些事情……太过简单得让人忘了去教了。
“那你要带我去哪里?如果去那种……”少年指着路边嘈杂的流动小摊皱眉。“我宁可回客栈!”
叶凡就算原有此意也只得打消。“我们去那家。你看如何?”他指的是不远处一家不太华丽,也不太破旧,其实还算干净,只是门面过份简朴的酒楼。少年微不满地瞪他一眼,但付钱的是老大,只有气冲冲地当先冲过去。
站在门口迎客的店小二见着少年长相极是俊美可爱,气派又十足,虽然衣物有点不合身的旧——其实是叶凡的,少年原先穿的早成了乞丐装——还是笑眯了眼上前招呼。“这位小爷,请过来坐。这边正好有个靠窗的位子,正适合小爷。请,请。”说着把少年领到那窗边位子,又从肩上取下抹布意思意思地擦擦,哈腰道:“不知不爷想吃点什么?小店的贵妃鸡可是一绝……”
少年打断他。“先来一盘栗子烧鸡,一碟去皮火腿炒冬笋,一碟炸响铃……”他正待涛涛不绝地点下去,却被后跟上来的叶凡捂住嘴。
“停停停,这些都不要。”
少年奋力挣开。“干嘛不要?!我已经选最便宜的来点了,你连这些都不让我好吃?!”这大声一吼,全店至少有一半人都看过来。
“你最便宜的概念大约与常人有异吧。”叶凡不知是第几次叹气了,在少年对面坐下,小声招招小二。“小二,来两碗白饭,一碟青菜……”想想,又加一句。“一碟卤味,随意都好,不要太多。”
小二原以为是阔客,没想到居然迎来了个开店来最小气的客人,当下脸都拉长了。“两位真的不再点什么?!”声音拖得老长老尖的。
少年想要开口,但被叶凡连瞪几下,满心的不满只有生吞了。见小二看向自己,向叶凡努努嘴,生气地将脸转向外面。
叶凡微笑道:“这样就够了,不再点了。”
小二冷哼了声,将笑脸收起,向后面比平时更大声地喝道:“临窗一桌,两碗白饭,一碟青菜,一碟卤味,不要太多……”
这下子全店的客人都看过来了,也有不少有窃窃偷笑议论着。叶凡视而不见,听之任之,没有多少尴尬神色。少年却脸色红得恨不得找个地洞去钻,心下大恨这小二不给情面,这般侮辱。
眼看着别桌的菜都一道一道送上,自己桌上却是空空如也,少年不悦地拍着桌,想要发作,但想到刚才那窘迫,再次忍下,无聊之际,便侧耳倾听着周围之人的谈话,想知道为何这小小的留仙镇突然多了这么多江湖人。但四周虽坐着不少一看便是武林中人,却似是有着默契,天南地北地乱谈,就是没有一个有谈到为何群集于此雁荡山下。少年听得七荤八素,却什么消息都没听到,兼且肚饿,更是嗔怒。
“小二,我们的饭菜怎么还没上来?!”叶凡赶在少年发作之前大声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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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招呼的小二看暂是没客人再上门了,懒洋洋地瞄了两人一眼,向后面走去,过了会儿,端出个盘子。
“抱歉,我们一向不准备这些的,所以难免慢了点了。你们快吃,吃完快点走。”说是抱歉,语气冷冰冰的,一点道歉的语气都没有,只差赶人了。
少年瞪着那盘瘦瘦小小的青菜,还有一眼就差不多可以数清有多少块的卤味,猛地抬起头来。“你未免也太过狗眼看人低了!”他的双眼凶猛,森森然地闪着寒光,愤怒的样子让人乍生错觉,似是一身逆毛都已竖起,随时会扑上前。叶凡不由眼神一亮,小二却吓得退了一步,语气结巴地回答。
“这这这……你们本来点的就是这些啊……”
“就算我们点的是这些,可也不是点剩菜。你送这些没人要的东西上来,你当我们是乞丐?!”少年大怒,几欲一掌拍在桌上——桌子得保的原因是他及时想到右手伤势未好。
旁边有人嗤笑。“小子,没钱想来充大爷,还是安份点,不要引起众怒。”说话的是个十七八岁的轻薄少年。
小二见有人撑腰,忙提起胆子道:“就是就是,没钱还要来装模作样,两道菜都算不上还想充大爷。众位来评评理,哪有这样的……”
少年气怒交加,生平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又想到家人被杀,山庄被焚一事,眸中红光乍闪,不顾身上带伤,就要出手。
叶凡眉头一皱,拍了拍少年,轻轻一笑。“小二不觉此言太过?来者是客,我们又不是来白吃白喝的,银货两贻,并没有占你们什么便宜,你们一直将我们冷晾着我们也没抗议啊,何苦如此说话?出门在外,谁都有不方便的时候,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这不正是开店应有的品德?只因我们菜点得少了你就冷眼冷语,未免太教人齿冷,以一及百,你们这店的名声不都教你败坏了……”
这边的事情闹得有点大,掌柜的也从二楼探出头来,听得叶凡这番语言,脸色微变。开店的最怕就是名声被破坏,一旦坏了名声,不管做多少补救都没有用,且近日来小镇形势甚为不对,牛蛇混杂,三教九流的都有,怕这两人也是有什么来头的,当下急急赶下来,趁叶凡没有说更多尖锐之话前打住。
“两位客官请息怒。这事儿是小店的伙计不是,小老儿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顿的。”说着看着两人桌上那两盘菜,假意向小二斥责。“客官不满意的菜,还不拿去换了。像根木头杵着干嘛,笨手笨脚!”
叶凡淡淡一笑。“好说好说。掌柜的能明理,真是再好不过了。”边说,边伸手压制着少年与那轻薄少年蠢蠢欲动的互瞪,生怕打起来还得赔钱。
一波三折的一顿饭终于吃上了,两人也成了店内谈论的风景,被人指手划脚地说着。少年是气得没空去注意别人,叶凡注不注意都是一样无动于衷,所以两人都还能吃得下,而且吃得一干二净三清四白。
眼明手快地挟走最后一块卤肉,少年咧齿一笑,却见叶凡看向外面,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跟着偏头望去,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人。
“咦,这不是叶相公吗?怎么会在这儿遇上?”两个刚刚才经过的男女倒退回来,女子自窗外开心地叫着,同时嗔怪地看向男子。“我都说这是叶相公了,你还不信。”
少年可以肯定他有看到叶凡听到叫唤时的反应是苦笑。但是当他抬起头来时,却是笑得和蔼可亲之极,带上几分意外惊喜的神色。“原来是韩公子与韩夫人,晚生一时眼拙,没有认出来,恕罪恕罪。”
韩公子的沉稳与他夫人的活泼正成反比。少年看出这两人虽然并未携带武器,眸中神光莹莹,却已达光华内敛的地步。“叶兄不是一向在王屋山教书么,何以突然来此雁荡?”
少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谈起叶凡的来历,平日他什么都谈就是不谈自己,当下竖起耳朵倾听。叶凡却是苦笑。“前段日子下暴雨,泥石流淹了住处,晚生只得流浪在外。”
“叶先生真是不幸呢。”韩夫人同情地叹了口气,又笑了起来。“不过像叶先生这样的人中之龙,本就不该屈于小小私塾,能借此机会畅游天下,或也是老天爷有意的安排。”
“夫人过奖了。”叶凡不安地笑笑。“晚生只是一介寒士,当不得两位如此重赏……”女子没兴趣等他话说完,拉着夫君绕进酒楼,大有长谈的趋势,却先看见旁边的少年,眼神一亮。
“好可爱的孩子,叶先生,你什么时候藏了个这般标致的玉娃娃,素心也好想要一个这样的孩子呢。”
少年神色大变,哼地一声便发作,他连日来不如意之事太多了,又老是被叶凡制止下来,早堆了大堆的不满,见这女人还想把细细白白的手伸过来捏自己的脸颊,孰可忍孰不可忍!伸手便拍了出去。
女子不意少年出手如此之快,轻轻一笑,手掌一翻,如蛇般顺着少年的手往上滑去,目的不改。少年五指向内一抓,同时弹向女子右手的曲泽、少海、尺泽、青灵、侠白五|穴,认|穴奇准,劲力先五指而至,女子唉了一声,手肘急急弯开却是不及,在旁的男子见状不得已也出手,扣指弹向少年右手肘间的曲泽|穴。
三人交手速度极快,电光火石也不过如是。叶凡才眨一下眼,三人已各自收手,因此酒楼中人并没多少人看到这下高手过招。韩公子与韩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年,韩夫人还微抚着右臂肘间,显然刚才多少吃了点亏。
“叶先生,你这朋友身手灵活得紧哩。先生不是一向不愿多闻武林之事,何以身边却带了个小小高手?”韩夫人笑靥如花,话里隐剌。
叶凡拍了拍少年,安抚地瞧他笑笑。“他是高手吗?晚生不知啊。小小孩子,能与什么武林大事扯上关系。”
“看来叶兄真的不知,这附近已经成了天下动乱的中心点了……”韩公子适时地插口。少年心中一动,正想细听,叶凡却道:“韩兄匆乱我平静。江湖事是江湖事,晚生一介平民,只愿游历天下,并无意卷入纠纷。若是知道得多了,怕是难以开心处之。”
“其实这也不能说是江湖事,可以说是与天下都相关的大事,只是尚未流传到民间。”韩公子对叶凡的打岔不以为忤,还是淡笑。“听说,当今圣上在雁荡附近被人行剌……生死未知。”
此话一出,整个酒楼都变得安静下来。
迎着四面八方,含义不同的各色目光,四人居然还是一般模样,似是神经迟钝到没发现刚才说的是怎样惊人的话。叶凡有些无趣地垂着眉,哦了一声。“真是有趣的消息,韩兄果然消息灵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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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骨碌碌的眼珠子乱转,有话想问叶凡,但见着那夫妻在打量着自己,就闭口不语。眼光斜斜转处,见方才那个讽刺自己的轻薄少年用奇怪的目光看着那对夫妻,不由冷笑一声。
狗咬狗,一嘴毛最好。
有两个敌人,就先引他们打上一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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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躺在床上时,感觉全身骨节都要散架了,肩上的伤不住抽痛,腿上原本结疤的地方也开始热辣辣,不知有没迸裂,不由后悔不已。
中午别过那韩姓夫妻之后,叶凡说要上山去再采草药。他不想留在店里,硬是要跟去……果然,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爬了两三个时辰,十足无趣得紧,一路走来都是平常至极的地方,没什么风景可看,山路又难行,怪石磷冽,难走之处还得爬着走的,下山时却是滑着走的,他身上带伤,无法施展轻功……这一趟完全可列入他生平悲惨回忆之一。
“喂,那个姓韩的家伙是什么?”揉着绷得太紧而酸痛的背肌,看着将草药分类碾磨捶切的叶凡,少年开始有力气想别的事了。“故意人前多嘴,散布消息,不安好心地紧……”想到他那夫人细细白白的手,恶毒地加上一句。“娶妻又不贤。”
叶凡不由笑出声来,对少年的无礼没任何反应。“贤不贤各人自知。她只要对她相公贤就可以了,你又不是她的小相公。”
少年气呼呼地瞪着他。“重点啊!”
“你说韩公子啊。他是一年前在王屋山与夫人游荡时偶尔闯到我住的村子里,大约那边风景佳,他们住了半个月。不过他的来历我没去问,只知他叫韩霁,他夫人秋素心。其他都不知了。”叶凡答得也干脆,简直等于没回答。少年听得跳脚。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