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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萧天离见她这副样子,不由得问道。
齐倾墨微有些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才好,正好马车也到了宫门口,她便什么也没有说。早有小太监搬了绣墩过来,迎着这两位近日在丰城里名声颇大的壁人。
萧天离敛了情绪,换上了风流不羁的外皮,赏了太监几两银子让他们在这大冬天里头打酒喝去,拉着齐倾墨的手就往那黑黝黝的宫门里走去。
相比起宫外的肆意开怀,宫里头的新年除了喜庆之外还多了庄严,毕竟是天子皇宫,是不可能指望有与民同乐这种理想中的画面出现的。
每到逢年过节这种时候,宫里头便极为难得的热闹一番,得皇帝看重的臣子和皇子们,都会收到宫里的邀请,来普天同庆一番,那狭小的西宫门,像是一张巨大的怪兽的嘴,等着披着名利外衣的人们心甘情愿走入。
宫道上的雪已经扫尽,露出青黑色的砖头来,托着盘子的宫娥们远远避让,齐倾墨抬头正好看见了萧遥,微微点了下头,便各自分开往凝晖殿里走去。
凝晖殿重新装点过,这里本就是天家宴请百官的地方,因是新年,加了诸多红色的布幔,长桌上的碗碟也用了极喜庆的图案。萧天离与齐倾墨一路向前,身边不乏阿谀奉承之人。
这在朝为官的,鼻子稍微灵敏点的,都知道相府与太子萧天越只怕早有勾搭,尤其是之前齐府大小姐与萧天越联姻,更是牢牢拧在了一起。
只是后来“齐倾人”突然暴毙,齐倾墨被皇帝指婚嫁给一直看上去一事无成的三皇子萧天离,宰相府里又闹出了齐五公子那档子风流艳事,接二连三下来,太子萧天越那边竟有些令人看着着急了,如果再这么胡闹下去,只怕萧天越这东宫之位不好坐。
当萧天越那边情势动荡的时候,萧天离这位异军突起,而且看上去毫无权势的三皇子自然成了各位政客们的拉拢对象,即便日后萧天离依然是一无所有,他们也没有亏些什么。
对于朝中的这些大臣的风向转动得之快,齐倾墨一早就料到了,所以当源源不绝地人过来恭敬搭话时,她做足了一个侧妃的样子,在这些人里游刃有余的应对着。
尔后太监一声尖细着嗓子着的唱喊:“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便瞬时压住了大殿里头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声。
众臣子,皇子纷纷跪拜行礼,待得皇帝和皇后坐定了,才见着后面宫里头一群娘娘们入座,再下来,才是臣子们入席,太子萧天越自然是坐在皇帝的左手边,一身杏黄色的太子服时刻向人昭示着他的地位。
而萧天离身上的衣服是齐倾墨挑选的,清青色的长衫,下摆上起着几只竹节,简简单单,又用一块玉佩压在腰间,不使人小瞧了身份去。
而宰相自然坐在萧天越下首,其后才是群臣。
好一番陈词滥调的溢美之辞说完之后,皇帝捋着胡须龙心甚悦地令人开席。
萧天离夹了一箸鱼肉到齐倾墨碗里:“试试这鱼,这可是从北边漠城那里送来的,细嫩滑口。”
“你想说什么?”齐倾墨夹起鱼肉,送进嘴里细细咀嚼了一番,笑意盈盈地望着萧天离,这副场景在外人看上去,只会觉得这是一对新婚恩爱如膝似漆的小夫妻。
“我想问岳父大人要点银子。”萧天离坏坏一笑。
齐倾墨心中一惊,自然知道萧天离指的是什么。
她给萧天离的那一本帐薄,青微那处破译出来的,是宰相藏匿小金库的地方,那上面也是一个极为骇人的数字。如果真如青微给出的成果,那大概是齐治这几十年所有的贪污所得。
可是问题就在于,齐倾墨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明明已经青微在想办法找出那帐本里的猫腻了,她却隐隐有不甘落了青微一乘的古怪感觉,自己闲来无事时,也把那帐本破解了出来,而且,所得出来的结论不是金库,而是军火。
闹到现在,齐倾墨却有点拿不准那帐本上所记的,到底是金子还是军火了。
萧天离刚才的话,看来是相信了青微所给出的答案,齐治这么些年贪污下来,所得的银两只怕不在少数,如果萧天离拿着这一本帐,再做点其它手脚,倒真不怕齐治不交出来。按着萧天离想的,这些金子只怕日后给太子萧天越调用的,如果此时能把它们截下来,对萧天越来说绝对是个巨大的打击。
而对萧天离来说,绝对不可能拿着那笔脏款试图把齐治拉下宰相之位,因为,把齐治赶下来,可不是这样几个……小钱能做到的。但反之,这笔钱落到了萧天离口袋里,将是一笔额外的天降横财。
钱,谁都喜欢,尤其是萧天离这种开销极大的人,钱更加重要。
对齐倾墨而言,她只有一个问题,那本帐本里记录的,记录着的到底是军火还是金库。
放下筷子,齐倾墨看着萧天离想了片刻,然后说道:“青微,真的这么可信吗?”
“什么意思?她自然是值得信任的。”萧天离一愣,旋即坏笑:“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齐倾墨眼皮一翻,就知道萧天离会胡思乱想,正色道:“我觉得或许有些不可靠,不如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无妨,试试也是好的。”萧天离对青微的信任显然超出了齐倾墨的想象,看上去信心十足。
而齐倾墨却不能说什么,对于萧天离与青微这么多年的相互扶持,他不管对青微交出怎么样的信任,都无可厚非。而那位青微姑娘,也似乎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也许,的确是自己太过争强好胜了。
☆、第161章 殿前周旋
齐倾墨并没有想到,所有的事情会按一个她预料不到的方向发展。
萧天离对青微信心满满,丝毫不曾有半点怀疑,这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建立在他们相识六年,相扶六年的基础上,正与齐倾墨相信鹊应一般,而萧天离忘了,是人都会犯错,鹊应会,青微也会。
当萧天离觑了空儿跟齐治有意无意提起他私藏金库,贪脏枉法的事时,齐治的反应激烈得超出了该有的程度。
“齐相,我前些日子听说了些事儿,想跟齐相确认一下。”萧天离一脸无耻的笑,低声说道。
“老臣不敢,不知道三殿下指的是什么事?”齐治老神在在,对这个三皇子殿下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听闻齐相有一处小金库,为官数年所得的一些赏赐或者其它,都放在那处,不知齐相最近手头可宽裕,这小金库可否为本王打开一二?”萧天离拿着青微的情报,持着十成的信心去跟齐治谈条件,要宰相至少交出七成的银子,不然此事一旦曝光,顺藤摸瓜,齐治这些年做的肮脏事只怕一件都逃不脱,最重要的是皇帝也隐隐有要齐治退路的意思。
但萧天离没想到,齐治不但不为他的要挟所动,反而反将了他一军。
大殿之上本是一片融洽,好一派君明臣贤的作派,推杯换盏之下大家暗自较劲,或者暗自搭线,所有的勾栏龌龊事都在悄无声息又明目张胆的进行着。
突然齐治一声悲呼,生生打破了这一片皇帝极为喜欢的和谐画面,他是这么呼的:“三皇子殿下,你若缺钱与老夫说就是,老臣的女儿嫁给了你,再怎么说我也不会让自家女儿跟着你吃苦,砸锅卖铁也会接济你们,如今你说这话却是何意!老臣在朝为官数十载,何时遭过贪污受贿此等诬陷!老臣……老臣……”他一时哽咽,竟是红了眼睛。
众人把目光投向了萧天离与齐治的方向,大殿里静得像是箭欲离弦前那一刻的紧张与压抑。
萧天离拿着青微的情报,持着十成的信心去跟齐治谈条件,要宰相至少交出七成的银子,不然此事一旦曝光,顺藤摸瓜,齐治这些年做的肮脏事只怕一件都逃不脱,最重要的是皇帝也隐隐有要齐治退路的意思。
但萧天离没想到,齐治不但不为他的要挟所动,反而反将了他一军。
眼前的齐治激动得老泪纵横,银发苍苍,一身绛红色的官服上洒着因为激动而溅出来的酒水,留下几片污渍,看上去这位老人实在可怜之极,再联想到他家中那位不争气的公子,嫁给太子却早死的大女儿,好不容易以为还有个七女儿可以做为老来的依靠,哪成想姑爷却是个混帐东西。
朝中官员多有看不过去,世人对萧天离生性风流爱玩,挥金如土的浪荡形象已根深蒂固,哪怕近日的风头有些转变,也不能彻底抹去。如今听完齐治的话,那一丝想转风的想法也抹了去,对他多有不满和责备。
甚至已有宰相一党的官员站出来说道:“素问三皇子殿下行事不羁,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这夹着棍棒打脸的话引发了连锁反应,接二连三的人开始替宰相呜不平。
“三皇子殿下,宰相怎么说也是你的岳父大人,即使你身份高贵,也不该如此行事吧?”
“不错,这才新婚多久,这些话怎么说得出口?”
萧天离在这朝中看着既无实权又无朋友,指责的人竟也十分不惧他皇子的身份,骂得几多爽快。
萧天离被困在中间,神色倒没有太多变幻,对于这些话也不是特别上心,唯一令他不安的事情只有一件:青微错了,而这个错误将他推入了一个极为危险的境地。看齐治闹出这么大动静,显然是不准备给他台阶下了,谁知道高座之上的那位皇帝父亲,会如何处理此事。
齐倾墨看了一眼坐在上方的皇帝,他面无表情,似乎下面的这些小打小闹并不能令他动容,走到了权力的巅峰之上,他早已不再在意朝中到底谁一方独大,谁又与谁结党,只要不碍他的事,他全可以当做不见。
又看了一眼皇后和太子,果不其然的,齐倾墨从这对母子脸上看到一丝阴险的笑,虽然隐藏得极好,但是对萧天越万般熟悉的齐倾墨,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场中还在僵持,按齐治的性子是绝不会在殿前如此大声喧哗的,今日这么做,是好不容易抓住了萧天离的破绽和把柄,急着要把萧天离拉下马来。
齐倾墨款款而行,走到齐治面前,扶着他稳稳坐下,巧笑倩兮:“父亲哪里话,殿下只是听闻一些不好的风声,担心女儿心忧,才特意为了女儿来问上一问,免得让一些闲人污了父亲的名声,父亲误会了。”
这一番话说得贴心至极,而且齐倾墨动作温柔,脸上带着几分歉疚,竟是十分孝顺和内疚模样,一时之间,大殿里头对萧天离一番指责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莫非刚才是他们会错了意?毕竟之前萧天离与齐治两人私下里的说话,谁也没有听清楚。
“都是我不好,竟惹得岳父生气,还忘岳父大人不要放在心上。”萧天离可是位能屈能伸的主儿,绝不会在此刻与宰相硬碰硬,有齐倾墨搭台,他便立刻顺着台阶下来。
场上的人一见这一对小夫妻一条心,愿只是替宰相大人担心,竟有些呐呐,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齐倾墨起身走到殿中,朝一直冷眼旁观的皇帝福身拜倒:“臣媳有话,要禀明父皇。”恰到好处地,齐倾墨手腕上的凤血环露出半截来。
皇帝知她是故意露出来给自己看,心想着这小丫头片子胆子的确是大,竟有了几分欣赏,开口道:“说说看。”
“说来也是桩家丑,臣媳的五哥这些日子出了些事,在这丰城中闹得满城风雪,父亲四处求医,相府中不免来往许多人,却不想这事儿落在有心人眼中,却成了父亲收受贿赂的名头,令父亲蒙蔽不白之冤,这些日子,臣媳一是为家中兄长疾病担忧,二是为父亲名誉烦心,几晚不成好眠。得夫君怜惜,趁着今日特地替臣媳问了一番,也许是触动了父亲的伤心事,令得父亲大怒,殿前失仪。臣媳身为子女,理当为父为忧,只求父皇莫要责怪家父,让臣女替父受罚。”
这一长串的话,齐倾墨说得大气也不喘,吐字清晰,一字一句地落进在场众人耳中。大殿上一时鸦雀无声,只有皇帝略带几分戏谑之意看着齐倾墨,把这么大个事圆成了宰相殿前失态这桩小事,她这张嘴,好生厉害。而且还将齐府那位五公子的事又拿出来说上一说,只怕过了今晚齐宇的那些事儿又会在丰城里闹起一阵阵笑话。
好缜密的心思,忙着替萧天离解围的同时,还不忘了拖另外的人下水。
那边的萧天离自然会将戏演足,掀袍跪下,言词极其诚恳:“父皇,倾墨她身子一向不好,若真要受罚,就请父皇罚儿臣吧。”然后便是深深一拜。
这事闹得,原本以为会有一场好戏看的官员都觉得有些滑稽,殿下还能真的责罚这两个一片孝心的孩子不成?
他们却不知,齐倾墨这么一闹,齐治是再不能揪着萧天离私下问他要那七成金库的事不放了,萧天离这一次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