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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齐倾墨坐在轮椅上似乎陷入了某种深思,才没有使屋子里的气氛太过尴尬。
齐倾墨在努力回想着前一世萧天越所有的事情和痕迹,在寻找着一切可以突破的缺口。
萧天越此人看似荒唐,其实心细十分缜密狠辣,这些日子被萧天离打得节节败退,他一味隐忍不发,并不意味着他退缩了,而是在等一个机会,或者说在制造一个机会。他并没有猜中皇帝的心思,唯一的念头是要将萧天离赶紧拉下马来,不然他东宫的位置就将不保。
只可惜他的动作太慢了,所以皇帝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逼他。
哪成想这一对父子的想法南辕北辙,皇帝越这么压着他,他越不敢随意动手,他是输了过于小心谨慎上。
看着齐倾墨出神,萧天离扶住她的肩膀关切问道:“在想什么呢?”
“在想太子这么安静我能理解,齐治这么安静的理由是什么。”齐倾墨古怪一笑,“他现在一无所有,正是可以放手一博无所顾及的时候,他在等什么?”
萧天离眼光一闪,一个心惊肉跳的想法涌上心头:“这不可能!”
齐倾墨清冷一笑,对于齐治而言,现在没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第200章 才人病重
没过两天,宫中传出郑才人病了的消息。
虽说郑才人现在的地位已大不如前,但毕竟是曾经的皇后,而且萧天越现在还坐在东宫太子的位子上,太医院倒也不敢随意敷衍,咸鱼都有翻身的时候,谁知道太子这条鲤鱼会不会哪天跃了龙门,摆脱如今这种尴尬的处境?
于是太医院里派出了当初深得郑才人喜爱的张太医前往诊脉,细细一条绳子从帐后伸出来,胡子花白的张太医仔细诊着脉,半晌过后才起身说道:“才人小主许是夜里染了些风寒,又忧思过多,导致气血不畅,淤积于心,老臣开两副方子,郑才人按时服下便可痊愈。”
“张太医。”帐后传出郑才人虚弱的声音,略带了几分柔弱之感:“我这宫里难得来个人,张太医陪我聊聊吧。”
张太医哪敢不从?心惊胆战地应下,垂首站在帐外。
当年郑才人在宫里暗中不知打了多少嫔妃的胎,害死了不知其数的无辜胎儿,又喂那些个女人喝下了不少绝后的药,都是这位张太医一手操办的,其医术之高令人赞叹,其手段之狠也使人胆寒。
如今皇后倒了台,成了不受皇帝喜欢的才人,他天天悬着胆子过着日子,生怕哪天自己也遭了殃。
现在跟郑才人这么轻声细语的说着话,只期望着外面不要又生出什么事才好,不然这颗脑袋就真的要保不住了。
这一聊竟是聊了一个时辰之久,张太医后背全是汗,这一把年纪了还要受这种惊吓实在不好受。
从郑才人的留月宫出来,张太医便直接去了皇上那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臣已年迈,老眼昏花,只怕不能再服侍皇上了。”
皇帝看着跪在下方的张太医,脸上看不出什么他在想什么,过了许久之后问道:“你之前是服侍郑才人的是吧?”
“回皇上,蒙郑才人抬爱,正是。”张太医心肝一颤,赶紧回话。
“郑才人这两天身子不爽,你以前既然是服侍她的,就先留两天,等她身子好了再说吧。”皇帝语调平平,实在听不出喜怒,但却是断了张太医想趁早脱身的想法。
“老臣遵旨。”张太医叩谢过后,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大殿。
一来到殿外脚下一软,竟是差点摔了一跤,常年服侍皇帝的老太监赶紧扶了一下,问道:“张太医这是怎么了,怎么满身是汗?”
张太医苦笑:“不瞒陈公公,我这被龙威所吓的。”
老太监呵呵一笑:“皇上仁慈,张太医这是太过紧张了,郑才人的病若不严重,治好了就是了。”
张太医心思一动,知道这位陈老公公跟着皇上已经有数十年了,对圣心的揣测远比自己这些人强,竟是作了一揖低声求救:“陈老公公,您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求您给下官指条活路。
老太监连道不敢,扶着张太医站起身来:“张太医这是哪里话?老奴只不过是个阉人,岂敢受您一拜?”
“陈老祖宗,您倒是跟我说说,皇上到底是想救活郑才人,还是不想?”张太医声音压得极低,凑在陈老公公耳朵边上问道,郑家已经这样了,太子的身份只差也岌岌可危,再加上宫里头之前失火大家都猜测是郑才人所为,才惹怒了皇上,将她赶到了留月宫住,可怜的张老太医实在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想让郑才人活着,还是早些归天。
陈老太监赶紧退了两步,正色道:“张太医这话怎么说的,宫里头的贵人病了自然得治好才是,张太医您这话说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张太医一愣,明明陈老太监将自己刚才作揖时偷偷塞过去的银票收了,怎么收了钱不办事不说,一句痛快话也不给?不由得有些恼怒,正欲追问,又听到陈老太监说道。
“老奴知道张太医您为难,但是,郑才人这一病也不知要病何年何月去,张太医若真想早些辞官回乡,只怕要多费些心思才好。”
说罢,陈老太监带着后面托着吃食的小太监们留下一脸呆滞的张太医,洒洒然地进了大殿,给皇上送点心去了。
待得点心端上来,陈老太监喝了口水漱了口,又拿着银筷一道道点心试过了,才一挥拂尘,小太监们聪明地退出殿外,陈老太监将袖子里的银票掏出来恭敬地放到桌子上,正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皇上,奴才的话传到了。”
“嗯。”皇帝吃了一口小点心,鼻息轻嗯一声,“你在宫中要打点,这些银票留着吧。”
“多谢皇上赏赐。”陈老太监倒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又把银票拿了回去揣进衣袖里,皇帝也正是喜欢他这不造作的性子,才留了他这么些年。
“这群老贼家底倒挺丰厚,这些年也不知道从宫里拿了多少赏钱。”皇帝冷哼一声,显然张太医这行贿的钱,在皇帝看来有点多了。也不知他是愤怒于宫中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还是气恼手底下的官员没几个干净的,神色很是不悦。
老太监依然只沉默地站在一边,这种话不是他一个太监能搭得上腔的。
“以后试食这种事情交给别的太监吧,你一把年纪又跟了朕这么多年,朕不想你哪天被毒死了。”皇帝突然说道。
“这是奴才的荣幸,不敢推辞。”老太监永远不卑不亢。
“你啊。”皇帝没有再说什么,吃了点心喝了口茶,便埋头于成堆的奏折中,从这个角度来说,皇帝的确是位好皇帝。
萧天离这些日子没事就往宫里头跑,不时跟皇帝说说话,下下棋,或者拿着些朝堂上的趣事说着逗皇帝开心,旁人看去,好一个孝顺体贴的儿子。
但皇帝是不是这么想的,就要另当别论了。
这日萧天离正与皇帝两人讨论着一本诗集,萧天越恰好来了,于是父子三人便邀着一起共进晚膳。
饭桌上的菜并不如何奢华铺陈,皇帝并不是一个喜欢浪费的人,萧天离热络给皇帝布菜,满脸的殷勤,反观萧天越,刚沉稳庄重许多。
“这羊肉有点膻味儿。”萧天离咬了一口碗里的一块手抓羊肉,皱眉道。
皇帝放下筷子,喝了口酒,没有说话,反而看着萧天越。
萧天越了然,温和地说道:“三弟,羊肉是不是有膻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什么都容得下。”
这句话里大有含义,什么人才要做到什么都容得下?那自然是皇帝,或者说是未来的皇帝了。
萧天离像是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一般,只觉得这话有点掉了他的面子,不由得面色一窘,看着皇帝,哪成想皇帝已经起身说道:“朕吃饱了,你们两兄弟多吃点。”
“这有膻味怎么还说不得了?”萧天离有些不痛快道。
萧天越饮了口酒,说道:“三弟你深受父皇喜欢,自然说得的。”
“那倒也是。”萧天离傲气十足。
萧天越起笑一笑,不再多说,往皇帝的书房走去。留得萧天离在饭桌上拿帕子擦了擦手,将帕子往后一扔,正好落到后面陈老太监托着的盘子里,面上浮上一抹莫测的笑意:“这道羊肉以后还是少上吧,我想父皇肯定是不喜欢吃的,只是啊,要容得下。”
陈老太监微微点头称是,细细收好那帕子。
“郑母妃的身子如何了?”萧天离剔着牙吐着残渣,毫无形象风度可言,看得后方几个小太监心惊胆战。
“回宁王爷,未见多少起色。”陈老太监恭敬回话。
“嗯,在宫里好生伺候着。”萧天离说得好生潇洒自在。
外人听上去,萧天离这话可不是一般的托大了,甚至有些狂妄嚣张?这位陈老太监是谁,那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谁见不是要敬上三分?萧天离这么大大咧咧地跟他说话,简直是变相地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可偏偏那位老太监脸上却毫无异色,依然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应下来,旁边的人不由得赞叹公公好定力。
类似这样的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萧天离的胡作非为早已让许多人替他担心,但看上去皇帝对他的确万分厚爱,无论多胡闹的事,皇帝都容忍下来。倒是那位太子殿下萧天越,越来越沉稳了。
郑才人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张太医天天往留月宫里头跑,急得满头大汗,方子不知开了多少,药不知熬了几瓦罐,可是郑才人还是日复一日的消瘦下去了,精神越来越不济,终日昏睡不醒。
萧天越趁着这个机会认真地扮演着一个孝子,每日下了早朝之后都会来留月宫坐一段时间,陪郑才人说说话聊解烦闷。
空荡简陋的留月宫里极为清寒,到底都是浓浓的药味儿,闻着便觉得苦涩难挡。但郑才人却不许下人开窗,似乎觉得外面的阳光于她而言极为刺眼一般。所以每次萧天越来留月宫的时候都觉得这里有种来自骨子里的阴寒,若不是为了博一点名声,他才不愿意天天往这儿跑。
☆、第201章 此处无声
郑才人靠在软榻上支起半个身子,望着坐在旁边绣墩上的萧天越。眸中透出些精明的色彩,也只在萧天越面前,这位曾经的皇后才会显露出她心计深沉的一幕。
“近日朝中如何?”她原本动听雍容的声音,让各色汤折磨得沙哑粗嘎,听着十分刺耳。
萧天越不着痕迹地敛了敛眉,恭敬地回道:“父皇近日经常留三弟在宫中用晚膳,于国事上三弟也进步得极快,父皇对他颇多喜爱,加上他本就在民间多年,百姓对他极为敬重,所以这段日子以来,三弟在朝中渐渐赢得不少老臣的支持和喜欢。”
郑才人冷笑一声:“那些臣子个个都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就往哪边倒,你不必放在心上。”
萧天离拱手:“是,母妃。”
“齐治那边呢?”郑才人又问。
“齐治有些着急,虽然儿臣现在能压制得住他,但总有爆发的时候,儿臣很是担心。”萧天越面露难色地望着郑才人。
郑才人脸色几变,心中一阵抽痛,原本就腊黄的脸色更是减了几分生气下去,她脸色复杂地看着萧天越,这个她倾注了太多心血和希望的儿子,一步步扶着他坐上太子之位,怎么甘心眼睁睁看着萧天离将这一切夺走?
“你心里已经有打算了?”郑才人的声音微寒,眼睛死死地盯着萧天越,似乎要把他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母亲圣明。萧天离神色不动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望着郑才人。
郑才人眼中露出来恶毒的恨意来,这恨意让她病重的身子焕发出奇特的力量,一手拉住萧天越的衣襟恨声道:“我是你母亲!是我把你生下来的!你竟然……”
萧天越轻松掰开郑才人的手指,理了理衣襟上了皱褶,看着郑才人的时候眼色阴鸷,但语气从容:“母亲不是一早就教育儿臣,所谓天家亲情不过是一张遮盖丑陋面目的遮羞布吗?三弟连他生母宁才人的宫殿也舍得烧了,想必母亲也能体谅儿臣一片苦心。”
萧天越当然知道萧天离暗中做的这些手脚,但他不懂的是,萧天离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烧了宁才人的宫殿嫁祸给郑才人,逼迫郑才人搬离了坤宁宫,但这并不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实质性的打击,看来看去唯一的好处是皇帝念起了当年宁才人的好,给萧天离封了王。
萧天离,难道是在乎爵位的人吗?
萧天越有些想不明白萧天离的做法,而且以他多疑的性子,也有点看不透萧天离,那副狂妄的样子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所以他选择做一点点小的试探,看能不能探到萧天离真实的打算。只是这个打算,若让外人听了去,却极是狠毒。
郑才人狠狠地盯着萧天越离去的背影,不知道是从什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