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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妩此时也强打着精神等在正厅里,并不曾回自己院子里安歇;之前她也想上手帮帮忙,可想到当初那个麝香香囊,终于还是稳稳坐了……如今见两位妈妈和陆清宁回来了,忙起身询问:“太太可好?两位小兄弟可好?”
等听说一切都好,只是奶娘还要明早才能接来,陆清妩顿时一愣——这种环节竟然也出了差错?不是太太才刚发动便该打发马车去接人的?可疑惑归疑惑,却终是不曾问出口。
高妈妈放不下两位新出生的小少爷,只喝了半盏茶,便不住脚的往东厢房去了——东厢房虽然有施红带着几个小丫头在,还是亲自去守着更安心。
高妈妈既是走了,石妈妈当着两位姑娘面前也就不再遮掩,眼角眉梢全是恼怒:“且不说几位太太与姑奶奶全来守了大半日,就连老太爷那里,都打发孙姨奶奶来问了两遍,又守在产房外头帮了不少忙,偏咱们老爷却是个不上心的,恐怕现在还不知晓自己个儿多了两个儿子呢!”
陆清宁笑着搬了小杌子给石妈妈:“妈妈累了大半天,快先坐下歇歇是正经,太太和小兄弟们好便是万事大吉,何苦为别人生那份闲气。”
又接过陆清妩递来的茶塞进石妈妈手里:“我知道您是有些埋怨老爷,他在千叠园住了那么些日子,搅得这一切都乱了套,莫说是产婆,就连奶娘也没来得及接来……”
“可说到底,老爷已然搬走了十来日,这十来日也足够替太太打算各项事宜了;还不是我经验不足,才忽略了这些,妈妈便莫怪老爷了,他无论如何……也是我那两个小兄弟的爹不是。”
石妈妈闻言便是神色一凛。大姑娘曾被她带着在庄子上住了一年来的,两人之间早就是无话不说,可这三姑娘,哪里是那般好相与的?
她方才不说自责自个儿没替太太思量周到,反倒埋怨起老爷来,落到这三姑娘耳朵里,不是推卸责任又是什么?这么一想,石妈妈立刻站起来,躬着身子结巴道:“三姑娘恕罪!”
陆清宁顿时失笑:“敢情妈妈以为我要秋后算账呢?还是以为我好赖不分,即便老爷……我还要替他说好话儿?”
“我方才都说了,是我忽略了那些要紧的事儿,我不吩咐,妈妈们自然不好自作主张,因此最该自责的是我呢;只是我终归年岁小,知晓的事儿到底不多,往后妈妈们更主动些、时不时提点我一二还是必要的。”
“至于别人……无论他指靠得住与否,咱们自个儿的日子、还是需要咱们自个儿往好了过才是,妈妈说我说的可是这个理儿?”
石妈妈频频点头应是,心底也不由不赞赏三姑娘通透——太太才进门那几年,为老爷那个性子不知流了多少泪,最近几年看开了,日子反倒舒畅了,可不就是三姑娘说的这样儿。
至于陆清宁那几句自责的话,虽是自责,却也令石妈妈羞愧万分;头些年间大房的琐事也不少,她与高妈妈日日帮衬着,也不曾出过什么大毛病,怎么太太才将管家的事交到三姑娘手里没几个月,她们便乐得偷懒了?
石妈妈这么想着,正待对三姑娘表一表决心,就听得外面廊下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旋即便见着点翠黑着脸快步走进来:“三姑娘,那个矮瘦的产婆果然不规矩,被汤妈妈在小厨房逮个正着,真真儿是人赃并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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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引君入瓮
石妈妈与陆清妩听了这话俱是一惊,唯有陆清宁是一副我就知道这结果的笑容。
之前产房里面有黄芩在,那丫头早就得了她的吩咐,根本不许那矮瘦的婆子太靠近谢氏;若陆清宁没料错,那婆子之后定会四处找漏洞,以便寻找机会下手。
于是借着谢氏分娩的那一大阵子,她也没闲着,将这千叠园里的人挨个儿附耳嘱咐了一个遍,尤其是小厨房那边,她还专门将汤妈妈留下,只怕灶上的婆子嫂子们一旦忙起来,便顾不得大局,有汤妈妈在,便多了一双暗地里的眼睛。
如今再瞧,果然……被她猜着了!那产婆既近不得谢氏的身,又摸不进东厢,还真去了小厨房!
陆清宁一边想一边忍住笑:“点翠姐姐不急,既是汤妈妈已然将人抓了,不如坐下歇歇喝杯茶。”
点翠哪里坐得住,又哪里喝得下茶。那产婆可不是自家的奴仆,汤妈妈虽带人捉了她,却捆也不敢捆,甚至连个手指头都不敢捅人家一下,只得紧紧看着那人,就等三姑娘示下呢。
“越不是咱们家的仆妇,越好处置啊,我们陆家的后宅岂容这等阴险小人随便来撒野。”陆清宁笑道:“只是我倒真想问问这婆子,她本来远在禹州,又是我外祖家送来的,这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又笑问陆清妩:“大姐姐累不累困不困?是回去安置了,还是随我一同去审审那婆子?”
时辰还不算晚,说困了那是谎话,累倒是真累了;可即便是很累了,乍一听得点翠来报,陆清妩也早被惊吓的浑身是劲儿了。立刻站起身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自是该与三妹妹同去才是。”
若三妹妹这个提议是想借机敲打她,她陆清妩人正不怕影子斜。
反之若是好心想叫她多学些东西,最迟明年就要出嫁的她,多学点本事确是最要紧的;况且那产婆又是个害人精,说什么也得去瞧瞧,以后也好容易识破这些伎俩。
这主仆四人便鱼贯着往穿堂走去——小厨房可是个重地,那婆子被汤妈妈捉了之后,便给押到穿堂去了。
远远的见那婆子一脸的不信、并带着几分不服气立在几个妈妈包围中,陆清宁又有些忍不住很想笑。
怪不得她乍一见这人便觉得处处不对。敢情这是个长年累月做坏事的人啊!否则怎么会这么一副表情!难不成这人以为做惯了的事儿,便不会有什么漏洞。更不该被捉住?
十月底的穿堂里已经很凉了,就算拢着两个大火盆,并不起大用处,只是聊胜于无而已;那婆子本来有些嫌冷,见主家来人。立刻故作倔强的挺直了身子,还挑衅般盯了陆清宁一眼。分明是看她年纪小,没拿她当成多大事儿。
陆清宁才不管这一套,这种莫名奇妙的挑衅还激怒不了她;只是快步走上前,绕着那婆子转了几圈,眼神从上打量到下,又由下打量到上,嘴角的笑容也愈来愈盛。令那婆子突突的便打了几个冷战。
“既是被你们捉了,是死是活随你们!”见她久久都不曾说话,只盯着自个儿看,那婆子终于有些惶惶,底气不大足的开了口。
陆清宁立刻笑起来:“妈妈硬气!莫不是真以为我们陆家不敢奈何你?你个名不见经传的接生婆子。死了便死了,甚至连个草芥都不如。哪里来得这视死如归的底气呢?”
高妈妈此时也得了信儿,匆匆从东厢房那边赶来,正巧听见了自家姑娘这句话,顿时笑得不见眉眼:“姑娘说的正是,这婆子既然如此给脸不要,索性成全她就是了,给她留个全尸也罢。”
“你们敢!我可是在官府报备入册过的产婆!”那婆子被吓得不善,立刻色厉内荏的喝道。
陆清宁更是笑得不行:“入册好呀,入过册的便能知晓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对不对?”
弄死这个人容易,想知道这人背后是谁才是难题;因此她与高妈妈一唱一和,也不过是为了哄骗出三两句实话来听听。
其实她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这人定与包氏脱不开干系,可如今的包氏,手伸得到禹州去么?若说是包家在其中帮了忙,总不能是她说了就算的,必须得有这产婆认了才是,如此也好叫老太爷对包家的野心有个更深的认识。
那产婆果然被陆清宁那句话吓呆了,身边又没人扶着她抓着她,扑通一声便坐在了地上,脸色灰败的吓人不说,还有两滴泪从眼中掉落。
俗话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可她从来都没信过这说法——她做接生婆这么些年,大户人家的阴私之事没少搀和,却全靠着自己的机灵和会看眼色躲过了,家里的日子也因此越过越红火了。
于是,当谢家与她约定了冬至月送她来陆府接生后,又有人找上门来,先是谈了些要求,之后又奉上五十两银子,只说事成后还有重谢,她毫不犹豫便应下了。
陆家的乱七八糟没规矩,何止是在天颖府有名气,就算是禹州也经常能听到三姑六婆聊起;这种人家不但不是龙潭虎穴,反而更容易下手和抽身呢,她何乐而不为?等这笔买卖做完,她便可以带着全家远走他乡,彻底金盆洗手了!
可就是这最后一次,竟令她栽在这里了!陆家这小姑娘看着年岁小,却如此阴毒,上来便拿着她的家人威胁她!
她该如何是好呢?若是她痛痛快快招了,这陆家姑娘也许能饶了她,转头去找幕后主使算账;可那幕后主使能饶得了她?收了银子不办事,谁家也没这个规矩呀,何况那家……还可能会派人追杀她呢!
“我有个主意,这位妈妈听一听可使得。”陆清宁微微笑着提议:“我猜妈妈你是个聪明人,咱们俩也许能够一拍即合也说不准?”
“三姑娘!”石妈妈一直都黑脸黑面站在一边,听到这里便有些难忍:“跟这种人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既是她说她已经在官府入了册,莫如将她直接送官好了!”
陆清宁微微叹气摇头。石妈妈厉害归厉害,有时未免粗糙鲁莽了些,高妈妈可是笑吟吟的倾听着,并不曾出言反对呢——若等明年,高妈妈被侄儿接回去养老,石妈妈可担得起太太这里的管事大责?
“石妈妈稍安勿躁。”陆清宁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我的话还没说完,您听完了再帮我出主意也不迟。”
石妈妈说罢那话便也觉出自己有些逾越了,本就有些尴尬,闻言立刻点头称是,随即便紧紧闭上了嘴。
陆清宁这才转头笑对那产婆道:“妈妈也许会跟我说,主使你对我们家太太下黑手的人究竟是谁,你也不知道,你只管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可现如今你明显是收了人家好处,又没给人家办事,就算我这里放过你,人家可能对你高抬贵手?”
“你若是聪明人,不如老老实实与我合作罢!你说的越清楚,我心里越有底,也许就越愿意饶过你,还可以送你些银子,甚至明早便差人将你一家老少接来,再送你们远远的离开,自去过逍遥的日子。”
“反之呢,我也就得听我们这位石妈妈的劝,将你直接送去官府了;待到那时,你的一家老少不但要应付托你办事的人,还得应付我们家,你觉得舒服不舒服呢?”
“恐怕就算你一头撞死在官府的大牢里,也解不了他们的困顿罢!”
陆清宁从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概念。之所以跟这产婆说,若是老老实实交代便能放她一条生路,只是不想为这种小爪牙平白浪费精力——放着后面的大怪不去打,跟这种狗腿子耍什么威风?
当然了,若是这种狗腿子也令她吃了亏,她的想法和手段又不一样了;眼下谢氏母子平安,放了这人就放了罢!
高妈妈旁听到这里,心里便彻底有了谱儿,连声告退都不曾说,便笑眯眯的悄悄退下,直奔两位小少爷的东厢房而去了。
石妈妈却是一脸的懊恼外加后悔。三姑娘明明极应付得来这种局面,想得比她这个老婆子深远多了,她方才那般冒昧的插嘴作甚!
“太太进了耳房后不久,外祖母身边的胡妈妈又找了我,特地跟我说……这个婆子在禹州的风评不大好呢,得专门看着些……”陆清宁看出石妈妈的面色不好看,便走到她身边对她耳语起来。
“否则我哪儿能想到叫汤妈妈留在厨房里等着捉人,又哪里想得到我外祖母这根本便是引君入瓮?”
陆清宁最怕的事儿不是别的,而是叫人看出她比真正的十二岁女孩聪明——虽然这想法或许有些自恋?可稳妥些总是好的,何况胡妈妈也当真交代过那几句话,她与她外祖母不过是不谋而合了。
石妈妈顿时失笑。原来是谢家老太太设的局,三姑娘只是知情之后顺水推舟?这组孙俩配合得还真好!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外祖母便有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