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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哥哥唱着来,热身子扑在那冷窗台。
拿起一根针来想纫一根线,泪珠珠遮住院就看不见。
双扇扇门单扇扇开,叫一声哥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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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都劝白秀再走一处(改嫁),白秀摇摇头。天下男人都是那熊样子,她不找了。
王雷带人来把福来家的五间上房返修了,跟新盖的一样漂亮。福来人前人后王雷长王雷短,脸上有了足够的光彩。那时的拖拉机站很红火,全乡的拖拉机都得经站里审批才能购得。拖拉机有了问题也只有站上人会修,站长不在的时候王雷就是大拿,因此乡上的一些领导都给他面子。豆花在人前也风光了许多,腰杆子比过去硬多了。
豆花结扎后,对福来加强了管理,晚上不让他一个人出去。她警告白秀:要是再敢勾引她男人,让王雷来逮捕她!福来自从那次生殖器受伤后,对女人已经不感兴趣了。再说自己现在身份不同了,是高干家属了,应该有高干的风采,给全村人作出榜样。
福来不去了,白秀的生活便有些艰难,常常一个人揭不开锅,有一次昏倒在老槐树下,正好茂生路过,把她扶了回去。
自从那次从树上栽下来被白秀救了,茂生总觉得欠她点什么,于是只要在家的日子,他总会给她挑水。
记得小时候经常去白秀家,白秀那时刚嫁过来,丈夫还没抛弃她,她的脸上经常挂着微笑。茂生去了白秀也象豆花那样对他好,把自己舍不得吃的好东西拿出来给他。后来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丈夫常年不回来,白秀觉得害怕,就让茂生晚上给她做伴。茂生那时已经开始上学了,多少明白了一些事情。他觉得白秀很可怜,白秀那么善良,男人为什么要伤害她?
第16节
晚上睡不着觉,白秀就给他讲故事。因为不识字,她讲的都是一些鬼魂狐怪的故事:毛野人吃娃,红眼捭捭绿头发……吓得茂生直往她怀里钻。白秀喜欢听茂生给她念唐诗,她不一定能听懂,只说好听。茂生念:“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白秀便捂着胸口笑:“天上哪有人家呀,都是哄娃哩,想不到书上也有这么哄人的话。”茂生就给她解释,结果越解释越粘,最后他就不解释了,让她按照自己的意思去理解。白秀说狗娃,婶就喜欢你念书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疼。有一次她给孩子吃奶,把整个胸部都露了出来,茂生看见了,脸就红了。白秀哄娃睡了,拿了茂生的手放在她的胸前,让他摸她那里。茂生触及到那软绵绵的东西,象触电一样赶紧把手取了出来,脸涨得通红。白秀说茂生呀,长大了要不要媳妇?茂生说不要。白秀说你哄婶子哩,哪有男孩子长大不要媳妇的?白秀说茂生呀,你长大了娶什么样的媳妇?茂生红了脸,说不知道。白秀说你一定能够娶到漂亮媳妇的。不管什么样的媳妇,你一定要对她好才行!女人惜惶着哩!男人如果不疼她,她就在这个屋里没法活了。说完眼睛就红了起来,看着茂生傻傻地笑。
后来,茂生长大了,去得很少,也不可能再给她晚上作伴了。白秀有几次要留他吃饭,他不肯。茂生知道,她的生活也很艰难。有一次茂生帮她劈柴,出了很多汗,衣服湿透了。白秀让他把上衣脱了,用毛巾给他擦背。一边擦一边唱着那些酸曲,听得他心里难受。
茂生说婶你别唱了,白秀就不唱了。
白秀擦得很认真,擦完后又给他擦脸。茂生不好意思,说我来吧,白秀就把茂生的上衣给洗了。洗完上衣白秀说把你的裤子也脱下来,上面全是泥,婶给你一块洗,茂生不同意。白秀说茂生你长大了,嫌弃婶了。你小时候来我家,经常给你洗衣服哩。——喏,这是死男人留下的衣服,你能穿,换上吧。说着不由分说就替他脱裤子。茂生说你先出去吧,我来换。茂生只有这一条裤子,平日里洗了就没衣服穿了。经常都是晚上脱下来洗,第二天不管是否干了都要穿上身的。白秀说你小时候我还摸过你呢,还怕婶看见?茂生唰地就红了脸。白秀忍住笑,出去了。
茂华一个人带着孩子凄凄苦苦过日子。公公婆婆也很少来看她,家里有什么活,还要她回去干。丈夫原来每隔十天半月都要回来一次,后来说工作忙,几个月都难见踪影。茂华想去煤矿看他也不让,他觉得茂华太土气,去了会给他丢人。
孩子病了,一直发烧,哭得哄不悄。茂华抱着孩子在地上来回转,一晚上都没合眼。找到公公婆婆,他们让她去矿上找儿子,茂华坐了去矿上拉煤的拖拉机,拖拉机颠簸得很厉害,有几次都差点把她给撇下来。煤矿在山沟里,一路上扬起的灰尘让人睁不开眼。下午的时候终于到了,孩子饿得直哭,茂华也觉得头昏脑胀,站立不稳。
问了矿上的师傅,说丈夫下井还没上来。师傅带她来到职工宿舍,让她在那里等一等。
孩子睡着了,茂华一个人来到外面,到处是堆积如山的煤块,拖拉机排着队在那里等着。煤车跟着绞索一趟趟地拉了上来,又被腾空后放了下去。不一会,出来一群人,衣衫褴褛,脸上全是黑,分不清谁是谁。正在寻思,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茂华这才看清是自己的丈夫。看着他那身模样,茂华的眼睛湿润了,她快步迎了过去,真想抱着他好好哭上一场。丈夫说你咋来了?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茂华说孩子病了,要给看病,他爷让我来找你。丈夫说胡闹,孩子病了不敢快去医院,找我干啥?茂华说去医院要花钱呀!丈夫说我前几天刚让人给家里捎了钱,怎么就没了?说完便一起去看孩子,孩子已经醒来了,正在哭。丈夫匆匆地换了衣服,连澡也没洗,跟着拖拉机进城了。
孩子住了几天院,病情有所好转。丈夫说我还要上班,你先在这里照着,完了就回去吧。茂华心里不愿意,却点了点头。两天后他们回去了,孩子又开始发烧,跑到乡上给丈夫打电话,没接通,于是她又抱着孩子随拖拉机来到矿井。
到了那里已经是晚上。茂华直接去了宿舍,工友们说他丈夫到那边房子去了,可能一会就回来。茂华等了一会,焦急地来回走动,孩子哭闹不安。一个工友说我帮你叫一声。茂华也跟着出来,随那工友走到一间房子前,见屋里灯黑着,工友说这就奇怪了,他会去哪里?说完便大声地呼喊着他的名字。房子的灯亮了起来,男人在里面应了一声:“——咋了?啥事情?”工友说你赶快出来,你媳妇来了!屋里一阵慌乱的声音,丈夫边系扣子边掀了门帘出来,看见茂华没好气地说:“你咋又来了?”茂华说:“孩子晚上还是发烧,我害怕得睡不着觉,所以就来了。”茂华说你现在住这屋?丈夫说我睡宿舍,这是别人家,我来说两句话——你咋啥都问?这时屋里的门帘掀了一下,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冲着外面望了一眼,然后又把门帘放下来了。
茂华说我一个人在家守那样的地方,受你妈的气,孩子病了也没人管,你在外面却跟别的女人住一起!你良心都叫狗吃了!丈夫上前就给了她一个耳光,打得她眼晕头转向,眼冒金光。茂华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茂华很伤心,把孩子扔给丈夫,一个人回到了家里,找公婆论理,结果被公公打了一顿,说茂华丧他家的门风。这时丈夫也回来了,放下孩子对茂华又踢又打,说茂华在矿上丢人现眼,他在矿上没脸见人了。茂华伤心欲绝,扔下年幼的儿子,跳进了冰冷的涝子。
第十一章第二节 窑塌了
已是深秋的季节,涝子的水很凉,茂华闭上眼睛就跳了进去。幸亏被及时发现救了上来。
茂华带着孩子回到了娘家。
秋后的连阴雨下起来没完没了。涝子里的水早就溢了,在老郭与茂生家之间形成一条河。茂生家的窑洞连日来往下渗水,窑里已经汪洋一片,没法进去了。茂生妈说他大呀,这窑看样子不敢住了,你看中间都裂开口子了。崇德说不敢住怎么办?天阴下雨的,我们到哪里去?
让人忧心忡忡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是一个晚上,雨已经停了,茂生上学不在,茂华带着孩子来住。孩子半夜尿床,茂华点灯起来,发现窑顶往下溜土,建木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像一个不堪重负的老人,声声喘息。茂华惊叫了一声,父母全醒了。没顾及穿衣服,赶快叫孩子们起来,茂华抱着孩子,茂云拉着茂强,父亲拉着母亲,一家人冲了出来。刚出门口,窑就爬了下来,轰然一声,伴随着弥漫的尘土,发出沉闷的声音。
“——茂娥没有出来!”茂生妈突然哭了起来。大家看时,就是不见茂娥!母亲当时就昏了过去。
茂云、茂强拼命地喊着,哪里还有茂娥的影子!
第二天一大早人们就开始刨土,刨了一天也没见茂娥。原来窑洞经过雨水的侵蚀,已经与上面的泥土混在一起了,实实在在地塌了个严实。茂生兄弟不放弃努力,夜以继日,直到第三天才找到茂娥,人早已断气了!
可怜的茂娥才活了八岁!八岁了,没穿过一件新衣服。身上的那件夹袄还是茂生小时候穿的,后来又给了茂强。夹袄补丁摞补丁,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真实面目。母亲夏天剥了里面那一层,给她做单衣;冬天的时候给夹袄里添了套子(棉花经反复使用后已经没有弹性,俗称套子),便成了她的棉袄。茂娥曾经想穿一双塑料凉鞋,看到村里的小姑娘已经穿上了,她就跟着人家踩脚印,说这样她也能拥有凉鞋了。茂生答应过妹妹等她上学了就给她买,茂娥已经开始上学了,背上了母亲用麦秆给她做成的书包,蹦蹦跳跳很高兴。茂娥是骑在哥哥姐姐的肩膀上长大的。茂生经常驮着她去这去那,小妹妹看见什么都好奇,总有问不完的话题。由于小时没奶,营养不良,茂娥的头显得很大,瘦瘦的肩膀好像已经无法承负,跑起来不小心就跌到了。茂娥喜欢唱歌跳舞,经常被大人堵在路上,不唱一首歌,不跳一曲舞就不让她回去。她很仁义,很少跟别的孩子淘气,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就这样没说一句话走了!
队上腾了一间饲养室给茂生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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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饲养室的后面是羊圈,左边是牛圈,右边是骡子和马、驴住的地方,臊味远远就可以闻到。晚上刚刚入睡,一声刺耳的驴叫刺破了夜空,全家人就再也睡不着了。更为难堪的是那满圈的牛粪、驴粪,熏得人吃不下饭,一吃就恶心。茂生的母亲更是躺在床上水米不进,瘦得就剩了一把骨头,一个多月没起来。村里人都说她可能活不了多长时间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是谁也受不了。没想到一个月后,茂生妈居然奇迹般地坐了起来,开始吃饭了。
豆花那段时间可没少来,还拿了十几颗鸡蛋。来了就坐在炕沿上陪茂生妈拉话:“多好的一个女子呀,又俊,又仁义。害得我们家芳娥也经常流泪,说她晚上都梦见茂娥了。——你说一块耍得好好的,咋说走就走了呢?”豆花这样说着,茂生妈就开始流眼泪,豆花也跟着抹眼泪。后来,茂云都有些讨厌她了,一来就说令人伤心的事情,让母亲每天泪水洗面。
晚上吃饭的时候白秀来了。白秀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羊肉,要茂生妈趁热吃下。茂生说你哪来钱买羊肉的?白秀说她娘家兄弟来了。
自从搬到饲养室,白秀也经常来。她来了就帮茂生妈做事情,拉些不沾边的闲话,从来不提茂娥的事情。
福来自从那次受伤后,看见白秀远远就走了,连招呼也不打。因为生殖器受损,加之随着年龄的增长,福来对女人已经不感兴趣了。不光是白秀,跟他相好的都不来往了。
宝栓曾经在茂生父亲跟前排大话,说别看我五个儿不爱学习,媳妇排队等着拿鞭子邀哩!你家茂生学习好,三十岁上还要打光棍哩——你敢不敢打这个赌?如今大儿子媳妇天天闹离婚,二儿子媳妇还不知道在哪里,老三老四都跟着来了,个个要媳妇,宝栓都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
白秀还没走,豆花来了。看见豆花,白秀跳下炕就走,被豆花拦住了。豆花说我刚来你就要走,是不是我有狐臭,专门勾引人家男人?!白秀红了脸,说你来你的,我走我的,跟你有啥关系?豆花说怎么就没关系了?你走到哪卖到哪,黄泥村的男人都快卖遍了,还说跟我没关系!?茂云很生气,说你们要吵到村子里去,别在我家喊叫!说完便把她俩推了出去,把门关上了。
不一会,外面就传来了白秀的哭声。
十二 茂生闯祸了!
八月的时候茂云跟媒人去了一趟北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