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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年代的非常爱情-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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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藤树相缠(5)
希声气平了些,冷不丁地问:“秀,你把我们的崽子放在哪里了?”
  秀秀说:“睡了,他睡得可香呢!”
  希声又问:“你怎么给他起个怪怪的小名──‘珠珠’?‘珠珠’?像个妹娃子的小名。”
  “哪是叫‘珠珠’呀,是叫‘槠槠’,苦槠的槠。”
  “槠槠?怎么叫个这样怪怪的小名?”
  “还问我呢?前年秋天,你把我带进苦槠林里……我就有了这个小孽种!唉,我命苦,你命苦,小崽子更是命苦,又是在苦槠林里得来的苦果子,我就叫他做‘槠槠’……”秀秀说着说着伤心伤意地掉眼泪。
  “都怪我!都怪我!”希声轻轻拍着秀秀的肩膀,又自我陶醉地连连叹息,“哦,真棒!我有儿子了,我做父亲了!”
  秀秀却突然从希声怀里挣脱,猛地坐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噢,我该走了,小崽子醒来可不得了!”
  秀秀飞快穿好衫裤,拢好头发,又像个幽灵一样飘出知青楼,飘过石板拱桥,飘过那座咿呀吟唱的古老的水车,悄没声息地回到溪对岸自己的屋里去。
  这次偷欢的成功,对希声和秀秀都是极大的诱惑和鼓舞。往后,希声想秀秀想得不能自已,就在夜深人静时分,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口,拉起那支《 梁祝 》,让悠扬的琴声飘过溪去,直抵秀秀耳畔,钻进心里。每回都不会超出半个小时,秀秀必定翩然而至。这时每分每秒对他们来说都比金子还珍贵。似乎要把失去的一年时光都弥补回来,把输掉的青春都抢夺回来,一相见就开始紧张的肉搏,像火一样热烈,像兽一样疯狂,像水一样缠绵。其间,偶尔提起刘福田,便都心照不宣地带着对于第三者的报复,像在干柴烈火上撒了一把盐,噼叭燃烧的火焰一蹿冲天。
  那种幽会,是生命的冒险,是青春的燃烧,是火山的喷发。这一对苦命的年轻人,都珍惜得把小命儿置之度外了。
  有时希声一人独坐,就会惊异自己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他现在竟是如此青春焕发,精力充沛。都是因为除去了一切精神枷锁嘛?你看,现在,什么小提琴呀,贝多芬呀,莫扎特呀,鲜花呀,荣耀呀,名呀,利呀……都抛到九霄云外了;什么家庭包袱呀,政审不能通过呀……也全不放在心里。人只有还原为纯粹的人,爱情才能成为纯粹的爱情。
  然而,这种想法仍然是天真的乌托邦。往往在一场暴风骤雨过去之后,他们又不得不回到残酷的现实中来。秀秀就说:“哥,你带我走吧,在枫树坪再待下去,我真会疯了!”
  希声问:“我能带你去哪里!”
  “天涯海角,你去哪里,我跟到哪里?”
  “咳,秀呀!”希声深深叹了口气,“你想得多天真,如今这个年代,吃饭要粮票,穿衣要布票,住客店要公社证明,找工作要组织介绍信,我们连枫树坪也走不出去,就会被人像逮猴哥一样逮回来。”
  秀秀无比沮丧,低头不语。
  希声为了抚慰秀秀,就亲她吻她,从额头、脸颊、脖子,一直亲到胸脯。秀秀觉得身上麻酥酥又痒丝丝地舒服,就乞乞地笑起来。因为刚做了母亲,秀秀胸前极其夸张地隆起两座雄伟壮美的雪峰,山尖尖上又缀着两粒可爱的紫葡萄,让希声品咂得有滋有味。秀秀笑得更加厉害,说希声没羞没臊,跟自己的亲崽争吃一对奶子。希声受了启发,果然使劲吮了两口,就有一股芬香无比的|乳汁注满了嘴。而后,他咕嘟咕嘟吞下肚去。那真是一股香甜无比的甘泉啊!
  从此,希声对秀秀就多了一分幼婴对于母亲般的依恋。秀秀也在柔情蜜意中糅进了更多的母爱。
  入夏之后,莺飞草长,禾壮花香,枫树林也到了她的青春期,满枝满桠鹅掌形的枫叶绿得遮天蔽日,枫溪两岸到处搭起天然的绿帐篷。就是在青天白日,希声和秀秀收了工,顺道找个幽会的去处,也轻而易举。天苍苍,野茫茫,铺满野花的草地做婚床,青纱帐似的苇丛是屏障。秀秀枕在希声细长的胳膊上,四仰八叉地躺在积满了落叶的林子里,眯起眼睛望着蓝天白云,耳畔流过小蜜蜂嗡嗡的歌唱,鼻腔里灌满了山花芬芳的气息,一时间就像喝多了客家的老米酒,几乎要醉醺醺地昏死过去。
  哦,只有在这山野深处,在这远离人世纷争的时刻,两个年轻人整天揪紧的心才放松下来了。他们听到树梢头的鸟声一阵阵地洒落,有的情意绵绵,有的激|情澎湃,小家伙们正在品尝着生命的快乐呢。他们又看见一对小松鼠在马尾松上相互追逐,蹦达嬉戏。它们突然发现自己的领地闯进两个不速之客,都惊诧地睁圆了滴溜溜的小眼睛。秀秀和希声相视一笑,都友好地朝小松鼠招了招手。当然,小家伙们不敢轻易向他们靠近,对于人类,山禽山兽们都保持着足够的警惕。
  十分遗憾,这种幽会都是匆匆一晤。幸福对人类来说,总是短暂而悭吝的。他们不仅要防人耳目,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有个喁喁待哺的小崽子。他们只能见缝插针,偷偷摸摸亲热一会儿,秀秀会突然惊醒,突然消失,希声没有理由拦她。槠槠是他们的血肉结晶。疼崽的天性压倒一切。
  有一天,娟娟抱着妹娃子小金兰到秀秀家串门,盯着秀秀怀里的小崽子说,哟,看你家槠槠长得真漂亮!秀秀很是得意,说是嘛?能不能配得上你家妹娃子?娟娟说,当然配得上,只是我们不敢高攀呀!秀秀笑笑说,嘛咯高攀不高攀?你小金兰的爷爷是党支书哩!娟娟说,你槠槠的阿爸还是大主任哩!秀秀立即拉下脸来,说娟娟姐,请你莫再提那个狗东西了!娟娟就吃了一惊,咦,做嘛啦,你们?秀秀幽幽地说,也没嘛咯,我就是不愿提起那个狗东西。娟娟默了会神,说秀呀,你也别瞒我了,村里许多婆娘子都在背地里咬耳朵,说槠槠不像刘福田。秀秀把两道秀眉竖起来,谁嚼烂舌头呀?那我的槠槠像谁?
  
第十一章 藤树相缠(6)
娟娟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嘿,人家都说槠槠像吴希声!
  秀秀忽然满脸飞红,低头不语。
  娟娟和秀秀是掏心换胆的好姐妹,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就把婆娘子们的一些闲言碎语跟秀秀学说了一遍。秀秀也以诚相待,把自己与希声怎么在苦槠林里得了槠槠,后来又怎么被刘福田设下套子,硬是像套只野兔一样套了去,如今和希声又是怎样暗中来往,都一五一十和盘托出。说到末尾,伤心至极,话就咽在喉管里,满面都是泪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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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娟娟听了秀秀和希声的故事,深深感动,陪着不停地抽鼻子抹眼泪。“我说呢,那个书呆是不是犯了神经病?怎么常常在半夜三更拉琴?”
  “真的,你也听到了?”秀秀就有些害怕。
  娟娟认真地警告道:“秀,村里鬼精鬼灵的人多的是,吴希声的琴声弦外有音,总有一天会叫人听出来的。你们可得小心点!”
  当夜,秀秀把娟娟的担忧跟希声说了,希声顿时害怕起来,就求秀秀中断这种关系。秀秀却不依不饶,说有一天算一天吧,只要做得更小心点,有嘛咯好怕?希声说,怎么个小心法?秀秀说,半夜三更你别再拉琴了,拉琴全村人都能听到。你要是半夜里想我想得不行,就在房里点起一盏灯吧,我家和知青楼一溪之隔,你的北窗正对我的南窗,你房里半夜还亮着灯,我就知道你在想我了。希声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试了几回,秀秀都如约而至。
  但是,希声觉得大权在握的刘福田,毕竟是个可怕的存在。有时一想起那个恶魔,他就浑身哆嗦。半夜里,他房里那盏光芒四射的煤油灯,点亮的次数愈来愈少了。秀秀就有些生气。有天深夜,希声并未点灯,秀秀也摸黑进了希声的房间,质问道:“胆小鬼,你怕了不成?大不了是个死吧!像畜生一样活着,还不如做个快活鬼呢!”希声说:“我死了也不怕,可我不能害了你!”秀秀又说:“我一条贱命值几个钱!反正你别想半路扔下我。这辈子呀,你是树,我是藤,生生死死都要缠在一起的!”说着,一头栽进希声怀抱,轻轻地哼起一支客家山歌:
  哥是林中千年树,
  妹是林中百年藤;
  藤藤树树结情缘嘿,
  千年万年唔离分。咧嗨哟!
  哥是林中情人树,
  妹是树边长青藤;
  树死藤生缠到死嘿,
  树生藤死死也缠。咧嗨哟!
  希声在大山里见过许多树和藤,知道植物不仅有生命,而且有感觉,有感情。那些长青藤,鸡血藤,对于自己看准的情人树,简直英勇无畏,忠贞不渝。即使拉开一道坡,远隔一条涧,它们都能凌空飞越闯了过去,投入树的怀抱,就那么终生厮守卿卿我我缠缠绵绵,一起抗击风霜雨雪,迎来一个又一个春天,直至老死终生。希声更知道客家妹子缠绵而坚贞、温柔又刚烈,胸中的火焰一旦燃烧胜似火山喷发。这支藤树相缠的客家山歌,就是古往今来千千万万热恋苦恋死恋的青年男女,用生命和热血谱写的诗篇。秀秀唱得缠绵绵的,火辣辣的,且带几分野性,把一曲生死之恋唱到了极致。希声被深深打动,又有不祥的预感,不禁悲怆满怀,双泪长流,紧紧抱住秀秀,恨不能就这样猝然死去。唉,只要两眼一闭,坠入永恒的黑暗,人世间的明争暗斗,一无所知,那才是一种大快乐啊!
  此后,吴希声只要一想起这支山歌,就一扫昔日的怯弱,变得少有的英勇无畏。刘福田不在枫树坪的夜晚,他常常在自己的窗台上,点起一盏光芒四射的爱神之灯,召唤着在水一方的那个女人。
  
第十二章 妖雾谜团(1)
1976年夏天,刘福田去大寨取了一趟经,兴冲冲地回到枫树坪召开干部会,说要在枫树坪搞实验,树样板,大造大寨田。春山爷不同意,说我们枫树坪田多得种不过来,还造嘛咯大寨田?刘福田说,你们那是些嘛田哟?都是些斗笠丘、蓑衣丘,人耕脚辘,牛都不好驶咯,将来怎么开拖拉机?人家那个大寨田呀,都是规规整整,方方正正,像棋盘格子一样的。春山爷说,你是想把山垄填平取直吧,那得花多少人工呀?刘福田就说,看看,说到底,你还是怕困难吧!
  刘福田就把大寨人“先治坡,后治窝”那套经验说得天花乱坠,又把“耕田不用牛,点灯不用油”的“天堂”吹得神乎其神。干部们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还是没个底,谁也不吭声。最后,刘福田甩出一张王牌:同志们,枫树坪一直是我抓的点,我要挑选这里树个学大寨的典型,是我对枫树坪有感情。这回树样板,县里可是下了大决心的。我向财政局里要了两千元专款,向农业局要了三台拖拉机,向水利局要了二十吨炸药,还向粮食局要了八千斤白面,都是专门支援开山造田用的。嘿,光这些条件,就足够叫枫树坪上个高台阶了,你们合计合计吧,真不想要,我就拨给别的大队了。
  听说开山造田有白面馒头吃,还能要到三台拖拉机,干部们一下来了劲头,都吵吵嚷嚷表了态:干!干!干!有三台拖拉机、八百斤白面,傻瓜才不想要呢!又说,我们一年到公社开一次三级干部会,才能吃上一两顿白面馒头。好家伙,这回县里一下子就给八百斤白面,春山爷,也让社员们打打牙祭吧,不要白不要呀!
  干部们说着,都向春山爷挤眉弄眼的,就等着他表态了。
  春山爷胳膊拗不过大腿,只好少数服从多数、下级服从上级。
  其时,田耘三道,禾苗有两尺来高了,正好有一个来月农闲。春山爷便带领一批人马进了山,刀斧乒乓,锹镐叮当,轰轰烈烈地大干起来。砍树的,挖山的,挑土的,打桩的,填坑的,垒坝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几百号人,把一条狭长的山垄闹腾得像个大圩场。
  刘福田为了做出个干部带头、身先士卒的榜样,要求正奶着崽子的秀秀和娟娟也得进山。秀秀和娟娟不依,说,我们的小崽怎么办?刘福田说,出工前,先把崽子喂个饱,然后包好尿布,就搁在大床上,床沿再用一条大被子拦好挡好,饿也饿不着,摔也摔不了,你们还有嘛咯不放心的?秀秀说,我们坐月子还不满一百天,浸不得水,挑不了担,进山能做嘛事?刘福田说,不要你们干重活,只要你们进山给大家蒸蒸馒头烧烧水,累不倒你们的。娟娟也赖着不肯出工。说这点子事,别个婆娘子还干不了?非得我们去?刘福田就批评她们是死落后,是懒婆娘。你们一个是大队支书的女儿,一个是县领导的婆娘子,就是要你们去带个头嘛,怎么这样死脑筋?
  秀秀和娟娟拗不过刘福田,把小崽子奶饱了,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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