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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孩子也是情绪不佳,脸上鲜见笑容,尤其傅镕,更是除了吃饭睡觉练武,其余时间都是扑在学业上,大有头悬梁锥刺股之势,几日下来便瘦了一圈。
主子们都这样了,下人们自然不敢高声喧哗说笑,况本来就在孝期,禁一切娱乐活动,因此每个人进出间都神色匆匆的,以致永定侯府各个角落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然只怕所有人的紧张和不安加起来,都比不上孔琉玥彼时心里的煎熬。
自打傅城恒离开后,她的精神便陷入了高度的紧张和焦虑当中,每日里只要一得了闲,便会拿出请晋王帮忙找来的大秦版舆图,掰着指头一遍又一遍的计算傅城恒这会子大概已到了哪里,以致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瞧着就似着了魔一般。
直看得梁妈妈珊瑚等人俱是忧心不已,甚至在私下里说:“真希望府里这几日事情能多一些!”皆因事情一多,孔琉玥一忙,就不会再着了魔似的计算侯爷的行程了。
这一日,去乐安居瞧过老太夫人回来以后,孔琉玥照例去了小书房看版舆图,正计算着傅城恒这日是到了柳州还是郴州。
就有月桂进来屈膝回道:“国公府李妈妈请安来了。”
李桥家的来了?孔琉玥的第一反应便是:“不见!”她如今是巴不得与尹家划清界限,省得她们再狮子大开口提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要求,尹家的人自然是能不见就不见的好,“就说我要服侍老太夫人,不得闲儿,让以后再来!”
月桂答应着正要去,梁妈妈却叫道:“慢着!”说完转向孔琉玥笑道,“夫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见一见李桥家的,看她说什么?她若是说得中听呢,夫人就让她多说一会儿,若是说得不中听,只管打了她出去便是,权当解解闷儿了!”
孔琉玥见梁妈妈满脸的期待之色,只当她是想自李桥家的口中打听昔日旧友的近况,不忍扫她的兴,因点头道:“好罢,让她进来罢!”
梁妈妈一张脸立时笑成了一朵花儿,一迭声的命月桂令人去,李桥家的虽不是什么好的,能为夫人解解闷儿,总比让夫人又对着版舆图的强。
月桂很快领着李桥家的到了正房,一进屋便满脸是笑的对着孔琉玥行礼:“给孔姑奶奶道喜来了。我们大奶奶昨儿夜里发动,于今日巳时生下一位小少爷,母子均安,老太太和大太太特地打发奴才过来给姑奶奶道喜,另外请姑奶奶后日过府参加洗三礼,顺道散淡散淡。”
霍氏生了儿子?孔琉玥暗暗点头,那霍氏这辈子就算靠不上尹淮安,也总算有所依靠了,只是她却并不想去凑这个热闹,“李妈妈也知道我如今有孝在身,不便贸然登门,省得冲撞了小侄子,还请回去禀了老太太和大太太,就说后日我礼定然会道,人却是万万不能到了,等出了孝,我一定登门给各位长辈请安,瞧小侄儿去。”命梁妈妈赏了李桥家的五两银子,不由分说将人送了出去。
见打发了李桥家的,孔琉玥又要去小书房看版舆图,梁妈妈不由急了,赔笑劝道:“连日来也够闷的了,偏韩小姐,不,应该是世子妃了,偏世子妃又刚过门,事情极多,连与夫人写信解闷的时间都没有,夫人不如后日就回去散散?就算老太太和大太太想说别的事,到时候当着满堂的宾客,也未必就好说的,横竖夫人闲着也是闲着,要我说,只回去与三姑娘说说话儿也是好的。”
孔琉玥犹豫了一下,仍是摇头道:“罢了,还是不去了,省得横生枝节,倒不如待在家里的好。”
梁妈妈闻言,还待再劝,一旁璎珞已笑着插言道:“夫人之前不是说想去庄子上小住几日?横竖老太夫人身上已好多了,家里又还有二爷二夫人在,不如回了老太夫人,去庄子上逛逛?说来夫人还从没去过那里呢,如今天气也正好,不冷不热的,权当是去散散了。”
这话倒是说得孔琉玥有些心动起来,想到了连日来三个孩子的郁郁寡欢,点头道:“这时节去庄子上散散的确再合适不过,”说着蹙起眉头,叹一口气,“但只老太夫人犹在病中,虽有二弟妹和卢嬷嬷等人,我身为长孙媳,便是老太夫人素日再宽厚,终究开不了那个口……”
说得璎珞再没了话,的确,也有长辈正在病中,晚辈不侍疾于床前,反而自己出去散淡受用的理儿?
主仆二人只得丢开了这个念头。
不想晚间去给老太夫人请安时,老太夫人却忽然说道:“老大家的,连日来你也够劳神费心的,趁着这两日天气好,不如带了三个孩子出去散散?我听说你有个庄子在城外,当日便可往返,不如就带了孩子们去那里。咱们这样人家,虽说不需要孩子们亲自耕种劳作,却也不能五谷杂粮不分,你就带着他们,去那里小住了三五日的,权当是换换心情了。”
孔琉玥听说,疑心是上午她跟璎珞说话时,不防被人听了去,传到了老太夫人耳朵里,忙赔笑道:“祖母爱惜孙媳并曾孙,原是我们的福气,但只祖母身体如今犹未大安,我们又岂敢只图自己受用?还是待祖母身体大安后,再议此事不迟。”
老太夫人摆手道:“如今天气好,不冷不热的,正适合出门。”
顿了一顿,笑道,“你放心,我并无其他意思,只是瞧着连日来你们母子都闷闷不乐的,想你们出去换换心情罢了!老大这才走了几日呢,距离凯旋归来,少说也得几个月,难道你们母子就闷闷不乐几个月不成?日子还是一样得过下去,且必须过得比老大在家时还好,让他回来瞧了也高兴!”老人家说话时,眉眼间一片安详,瞧着竟是真不担心傅城恒的样子。
孔琉玥自问做不到像老太夫人那般豁达,老人家的豁达是几十年人生阅历慢慢积淀下来的,她也许终其一生都达不到那个境界!
又听得老太夫人说道:“镕哥儿请封世子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只怕不日就要有圣旨下来,我瞧着他连日来竟像是一下子长了几岁似的,比先懂事老成多了。虽说懂事老成是好事,毕竟才得七岁的孩子,哪里就至于这样?你也别说了,就定在明儿带他们姐弟去你的庄子上散散,住个三五七日的……罢了,估计让你自己决定,你最多就这一天一日,你又是主持中馈的,不能离家太久,索性我来帮你做决定,五日,你们就去住五日。另外,你再抽空告诉镕哥儿,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让他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家里还有我们这些长辈呢,他当前最该做的事,便是好好读书,好好习武,明白吗?”
老太夫人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况孔琉玥本心也想去,一为换换心情,二为瞧瞧白书蓝琴,三为瞧瞧自己的庄子,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索性顺水推舟道:“那孙媳妇就恭敬不好从命了。只家里的事,说不得就要请二弟和二弟妹和卢嬷嬷多费心了。”
一旁二夫人和卢嬷嬷忙都笑道:“大嫂(大夫人)客气了,家里自有管事妈妈,我们不过帮忙看着罢了。”
当下孔琉玥又简单与二夫人和卢嬷嬷做了一番交代,嘱咐二人务必要记得每日打发老太夫人吃药,两三日要请了小华太医来瞧瞧,又找机会不着痕迹探了探老太夫人的脉搏,知道老太夫人的确已经好了许多后,方放心的回了芜香院,命人收拾行囊并安排车马清点要跟去庄子上的人。
适逢三个孩子结伴过来,瞧得珊瑚璎珞正领着丫头婆子整理箱笼,初华因问道:“母亲这是要去哪里?”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爹爹才走了几日,难道母亲也要走了吗?
孔琉玥笑道:“你们三个来得正好,我正要打发人请你们去呢。才太祖母开恩,允了我们母子四人去城外我的陪嫁庄子上小住五日,你们等会儿吃了饭回去后,就告诉各自的奶娘丫鬟,哪些东西是要带的,让他们收拾好箱笼,再安排好跟去的人和留下来看家的人,明儿一早我们便出发。”
此话一出,初华和洁华脸上都瞬间溢满了喜色,拍手道:“母亲,我们真的可以去您的庄子上小住几日吗?”终究还是孩子,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一听得可以出去散淡几日,姐儿俩的双眼都是亮晶晶的。
惟独傅镕不见喜色,有些为难的道:“母亲,儿子还要读书练武呢,就不去了罢?您和姐姐妹妹玩开心一点。”
这孩子的确把自己逼太紧了!孔琉玥暗叹一口气,上前一步摸着傅镕的头顶笑道:“镕哥儿,看你这么有上进心,母亲心里很高兴,但你也要知道,一口气是吃不成胖子的,做任何事都需要劳逸结合,尤其是做学问,拔苗助长只会事倍功半,指不定还会伤了身体,你明白吗?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待会儿回去后,只管操心要带的东西便是,至于学堂和师父那里,我自会使人去与你说的。”
傅镕闻言,还待再说,见母亲和姐姐妹妹都是一脸的喜色,想着自父亲离开后,还是第一次见她们这么开心,不忍扫她们的兴,况他自己内心深处也并非就是真不想去,也就顺势没有再说。
母子四人用了晚饭,打发了三个孩子各自回房收拾,孔琉玥便清点起珊瑚璎珞领着人收拾好的箱笼来,又命留在家里的梁妈妈,“记得后日备一份厚礼送去国公府,咱们人虽不到,礼却是必须要到的!”
梁妈妈忙屈膝应了,“夫人放心,我省得厉害关系的。”
孔琉玥点点头:“我不在期间,有什么事,你记得先问过二夫人和卢嬷嬷的意思,不要擅作决定,再就是约束好我们院子的人,别让她们以为主子不在,就可以为所欲为。”
她说一句,梁妈妈应一句,末了道:“夫人只管放心的去散淡,家里有我呢,绝不会出任何岔子的。”
孔琉玥又交代了几句,奉命去看三个孩子的箱笼都收拾得怎么样了的珊瑚回来了,行礼后禀道:“三位小主子的箱笼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大姑娘和四姑娘已经梳洗了睡下了,三少爷还在看书。”
闻得傅镕都这会儿了还在看书,孔琉玥越发坚定了此行要让他好生散散的念头,才七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真让他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才真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因小失大了!
次日一早,孔琉玥领着三个孩子去乐安居辞了老太夫人,便被送行的二夫人和卢嬷嬷等人簇拥着到得垂花门外上了车,缓缓向城外驶去。
孔琉玥领着三个孩子坐了一辆朱轮华盖车走在前面,后面是四辆黑漆平头马车,各坐了谢嬷嬷珊瑚璎珞晓春知夏并三个孩子的奶娘及两个近身服侍的大丫鬟,再加上跟车的婆子和护卫,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城门,沿着临河的官道不紧不慢的往庄子行去。
已是九月的天,天际高阔,丝丝白云如练,万里清光倾洒在大地上,发出淡泊且炫目的光彩。
别说初华洁华长这么大还从没出过城,连孔琉玥来了这里这么久,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城,对道路两旁的风光自然有些贪恋,不时掀起车帘往外看之余,母女三人还时不时的说笑几句,一扫连日来的郁郁,车内的气氛十分欢快。
马车沿着河道继续前行,眼见河道对面是一片望不到头、荒无人烟的空地,微微凸出有一米左右的矮坡上是一片片白色的结晶,在日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仿佛是不曾化尽的雪,孔琉玥只觉好看得紧,因招呼孩子们道:“快看对面的地,像不像是一片将化未化的雪?”
初华和洁华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都拍手道:“像,像极了,好漂亮!”
孔琉玥笑着点点头,正要再说,冷不防就瞥见傅镕正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路上傅镕就没怎么说话,因坐到他身旁,一手抚上他的额头,一面关切的问道:“镕儿,你怎么不说话?敢是身体不舒服?”
傅镕睁开眼睛,摇头笑道:“母亲不必担心,我没有不舒服,我只是在默诵昨儿个师父讲的功课罢了。”
这孩子,怎么就能这么懂事呢?孔琉玥半是心疼半是无奈,正色说道:“镕哥儿,我知道你心里有压力,觉得你爹爹既然把重担交给了你,你就一定要承担起来,方能不辜负他的一番期望。可你也要想想,你才七岁,还这么小,就算真要让你承担,你短时间内承担得起来吗?家里还有太祖母和我,还有你二叔二婶呢,你当前最主要的任务,便是念好书习好武,其他的你真的不必多想,且想了也没用,反倒还有可能伤了身体。今儿个既然是出来散淡的,你就把这些都暂且丢开,只管安心的散淡,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等你散淡回去,精神好了,读起书练起武来,自然也比以前更事半功倍!”
“可是,”傅镕被她一席话说得有些意动了,但仍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