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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傅镕被她一席话说得有些意动了,但仍自我克制着,“可是此行足足五天呢,我怕回去后就生疏了……”
孔琉玥不待他把话说完,已挥手打断了他,“可是什么?生疏什么啊?说了是出来散淡的,你再贰歪,扫了我们的兴,我可就生气了啊!”说话间,已不由分说撩起他身后的车帘,让他看外面。
傅镕说到底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爱玩爱笑原是天性,就算自制力别同龄人强也有限,被孔琉玥这么一说,又亲眼看到了外面的景色,渐渐便也就丢开了课业,与初华洁华一起说笑玩闹起来。
孔琉玥看在眼里,方松了一口气,暗自决定到了庄子上就吩咐人做好吃的,一定要趁着这几日给傅镕好生补补才是。
马车一路前行,只在中途停下吃了一次带的点心,一行人于午后到了庄子上。
方走到庄口,就有珊瑚的爹并高昌顺领着十来个小管事来接人,隔着马车磕头行礼后禀道: 回夫人,屋子都已洒扫安置妥当了,夫人和小主子们直接就可以入住了。
孔琉玥隔着车帘说道:“很好,带路罢!”
一行人便前呼后拥的继续往前走去。
孔琉玥忍不住掀起车帘一角,四处张望起来。当看到到处都一片绿油油、生机勃勃的景象时,一股骄傲夹杂着满足和得意的情绪,渐渐溢满了她的胸腔,这些田地都是她的,她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这种感觉真是太太太爽了!
六千亩地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饶是车轻马快,依然又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到了庄院外,饶是这样,据来过这里的珊瑚说,她们方才只走了庄子的一半。
孔琉玥听了,自是越发满足兼得意,想不到有一天她也能成为刘文彩黄世仁那样的大地主!
庄院是一栋三进的院子,外带两个小跨院,孔琉玥自然住了正院,因见正院正房、东西厢房、净房并耳房一应俱全,想着只住几日,倒不如母子四人都住一起的好,省得麻烦,遂命初华住了东模具房,洁华住了东次间,傅镕住了西厢房,跟来的下人们则住了耳房。
院子很大,院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地上则全铺的青石板,种了株老石榴并几株正在盛开的桂花,在桂花树之间,还有张石桌,配了四个石凳。桂花满缀枝头,馨香扑鼻,只要一推窗户,就能闻得见,让人只觉心旷神怡。
西边墙下,还有一口井,听说有些年头了,井石磨得光滑之极,早已没了凿痕,里头的井水甘冽清甜,乃是难得的好水,据说泡茶喝是极好的。
总之一切都很合孔琉玥的心意就对了。
不但孔琉玥合心,三个孩子也都很喜欢这里,齐齐嚷道:“以后母亲可要经常带了我们来这里!”他们自打生下来,便绝少出门,成日价都呆在永定侯府那一方小天地里,如今乍然出来,自然是见到什么都新鲜。
孔琉玥应了,命他们领着各自的人回房去整理箱笼,等整理好后,再过来吃晚饭。
打发了三个孩子,孔琉玥正在命珊瑚去外面问问她娘白书和蓝琴怎么不见,——珊瑚娘与高昌顺家的领着众管事婆子并执事人给孔琉玥母子四人磕过头后,便都等在外间听候吩咐,不叫不敢擅入。照理她们两个听见她来了,应当第一时间来迎才对,却缘何这会子都不见人影?难道蓝琴还没走出来?可她先时明明听珊瑚娘传信回来说,她已经一日好似一日,脸上的笑容也一日比一日多了。
“夫人!”冷不防就听得外面传来两道熟悉而激动的声音,不是别个,正是属于白书和蓝琴的。
孔琉玥听在耳里,立刻满脸的激动,等不及二人进来,已先迎了出去。
急得谢嬷嬷在后面跺脚:“夫人,哪有您当主子的,反去迎下人的理儿?”
孔琉玥回头一笑,“我都这么久没见白书和蓝琴了,嬷嬷还计较这些虚礼做什么!”脚下却未停顿,看得出来心情极好。
一旁珊瑚璎珞看在眼里,对视一眼,都暗暗决定以后伺候夫人更要经心些,似夫人这般念旧宽和的主子,她们敢说满京城绝对找不出第二个!
说话间两道分着淡黄与浅紫色衣衫的人影已经走了进来,孔琉玥激动不已,叫道:“白书,蓝琴,你们这一程还好罢!”
白书与蓝琴已跪下给她磕头,抬起头来时,泪水已流了满脸,“夫人,我们都好着呢,您呢?您可还好?”
孔琉玥受到她们的感染,也禁不住红了眼圈,一手一个拉了她们起来,含泪笑道:“我也好着呢!”
说着细细打量白书,见她还是如在家时那般一副温婉秀丽的样子,只是比在家时稍微黑了一些,衬着身上淡黄色的衣衫和髻间的银钗,给人以一种很素雅很舒服的感觉。
再看蓝琴,还是漂亮得跟以前一样让人移不开眼,只是也黑了一些,一头鸦黑的头发只随意梳成两条大辫垂于胸前,通身只戴了一副银耳环,少了几分娇柔妩媚,却多了几分爽利与干练,瞧着日子应当过得还不错。
孔琉玥一直悬在心口的那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含泪笑嗔二人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听见我来了,也不说第一时间过来服侍,倒叫我等起你们来,你们自己说说,该当何罪!”
说话间忽然察觉得手下的触感粗糙了许多,不待二人答话,忙又问道:“是不是谁让你们做活儿了?怎么你们的手都粗糙了这么多!告诉我,是谁给了你们气受,我为你们做主!”白书和蓝琴是她在这个世界最看重的人之二,她愿意当千金小姐一般白白养着她们!
白书听她话里带上了几分厉色,忙笑道:“夫人误会了,没有谁让我们做活儿,吴妈妈还特意拨了两个小丫头并两个粗使婆子供我们使唤,是我们自己要做的。”
蓝琴也笑道:“是啊,夫人,是我们自己要做的,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夫人您不知道,我还养了几只鸡呢,自上月起就开始下蛋了,已经有足足二十个了!我原还想着什么时候给夫人捎回去,那可是我亲自养的鸡下的,没想到夫人就来了,我一听说夫人来了,想着一路行走,夫人定然没顾上吃午饭,立刻就下厨给夫人蒸鸡蛋羹去了,这才没来得及迎接夫人的,夫人可别怪我!”
她连说带比的,瞧着比先时还要开朗爽利几分,衬得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勃勃的生机,直看得孔琉玥满脸都是笑,叫道:“你还亲自养鸡呢?你也不怕它们啄你?鸡蛋羹在哪里?我正好有些饿了,还不快端了来我吃呢!”
蓝琴闻言,忙扬声叫道:“小舍儿,还不快将鸡蛋羹端进来!”
片刻,便见一个约莫十一、二岁,长得眉清目秀的小丫头子端着一个红漆托盘走了进来,其上放着一碗白白的,正冒着热气的鸡蛋羹。
蓝琴忙上前接过,双手奉于孔琉玥,“夫人,您尝尝?”
孔琉玥点点头,拿起调羹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待咽下去后,方笑着赞道:“香软嫩滑,入口即化,蓝琴,你的手艺比先时又见长了!”
蓝琴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是夫人不嫌弃。”
孔琉玥又问,“还有吗?三位小主子中午也只吃了一些点心,若是还有,先送些过去给他们垫垫,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蓝琴忙道:“给三位小主子也准备了的。”命小舍儿,“再去端三碗来。”
小舍儿屈膝行了个礼,答应着要出去。
孔琉玥因见她进退有度,笑向蓝琴道: “这个丫头倒好,可见你调教得好。”命珊瑚,“赏她二两银子!”
小舍儿眉开眼笑,忙跪下磕头:“谢夫人赏!”
吃完鸡蛋羹漱了口,传话让众管事妈妈都先散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后,趁着谢嬷嬷与珊瑚璎珞收拾箱笼的空档,孔琉玥命白书蓝琴坐了小杌子说话儿,“想必你们也听说了侯爷率军出征了之事罢?如今家里是轻易离不得人,老太夫人又身体不好,一直在请医问药,此番来这里都是忙里偷闲,前后只得五天,所以我想先问问你们,你们可愿意几日后跟我一块儿回去?”
白书闻言,先道:“奴婢自然愿意跟夫人回去。虽说如今三位小主子都跟夫人好,太夫人又没了,三房也再掀不起什么波浪,毕竟那么大一家子人,每日里琐事不知凡几,我回去后,总能为夫人分点忧!”
孔琉玥点点头,又看向蓝琴,“蓝琴,你呢?你可愿意跟我回去?”
蓝琴见问,一脸的犹豫,片刻方低声道:“夫人,我是打小儿便跟着您的,照理应该伺候您一辈子的,但只……那个家,我真是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去了,而且这几个月以来,我在这里已经住习惯了,您就让我留下罢……”
“可是你一个人留下,我也不放心啊……”孔琉玥原还以为蓝琴已经走出来了,如今看来,只怕还没有,可要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她又委实不放心;虽说是让白书留下来继续陪她罢,她又怕耽误了白书的终生,白书已经十九岁了,再不嫁人,就要成老姑娘了。
白书在一旁插言道:“夫人,您让蓝琴再考虑考虑好不好?横竖今儿个您才到,还要几天才回去呢。”说着趁蓝琴不注意向孔琉玥使眼色。
孔琉玥会意,顺势改口道:“既是如此,就过几日再说此事罢。”
正说着,初华姐弟三人被簇拥着走了进来,白书蓝琴忙上前屈膝给三人行礼。
姐弟三人都知道白书蓝琴乃孔琉玥身边得力的,只受了她们半礼,又命各自的奶娘赏了二人一人两个约莫八分的银锞子。
是夜,珊瑚娘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新鲜的乡村家常菜,比如现宰的活羊,附近河里才打捞起来的肥美鲤鱼,庄子里自家喂的柴鸡,刚从地里现摘来的新鲜蔬菜,还有泡发的野木耳,自家打的豆腐。
每道菜的做法都极简单,卖相也算不上有多好,味道却是鲜美之极,孔琉玥和三个孩子都是食指大动,比在家里都多吃了半碗到一碗饭不等。
吃毕晚饭,孔琉玥去看三个孩子的房间,顺道消食。
房间的格局都差不多,家具一律是松木的,瞧着虽及不上侯府的精巧,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当中的大圆桌上,都用瓷盘装着黑白瓜子、花生、窝瓜子、柿饼等物,三个孩子的奶娘丫鬟早已领着人将带来的衾褥和随身物品收拾妥了,瞧着比在家时倒也差不了多少。
孔琉玥暗暗点头,吩咐三个孩子,尤其是傅镕早些歇下,明儿还要带他们去庄子上到处逛逛,又吩咐上夜的丫头婆子经心些后,方被簇拥着回了正房。
就见白书蓝琴正领着捧了热水毛巾香胰子等物的小丫鬟候着,显然是在等着服侍孔琉玥盥洗。
孔琉玥想了想,笑着吩咐蓝琴道:“今晚上让白书和璎珞伺候我即可,我先回去歇着,明晚上再与珊瑚一道服侍。她难得见她娘老子,定是有许多体己话儿要与他们说的,我才已答应她,今晚上让她跟父母住了。”
蓝琴闻言,不疑有他,屈膝应了一声“是”,笑嘻嘻的与珊瑚手挽着手去了。
这里孔琉玥见她二人走远了,方命璎珞等人都退下,正色问起白书来:“下午我问蓝琴可愿意跟我回去时,见你不停冲我使眼色,可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白书笑着点头道:“实不相瞒夫人,的确有隐情。庄子东头有一户人家,以打猎为生的,父母亲人俱已亡故了,只剩下了一个儿子,今年二十五岁,叫萧铁生,长得嘛,倒也一表人才,还念过几年私塾。有一次我和蓝琴去村子里逛,可巧儿就遇上了他,拎着一只断了腿的小白兔,蓝琴见那兔子叫得可怜,就向他讨了来,带回家给兔子治伤。打那以后,他便对蓝琴上了心,隔三差五的送些自己抓的小动物来,有时候是小白兔,有时候是小松鼠,有时候是小鸟儿……一来二去的,蓝琴跟他又见了几次面,也就渐渐熟络了起来……”
“这是好事啊!”孔琉玥不待白书把话说完,已忍不住笑容满面的打断了她,“蓝琴怎不与我直说呢?难道还怕我棒打鸳鸯不成?”难怪蓝琴瞧着精神了许多,原来是因为有爱情的滋润,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白书皱眉道:“她倒不是怕夫人棒打鸳鸯,她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那萧铁生,且萧铁生瞧着也没有使媒人来提亲的打算……”
“什么配不上?”又是不待白书把话说完,孔琉玥已打断了她,只是脸上的笑容已被怒色所取代,“蓝琴怎么能如此妄自菲薄?在我看来,她配谁都绰绰有余!还有那个什么萧铁生,他既然喜欢蓝琴,怎么就没想过使人上门来提亲?难道他还想就这样吊着蓝琴不成?”
这可不是恋爱自由的二十一世纪,而是男女大妨大过天的古代,就算这里是乡野之地,没有那么多忌讳,彼此都见过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