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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得防着,那些为了家族利益进宫的女人。不停的揣测,她们的浅语轻笑,哪句是真,那句是假?便是床笫之间婉转承欢,也不知几分真情,几分虚意。还有那些有了儿子的女人,为了儿子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想做太后而不想做皇后或是皇妃。
那个朱柔嘉,那是在他最稚嫩的时候吧。记得她第一夜也是落了红的,后来是怎么跟广平搞到一起的。刚得知莲成身世的那刻,他看谁都是不信任。什么人都可能在背后算计他。偏偏他恨得要死,恨不能把朱柔嘉挫骨扬灰,却还要给她最尊贵的位置与无上的名声。为了皇家也是为了他自己的脸面呐。贞皇后的谥号,那时是哪个臣子提出来的,好像是国丈的门生。可即便知道了,他的怒气也不能向朱家发泄。因为国丈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真的理由又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还得一步一步诱的朱家那两个儿子起反心。
莲成的头从被子里钻出来,微微睁开眼,瞅着应帝的后背,半夜三更他来做什么?平日看惯的身影在这时看来竟有几分萧索、落寞。莲成觉得这是错觉,想继续装睡,却有几根调皮的头发掉落在鼻尖,一个喷嚏忍不住就打了出来。
应帝转过身来,“吵醒你了?”那目光竟有几分温柔。
莲成揉揉眼眶,“皇上,您怎么来了?”她才不要出被窝,外头冷的要死。
“来看看你。”
她现在睡成个女鬼的德行,又一身白色寝衣,出去吓人都不用化妆,有什么好看的。人却自觉的往里侧移了移,把暖暖的被窝分给他。
应帝看看夜色,的确太晚了。自己脱衣去靴,掀被子上床,抱着小狐狸睡两个时辰,就该早朝了。
万寿节的正日子很快来临了。这一日,各地的文武百官,都要设置香案,向京城方向行大礼。朝中众臣则于紫宸殿上寿。而后是圣寿宴,这也是一日的重头戏。
按照仪制,应帝着九龙明黄袍服居于正中,左侧是皇太子的位置,右侧是皇后的位置。因二者从缺,便空置着。后宫人员环列两侧,淑妃与莲妃分居两侧之首。德妃位于淑妃之后,南越公主紧随着莲成。其后诸人按序列于后面。
王公百官分班而立,宗亲在东,异姓在西。毓王率诸王与大臣为皇帝上寿,面对皇帝行三十三拜礼。其后由宰相代表群臣上殿,捧觞祝皇帝万寿。
皇帝赐众王公与大臣及外国使节座,赐茶汤。宰相与亲王及外国使节坐于殿上,群僚和外使随员则坐于殿外两廊。
南越公主拉拉莲成的袖子,贴着她的耳朵说:“难怪那么多人想当皇帝。”
“嘘,表演开始了。”莲成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广场中乐人效百鸟鸣,顿时内外肃然,只闻半空和鸣,若鸾凤翔集。
萧泉今日也是一身很正式的礼服,他站在阶下为应帝斟酒,每每举其袖,唱引道:“绥御酒——”众人便也要陪饮一杯。共举御酒九盏。每一盏御酒的下酒菜都不同,数百名粉色衣衫的宫女来回穿行,上菜、撤菜。
彩棚中早已陈设好器乐,有拍板、琵琶、箜篌、高架大鼓、羯鼓、铁石方响、箫、笙、埙、梗⒂v篥、龙笛等,两边对列杖鼓二百面。
第一盏御酒举起,乐人一名歌板色,笙、箫、笛先奏,后众乐齐响。宰臣举酒,百官倾杯,艺人在台上舞蹈,对舞、独舞。
第二盏如前。
第三盏御酒时,百戏入场。所谓百戏项目有:上竿、跳索、倒立、折腰、弄碗注、踢瓶、筋斗、擎戴等。
第四盏时,杂剧场。
第五盏,乐人弹琵琶、方响,跳三台舞之后,戏谑色彩的参军色入场,儿舞队二百余人入场,舞步齐进,叩于殿阶。参军色与小儿班首问答,小儿班首诵台词(口号),音乐声起,小儿舞队载歌载舞。接着杂剧入场。
第六盏御酒,先是笙奏慢曲、三台舞,而后左右军比赛击球。殿前立三丈高的球门,哨笛杖鼓为两支球队助威。
第七盏,女童舞队四百余人上场。女童们都是从坊市中挑选的妙龄容艳过人者,上场时装束得宛若仙女,执花而舞,且舞且唱。
第八盏,唱踏歌,奏慢曲子、跳三台舞。
第九盏,表演相扑,下酒水饭,簇钉下饭。
应帝赞许的对淑妃点点头。令她顿时觉得这两月的辛劳没有白费。宫中朝中经此一事,都会知晓淑妃之能。
方才,四国的使节都不约而同的往空置的后位与储君之位上多打量了几眼。这于堂堂的天朝大国而言,实在是不相符。
德妃已怀孕将近七个月,行动间有所不便。方才一路行来,是宋美人在旁扶持。此刻正搭着宫人的手要起身,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明黄的衣袖下指节修长分明,是应帝。德妃道了声:“谢皇上!”搭着他的手站起来。应帝一直将她扶上车轿,又叮嘱了几句才松手。
当夜应帝宿于淑妃宫中,三日后即颁诏册封淑妃为后。空置了年余的坤泰殿迎来了应帝一朝的第三位皇后。于是,百官、使节又入朝叩贺新后。众妃也于坤泰殿参拜。只是太子一位仍然没有着落。但李霄以嫡子的身份成为了诸皇子中呼声最高的一人。只因应帝有旨意在先:妄言立储者,一律杖毙,才无人敢上折子。
德妃抚着隆起的肚腹,冷笑一声,“拖了那么久,我还真当他要豁出去,立那无根无基、没生没养的野丫头呢。”
宋美人担忧的说:“姐姐,若真是莲妃,她不能生养,倒还好些。可新后有子啊,到时候,就算你真的生个儿子出来,也无济于事了。”
“在宫里两年,你到底长了点脑筋。不过,这皇后立得,难道废不得。有儿子,废后没有儿子么?那还是东宫储君呢。不是母子都被废了。我同淑妃,不,新后都没有对莲妃下手,不就是因为她不能生,况兼不想让另一个人渔翁得利么。我们家输不是输在没有皇子上,更不是输在皇帝的心意上,是输在没有争气的父兄。”
新后的父兄,应帝夺宫时便在的。何况这十数年一直唯命是从,奉公守法。而自家那不争气的爹,一把年纪了还娶回个娇滴滴的姨娘。她的几个兄弟更是欺男霸女的,都不成器。
“我现在什么都不去想,我就安安稳稳的先把孩子生了。”
封后的消息震动的自然不只德妃,莲成隐隐察觉那晚应帝半夜跑过来的缘由。原来那时就已决定了。
“好过分,他把大老婆给别人做,以后你见了就得磕头行礼的。”
莲成哭笑不得,“想衣,你还没受到教训么,回头他真要一道旨意让你去毓王府,咱们可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云想衣正要问什么路,忽的福至心灵,点点头。看莲成面有倦色,帮她放下纱帘,“你休息吧,我出去了。”她今天约了笔墨纸砚的老三比轻功。
这样最好!
外头庄姑姑听想衣说莲成在睡觉,觉得不妥,进来看她。
“娘娘,白日里睡得多,晚上看走了困。娘娘身子虚,夜间睡不好也是个由头。”
莲成还没躺下去,听她念叨,只好强撑着,“姑姑,我总是犯困,你问问林太医是不是放什么助眠的药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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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问问他。”眼睛左右逡巡,就是不提出去的事。
莲成只好说,“哎哟,您给我找点事做得了,没事干我就会犯困。”
庄姑姑笑笑,“这眼看就要端午了,娘娘要给皇上绣个荷包才好。”
莲成手一摊,“我不大会,你给我当枪手好了。”
庄姑姑淬她一口,“万寿节我让你多上点心,你就送了个九龙玉瓶,还是往日皇上赏的。这回,就亲手绣一个吧。”
莲成心道:这里什么不是皇帝赏的,总不能绞了头发用红绸子一包作数吧。她至少没送一桶姜山。
庄姑姑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没听进去,这孩子。
莲成正色道:“姑姑,我知道您是真心待我好。这宫里,除了想衣也只得您了。不过,我是真不想。”
庄姑姑过了大半辈子,早已是看潮起潮落不扰心了。三年前,应帝硬是要她去照看个小姑娘,她还着实不想接这个茬。后来看到被折腾的还剩一口气的莲成,又知道了她是谁,半生跟着先后在政治漩涡中冷硬下来的心才慢慢软化。回想她爹她娘,可都是龙凤般的人物啊。这怜惜一生,无儿无女的她也渐渐把心思都移到这个孩子身上。否则,上一次,她也不会去乾元殿找应帝了。
“你跟我说实话,这次淑妃封后,你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莲成看庄姑姑双目灼灼的望着自己,吐吐舌头,“要说我替她高兴,一点不舒服没有,那是假的。但是,想来想去,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我是说如果皇帝真的为我得罪所有臣工,置炎夏的祖宗家法于不顾,那我更会觉得不堪重负。他还没有昏头,这就是最好的了。”
莲成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明处,我只是个孤女,没有任何背景,暗处,我是叛逆之后。这后位怎么都轮不到我。除非,除非他给我找个新爹。不过,我可不会乱认爹的。”
庄姑姑听她还能如此冷静的去分析,知道这事对她影响的确不大。不过皇帝的情路不好走哇,活该!这也是报应,让他横了一世。私心里,庄姑姑是喜欢毓王多过应帝的,先后也是。
“不过这荷包还是要绣的,绣好了送过去。让皇帝知道你没为这个生气,还是念着他的。说起来,都好几天没过来了。”庄姑姑说完就返身去拿了绣篷等物什。
“哦。”莲成这才懒洋洋的起来,跟着她学。
“云姑娘跟那四位姑娘,您也要约束下,整日里爬高蹿低的不像个话。”
莲成停了针线,老老实实的说:“我还想去呢。我去不了看着她们爬高蹿低的也好。没事,别人要说这里的闲话,不多这一件。就是皇后刚上去,新官三把火也不会往栖梧宫烧的。就算是眼中钉,也不会立时就要拔的。不是还有德妃在么,没了我她们就得面对面的斗了。暂时还不会。除非新太子也出来了。”
庄姑姑忍不住说她,“整日里叮嘱云姑娘谨言慎行,我看你自己也该收收口。”还没说完,看到莲成手里的针线活,恨道:“谁看得出来你这是什么?一团线团,重来。”倒像是当年的先后。女红一律不会,谋略倒是一套一套的。
“我都说让您当枪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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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寿节过后,各国使节除却常驻京城的,就要打道回国了。
北戎特使离京前特地进宫,为北戎王向应帝提亲。应帝此时有二公主李秀凝,今年十四岁正届婚龄,其母是正六品宝林,算是比较低位分的。
据朝上的人说,应帝当时将‘和亲’两字在口中玩味再三,最后竟是一口回绝,只说不舍得女儿,要再留两年。
众臣皆叹,我主陛下是昏头了么,竟为了个女儿与北戎结怨。待北戎使臣退下,一众近臣纷纷苦劝。
应帝冷冷一哼,拂袖而起,说了声:“丞相、御史大夫、二弟、奕儿,还有宏儿,跟朕进来。”有事找毓王、丞相、御史大夫是惯例,至于二位成年皇子倒是头回预事。
几人以毓王为首,跟到了乾元殿的书房。
应帝坐在龙椅上,指指案前的椅子,毓王等谢了座,分两侧坐下。左侧是丞相樊应光,御史大夫秦重,右侧是毓王三叔侄。
毓王先开腔,“皇兄方才说要再留两年是何意?”
应帝微微一笑,“还是老二会听话。”
一时众人都抬头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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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并没有拒绝啊,但公主此时不能嫁。宏儿,你说北戎会因为你皇妹就臣服么?”
李奕的右手在袖中握紧,面上还是一派安和。
李宏抿了抿嘴,“父皇,书上有句话:汉家青史上,计拙在和亲。儿臣不认为和亲是治本的法子。远的不说,当年皇姑嫁到东玄,可东玄后来还是反了。如今父皇万寿,东玄来朝,并不是因为舅甥之亲。而是因为父皇当年御驾亲征,以武力征服了东玄。这是儿臣的愚见。”
方才李宏提到皇姑远嫁时,应帝和毓王的眉头都皱了一下。这是两兄弟当年的恨事。那时,应帝刚刚继位,毓王更小,被朝臣摆布,将皇姐李云清嫁予东玄王。东玄王残暴成性,而且老迈不堪。毓王九岁,奉命送嫁。幸得当时的送嫁将军事前得广平王的锦囊妙计相授,策反了来迎亲的东玄王亲侄,回过杀了老王自立。才没有让李云清当真红颜伴白发。但十数年以后,东玄还是反了。当时应帝早坐稳了皇位,一怒之下,御驾亲征,大败东玄王。可惜李云清已然香消玉殒,埋骨大漠。
“奕儿,你怎么看?”
李奕站起来,方才应帝问李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