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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见草!月见草!”格雷特在口中不停地喃喃着。“好美的名字,好美的景色!”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轮明月从东边升起。格雷特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美丽的圆月,但却是第一次如此地陶醉于月下。月见草的黄花已经完全盛开,直到此时,格雷特才真正地见识到了她的美丽。
每一个黄色的花朵都有四厘米,算不上非常大。但是每株月见草的顶端都是一整穗的花朵,整个花团看起来就显得很大。
不同于夕阳下那种艳丽的感觉,银白色的月光下,月见草的黄花不再那么耀眼,只是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黄光,显现出朦胧的美。整个“大草地”上散发着黄蒙蒙的光彩,看得格雷特两眼发直。
“这样的感觉更接近月见草的本质,淡雅的月光、淡雅的黄色、淡雅的馨香、淡雅的名字!”
“你知道月见草的花语吗?”知道格雷特没法回答,维戈接着往下说,“最标准的说法就是美人和魔法。”
“美人!魔法?”格雷特完全接受“美人”这个花语,但没想到还会有“魔法”这层。
“是啊,魔法,想不到吧。传说中的月见草有种种特殊的魔力,但现实中却还没有人能够说出个所以然来。我想,正确的理解,应该是月见草这种吸引人的致命魔力吧。”
“但花语中不是说‘魔法’吗?不是‘魔力’。”
“是啊,这点还值得再研究。除此之外,还有人说月见草的花语是‘沐浴后的美人’,具有朦胧的美感和强烈的诱惑力!”
“这点我也同意!”
“还有种说法,当女性以月见草相赠于男性时,就代表‘默默的爱’。你看,那里就有一个女孩正送月见草呢!”维戈已经发现不远处的另一群赏花者的行动。
“是啊!那男的好开心呢!”格雷特顺着维戈指的方向看去。
“还有一种常见的说法,月见草代表不屈的心、自由的心!”
“自由,不屈……”
“我们普林罗斯王国之所以将其定为国花,更重要的是看中这一点。处于屏障山脉以北,横断流域和生命之源湖以南的南部平原,理应是大陆上最富庶的地方。然而自古以来,受到外来侵略者觊觎的南部平原就多战乱,弄得民不聊生。虽然南部平原上自古都是松散而弱小的国家,但居民们总是不屈不挠地抗争着,从来没有向侵略者低过头。直到统一了小半个南部平原的普林罗斯王国诞生,终于使得境内的居民过上稍微安定的生活。立国之初,当时的国王瑞吉斯特一世将‘大草地’上的这些月见草定为国花,以彰显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都拥有一颗自由、不屈的心。”维戈很自豪地诉说着月见草被定为国花的由来。
“嗯,是这样啊。真是不平凡的一种花!月见草只有‘大草地’上才有吗?”
“不,其实月见草的适应能力很强,几乎可以生长在除了高山和荒漠外的整个贝特尔大陆。只是,在别的地方是没有办法看到如此大面积的月见草的,大多只是一小片而已。”
此时月已升至中天,应该是半夜时分,前来赏花的人大部分都已经散去。“大草地”上只剩下寥寥几人,更是散发出一种宁静而悠远的美。
“只有在这夜阑人静的时候,才是月见草最美的时候。刚才过于噪杂,破坏了这种完美的气氛。”
不用维戈解释,格雷特已经让自己的心伴随着月见草进入一片空宁,不再只是通过双眼,而是用心去感受着这里的一切。
※※※
夜风拂过花瓣,沙沙的响声中带来阵阵的幽香。自由自在,那是生命的最高追求,拥有不屈之心的月见草,也是对生命拥有最深见解的植物。通过一点一滴的淡雅中,格雷特可以感受到月见草对生命那种默默而又深厚的爱意。
“自由自在!那是每个人都渴望的,而又最难实现的愿望。”
“是啊,敞开你的心扉吧,不要再束缚它,这是月见草告诉你的!”
“你!?”格雷特讶异地看着维戈,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
“我的意思很明白,你把自己的心灵封锁了,所以你不自由,更不自在!”
此时的“大草地”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维戈决定直接面对格雷特一直在逃避的问题。
“对不起,我还是不明白……”格雷特决定逃避到底。只要熬过不到五个月,这里的一切又将只是场回忆,他实在不愿意在此时节外生枝。
“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你不愿意告诉我吗?”维戈继续追问。
“朋友!?不!我现在没有任何朋友,我也暂时不想再有朋友!”格雷特的反应突然变得激烈。
“……”这样的言辞令维戈默然,“没有朋友!难道他一直都没有当我是朋友吗?”
“为什么?你至少告诉我是为什么?”维戈很不甘心,难道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一厢情愿的吗?
“这……”格雷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因为他对维戈总是有所愧疚。“如果你和我一样,经历过与朋友的生离死别,你也会这么想的。”
“生离死别!这么重的字眼!”维戈恍然大悟,原来隐藏在格雷特心中的竟是这个。
“和威因德莱普王国有关吗?”他已经略微猜出了一点。
“是的。”格雷特点点头。“你也知道,我是贤者大陆的人。刚来到贝特尔大陆时,我不得不离开了故乡的朋友们,这就是所谓的‘生离’,不过这还算不上什么。”
说到这里,格雷特似乎很不愿意再往下说,“可是……真正让我看透的是后面发生的事情。我在这里,认识了两个朋友,一个和我一样来自贤者大陆,另一个则是普莱玛希帝国的贵族。我们行走于大陆的各处,直到有一天,在布尔沃克要塞……”
维戈惊讶地看见格雷特的眼角泛着泪光,“对不起,让你想起伤心事!”
“不,没什么……那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已经慢慢地淡了……”
“一年多以前,在布尔沃克要塞?”维戈努力地回忆着,“当初在那里,除了战争还有什么?战争!对了,是战争!”
“难道你的朋友被米迪欧克将军杀了吗?”维戈骇然地推出这样的结论。
“虽然不是,但也差不多!”格雷特直到此时依然痛恨着米迪欧克,“那个蠢货!要不是他,蒂娜和凯弗利尔也就不会死在圣。瑞兹帝国军手里!”
“蒂娜?……蒂娜!蒂娜小姐是吗?大陆志愿者医疗队的蒂娜小姐是吗?我早该猜到的!一年多以前能够与布尔沃克要塞和米迪欧克将军联系起来的,也就只有蒂娜小姐和她的大陆志愿者医疗队!原来她就是你的朋友!”维戈虽然知道很不礼貌,但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突如其来的兴奋。
维戈此时依然可以记得蒂娜小姐。那是在好几年前的时候,蒂娜小姐曾经到过普林罗斯王国的格拉斯普洛特,维戈曾和她有一面之缘。一年前,蒂娜小姐死于布尔沃克要塞的消息早已轰动整个大陆,他当然不会不知道。
“爷爷曾经邀请她来过我家。”维戈解释道。
“……”格雷特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能告诉我事实的真相吗?米迪欧克将军……”维戈想了想,换了个称呼。“米迪欧克那个蠢货,他干了什么?”
“他!那个白痴藏起了圣。瑞兹帝国军送来的劝降书,他希望所有人都奋战到死!结果,蒂娜和凯弗利尔自愿出去请降,却被圣。瑞兹帝国军的一个巨汉射杀!”
“那是‘神力将军’马斯丘勒,原来是他杀死了蒂娜小姐!活该!他死了活该!我是指马斯丘勒。”
“我不怨他,反正他也死了。真正的罪魁祸首是米迪欧克!”
“等等,可是我不明白?米迪欧克不是胜了吗?他不是破了圣。瑞兹帝国的二十万大军吗?为什么还要蒂娜小姐还要去投降?”
“你以为是他打胜的吗?不是!当时布尔沃克要塞已经撑不住了,那个白痴被凯弗利尔打晕。蒂娜就自愿帮士兵们去投降,可是对方不接受,还杀了她……”
“那……那,那场仗又是怎么打赢的?”维戈可是真的被搞糊涂了。
格雷特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维戈。最终他决定含含糊糊地给维戈一个也算是真相的回答,“是洪水,洪水冲垮了二十万大军。蒂娜死后一会儿,链尾河决堤了,洪水冲进山谷,淹死了几乎所有的敌人。”
“洪水!这么巧!”维戈不相信地看着格雷特,并且在他的眼神中发现了一闪而过的东西。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好像偏离了主题。”维戈意识到自己最初的目的并不在于此。
“所以,你的朋友们死了?”
“死了,是的……”
“但这并不影响你交新的朋友吧?!”维戈无法理解格雷特是怎么想的。
“怎么会没有影响?”格雷特反问到,“人生总有种种无法预料的生离死别,这是谁也无法抗拒的!即便是你最关注的朋友也是如此,不是吗?”
“是的,那又怎样?”
“明知道结局,我为什么还要交朋友?你知道那是很痛苦的!”
“交朋友很痛苦吗?”
“我是说和朋友分别很痛苦!”
“但像你这样就不痛苦了吗?”
“至少会好一点。”
格雷特心里的结实在是打得太死了,维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帮他解开,两个人再度陷入了沉默。
月亮虽然有点西斜,但依然高挂在天空中散发着柔和的银光。在银光的下面,“大草地”上月见草的美丽丝毫没有因为两个人的情绪而变得有所减弱,依然是如此的淡雅宜人。
“月见草,虽然在天亮的时候闭合,但是天黑的时候还是会再度地绽放。再度开放的月见草依然是那么的美丽,丝毫不会因为白天的闭合而有所衰退。”维戈从月见草中领悟到了什么。
他继续一度中断的对话,“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有永久的友情,你是否还会排斥?”
“永久吗?”格雷特的脸上露出渴望的神情,“我愿意,我希望有这样的友情!可那毕竟只是如果,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魔法能够永远地陪伴着我!”
“错了!大错特错!这根本就不是如果的问题,真正的友情就是永久的。”
“怎么可能?如果有,我现在怎么没有朋友,最初的朋友们在哪里?”
“他们还在那里,就在贤者大陆!分别并不是友情的终结,即便是永别,也不是友情的终结!难道说,两个人不在一起了,就不是朋友吗?”
格雷特愕然了,他不曾想到这点。
维戈趁热打铁,“死亡是必然的,但是像蒂娜小姐那样的死别只是偶然现象,并不代表全部。朋友确实有可能分别,但是即便分别了,看不见了,也还是朋友。虽然我不认识你在贤者大陆的朋友,但你们只不过是暂时的分别而已。难道现在你已经不当他们是朋友了吗?你当他们是敌人?”
“不!他们永远是我的朋友。只是我想念他们,却见不到他们。”
“那就对了,连你自己都承认永远当他们是朋友的!这就说明你并不是没有朋友的,而是你害怕失去朋友。记住,即便是你五个月之后要回到贤者大陆,即便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贝特尔大陆,即便我们永远都无法再见,只要我当你是朋友,你也当我是朋友,我们就永远是朋友!”
“是这样的吗?”格雷特的心在颤动,他何尝不希望自己身边总是围绕着朋友,只不过一直没有想通这一点罢了。
“是这样的。而且,我真的一直当你是我的朋友!除非,除非你不愿意接受我这样的一个朋友,那我也无话可说。”
“不是的,我……”格雷特的心几乎揪成了一团。他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居然有人这么对他。
“我……其实……其实一直在欺骗自己……虽然我一直都在排斥,一直都在回避。但在我的心底,你,一直都像我的朋友一样。但是,我不敢,不敢接受,因为我害怕再度失去!所以,我躲着你,也是在躲着自己心底的渴望。其实,我真的,也一直当你,是我的,朋友!!!”
“他终于把心结解开!”维戈开心地伸出双手,牢牢地将格雷特的双手握于自己的手中。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是我的朋友!永远的朋友!即便是无法见面,”
“即便是天各一方!”格雷特接着往下说,“我也都当你是我永远的朋友!不管能否相见,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有你这个朋友!”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让所有的月见草见证我们的友情,自由、不屈!”
“自由、不屈?这跟友情有什么关系?”
“难道要用美人、魔法来见证吗?还是沐浴后的美人?”
“你不如说默默的爱意好了!”
“真是恶心,我只想和你做单纯的朋友,你不要乱想!还是两个大男人呢!”
两个人在花丛中追打了起来,格雷特也终于完全从一年多以前的阴影中彻底地摆脱出来。
封印历二十四年七月十六日凌晨,格雷特。索伦和威格。格罗斯两位当世杰出的魔法师,在离格拉斯普洛特镇不远的“大草地”确定了他们一生的